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女神们的故事还是交由女人们来书写吧 > 可怜人化可怜神,可怜神怜可怜人

可怜人化可怜神,可怜神怜可怜人

    第六回:也宜墙角也宜盆

    且说众仙向社神询问方位后,借警幻仙姑群芳髓又入人间。

    恰逢正月十五,上元节。鼓楼大街游人如织、彩灯高悬。街边铺子琳琅满目,各色果子、发饰应有尽有,画糖画、捏泥人、雕木偶的摊子前更是摩肩接踵,人头耸动。

    鹊仙与枕霞动了小儿心性,时不时停下来把玩香包、葫芦。一向喜散不喜聚的绛珠也兴头十足,不时翻看水粉胭脂、画墨纸笔。

    绛珠饶有兴味地拿起一只白银描紫牡丹的纱堆烫花银簪,死死拉住青女,朝她发髻比了比,笑靥如花,佯怒道:

    “宝姐姐虽不喜花儿粉儿,这只素雅,当真配你。快依了,不然,我可耗到正月十六。”

    青女一手举寻位烛,脱身不得,笑闹一番,只好应下。

    枕霞望着一只金麒麟绣面荷包,忆及贾府往事,不觉出神。鹊仙见机一把抢过,笑道:“云妹妹见旧物忆往事,可是要作怀古诗了啊。仅限一首,不许多作。这荷包我要了,明儿交了我诗,就给了你如何。”

    众人叽叽喳喳,一路笑闹。青女护着社神给的寻位烛,领众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拐进胡同。巷道狭窄,几番曲折,烛灭。

    众人止步,眼前是一所干净小巧的竹篱茅舍,已是傍晚,窗内亮起暖色的烛火。炊烟袅袅,传来饭菜香气。

    绛珠纳闷道:“紫姑仙子竟不辟谷,果真仙力衰退至如此吗。”

    青女看了看社神给的寻位烛,道:“许是紫姑藏身于这户人家所祭佛像。”

    枕霞细细嗅闻饭菜香气,憾道:“饿了。”

    鹊仙正欲上前敲门,小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正是,小吉。

    众仙子疑惑不解,一番询问之后方才明了。原来这小吉自从逃脱说书人贩子的囚禁,又得大观司仙子帮助,警幻仙姑将其安置于此,专心撰写话本小说。

    紫姑仙子爱好与人占卜,便是曾经为小吉出生推演吉凶的算命瞎子。得知小吉在撰写仙人话本,便来同住。又兼鼓楼内宁玉斋近来重金求话本小说。两人如今以占卜、写话本为生,倒也温饱自足。

    “姐姐虽已辟谷,但平时还是会吃我做的饭。这时候了还没回来,想来是有什么事给绊住了。恰逢姐姐们来,小吉先理一番话本。梳灵蛇髻、穿紫衣的便是了。姐姐们自去寻她吧,也许在鼓楼大街玩忘了。”

    鹊仙笑恼道:“湘云——”

    仙子们告辞欲行,一回头,枕霞还在锅边一边剥红薯皮一边美滋滋吃着。

    这且不言,却说仙子们沿着鼓楼大街一路寻找,未果。恰逢一间社神庙,花灯高挂,香火鼎盛,便召社神问询。

    庙内香烛烟气悄然转向,将仙子引至□□。又见庭中沙尘微微闪动,轻轻打圈旋转,化为一位身姿纤薄袅娜的仙子。

    头戴金丝八宝攒珠冠,身着玄鸟纹鹅黄丝袍,腰系女式五色丝绦,八角缀有龙纹玉片,一步一摇,泠泠作响。姿容昳丽,唇若朱丹,常带浅笑,着神官之服,不失活泼之态。

    五方社神之中,属东方社神最为善谈,理人间善恶档案,年末上报各个仙宫。为人随性,好六界八卦,性开朗热忱,素与大观司相熟。

    绛珠忍俊不禁,笑道:“快都来瞧瞧,昔者王母寿宴,社神戴木冠,着粗布麻袍。今日又是一番光景。”

    社神一边理着袖子一边摇摇头:“过年了,总得穿点好的。那些是工作服,我们社神都这样,要上天庭述职了,一个穿的比一个破。你们是没看见,西方社神,那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流放的魃回来了,就算是刚飞升的紫姑也没穿得这么破烂……”

    鹊仙赶忙打住社神的喋喋不休,问起紫姑的下落。

    “紫姑就在那边庙里厕所给人算命呢,人多着,要好一会。她心软,听不得女子在厕所的哭声。”社神挑了挑眉毛,眼波流转,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不过,我倒是可以尽地主之谊,给你们讲讲最新版本紫姑仙子的事儿,是我上次西王母诞辰去上天庭述职的时候,和月老盘出来的,绝对保真,不听后悔八辈子……”

    鹊仙见其又要长篇大论,赶紧使劲摇了摇社神:“讲讲讲。”

    “慢着,你刚刚说紫姑在哪儿算命?”

    “厕所啊,厕神当然在厕所啊。不是,你们四个脑袋都不知道她是厕神吗?”社神有点无语,更加坚定了为大观司仙子普及仙界知识的信念。

    紫姑,原名何媚,字丽卿,寿阳人氏。生而有异,腰部以下皮肉相连,类东海鲛人鱼尾之状,却无尾翼,鳞片细小柔滑,更似蛇尾。其父大惊,以刀斧剖,现其腿,一如常人。

    幸得一道长教化,通占卜之术。虽家境贫寒,父母动辄打骂,却天生活泼开朗,乐心助人,一股呆憨气,生得娇俏可人。

    造化弄人,年十三,被其父卖予官宦人家做妾,正室妒其年轻貌美。何媚常常受其欺辱,日日奔波于繁重的杂役之事,每每被指派去打扫最肮脏的厕所。丈夫爱怜其人却素性软弱怕事。

    终于,在正月十五,一个寒冷异常、大雪交加的上元节。妻子见丈夫出门,指派何媚去打扫全府最大的下等厕所。待打扫完毕,从背后一把抱住她,猛地用银簪子扎入她的脖子。推入粪池。十六岁的何媚在挣扎中死去了。

    世人怜惜,飞升成神,为厕神紫姑。

    每年正月十五上元节,还记得她的人们会按照她生前的样子制作偶像,摆放在茅厕边,在米饭上插上一根银簪子,祷告:

    “子胥不在,曹姑亦去,小姑可出。”

    届时,紫姑便会出现,为人们占卜来年收成。

    言及此处,社神突然警觉地左顾右盼一番,压低声音:“传说,紫姑是某位天神历劫失败,失去神界记忆转世飞升。究竟是哪位,有劳各位等会去探探,我真的很想知道。”

    众仙望着恳切的社神,心里也痒痒起来。

    言毕,夜幕已沉,灯火更胜。

    围绕紫姑的人群方才散去,众人只见一身量娇小的少女,头上灵蛇髻并无钗饰,身着粗麻紫裙。既无香烛经幡,也无神龛供品,只有一方木几,正低头认真数着签子,笑嘻嘻地理这案几道:

    “已料到你们来了,可巧我今日还有一副卦可以算,谁来?”

    枕霞疑惑不解地转了转手指,道:“只听说人有命格,难道神仙也需要算命吗?”

    鹊仙款款道:“这是自然,天道大过神,神只是人精神力的产物,而天道则是一切产生与运行的规则。”

    “那便为鹊仙算吧。”紫姑稍掐手诀,眉尖若蹙,沉思道:“这可奇了,鹊仙不光有周观教化之相,更有毁天灭地之格。这身水莲花青衣,似曾相识……”

    紫姑苦思不得其解,记忆中的那个身影实在模糊,只好摇摇头。

    青女想起后土娘娘的嘱托和社神的疑惑,朝绛珠使了个眼色。

    绛珠心领神会,忙上前道:“紫姑为何不建庙宇,在此占卜。信徒没有庙宇可供奉香火,仙子如何回得了天界。”

    “我一个厕神能有什么信徒,有庙宇又如何。为她们占卜占卜解吉凶,也算是做了点实事。天界冗官冗兵,不如下界自在。”

    鹊仙忙道:“相信仙子占卜的人,不都是仙子的信徒吗,待仙力恢复便有能力解救天下万民。”

    枕霞小声嘟囔:“小吉的饭都……”

    青女接道:“身为神灵,有救世之责。如今一隅,所救之人又几何哉?”

    枕霞忙道:“是啊是啊,若香火鼎盛,神力充沛。自然可以救更多百姓。”

    紫姑怔了一怔,恍惚感受到,那段空白的记忆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鬼使神差般喃喃道:“便是尊如创世三神,也有力所不能及之处。费劲苦心制衡权变,却陷天下苍生于水火之间。”

    众仙发现端倪,赶忙你一言我一句地问起紫姑的生平。

    我家境寒微,生来有异。记忆中的爹娘从未对我好言相待,直到,我遇见了她,后土。

    她像一位真正的母亲一样,教我识字、念书、占卜、修道……我还记得,在我生辰那天,后土娘娘送给我一根漂亮的银簪子,银闪闪的柳枝绕在簪头,灵巧地像一条小蛇。她亲手为我盘了灵蛇髻,说这是仙界最时兴的发式,女孩们都喜欢。

    之后,后土娘娘来得越来越少了。在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娘娘说冥界的准冥神有可能要去天界了。问我能不能来陪她,做个冥界的神仙。她为我指了一条路,说:“有点苦。但是很快你就可以来陪我了。”

    “明日好好打扮一下,爹娘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从此以后,顺其自然。”

    “我明白了。”

    于是,我被送去了一户官宦人家做小妾抵爹的赌债。那年,我十三岁。

    “这就是新来的小妾啊,就她那不成器的爹。不知怎么着染上赌瘾了,偏偏手气又差得出奇。本来就穷得叮当响,田也没,地也没。这不,只好卖女儿了。”

    “不过何家这女儿生得模样儿倒好,小字丽卿,又叫何媚的。实在是个美人坯子。”

    “五两银子呢。”

    “哟,五两银子——这会子夫人还坐得住,不把这小姑娘皮给掀了。”

    “我看悬,模样儿难得,老爷定要保这小狐媚子。”

    夫人对我动辄打骂,克扣衣食。我常常会饿得晕过去,冻得整宿整宿睡不着。我没有自己的房间,今天打扫哪间厕所,就睡在哪间厕所。我特别渴望后土娘娘为我指示的路早点到来。我不怕什么冥界,这里才是真正的地狱。

    我每天都为自己起一卦,看着重复的卦象,望着遥遥无期的未来。

    直到有一天,卦象变了。明天子胥老爷要出门,而我的死期,到了。我看到卦象的惊喜压倒了惊恐,这一天终于来了。

    正月十五,上元之夜。老爷早有休妻之意,抛下夫人携家眷上京与家族嫡系团圆。府里只剩下我和她。

    “丽卿,吃吧。过上元节不吃元宵哪还有个样子。”

    意料之中,夫人端来一碗热腾腾的元宵叫我吃下。死也要做饱死鬼。我不顾烫嘴一口气吃完,感觉身子热乎多了。奇怪,竟然没毒。

    之后夫人又异常殷勤地邀我沐浴更衣,温柔地与我寒暄,亲手为我盘了头发。送了我一只银簪,没有后土娘娘送的好看,但是足以让我惊喜了。浑身干爽放松,胃里前所未有地热腾腾,从头到脚都是暖洋洋的。原来,只有贫穷窘迫的冬天,才是冷的。我从来没有这么畅快过,看着镜子里为我梳头的夫人,一股温暖的心流涌上前来。

    “丽卿啊,往日是我对不住你,你也知道,老爷眠花宿柳的,我又没有子嗣。做女人呐,难。你进来这么些年,也一直把你当丫头使。一来,你也太小了些。二来,我也太妒了些。若我进府就有的话,你这个年纪,正好做我女儿。现下老爷也和我淡了。我也不敢管什么二房三房的事了。从今往后,便拿你当我亲闺女看待,再有几年,给你找个好人家……”

    她这样看,真像我娘。

    这一瞬间,我突然又有点不想死。但是命运推着我们来到了茅房,夫人说她东西掉了,要我找找。夫人的谎言很简陋,这是最大的下等茅房,一般是长工或下等男仆来用。显然,她要杀我了。

    我装模作样地找找,随后便站在那里,背朝着夫人,不动了。我感觉到夫人在我身后流露出来的紧张。我把头上那只银簪子给她。

    “夫人,帮我拿一下。”

    随着夫人冲上前来的一挥手,我的脖子猛然一凉,紧接着一阵剧痛。簪子扎进了我的脖子。

    我开始呼吸急促,眼前浮现出后土娘娘和夫人的模样,随后两者的幻影交叠在一起,我分不清那是后土娘娘还是夫人,或许都是……毕竟她们也没有同时出现过……我喘不上气,眼前浮现出更多陌生又熟悉的画面……我在用柳枝沾泥水四处挥洒,泥点落地变成了人……我在天穹之上补一个巨大的窟窿……

    我依稀感觉到被夫人推下粪池,一片黑暗中,我像一条鱼一样挣扎了很久。

    随后我身子变得很轻很轻,飘到天上。我看见了上元节满街的花灯,红艳的灯光映着鹅毛大雪。

    我飞升了,成了厕神紫姑。但我没有赴后土娘娘的约,而是留在人间,为天下哭泣的女儿占卜指路。

    人们要为我修建紫姑庙,

    “不建了,我就住在厕所里。”

    我当过可怜人,我知道世间人的可怜。

    言毕,众仙子你瞧我我瞧你。

    枕霞缓缓开口:“很明显了,紫姑您好像……是女娲。”

    紫姑大惊:“诶?!”

    青女不解道:“这么多年了自己竟然不知道吗。”

    紫姑答曰:“我以为我可能和腾蛇族有关……我的记忆和神力又是谁锁的呢?”

    鹊仙赶忙问道:“西王母与帝俊争端不断,仙界需要女娲。不如去昆仑都找西王母,或许能解开记忆和神力。此次正是后土娘娘派我们来邀您去冥界。后土娘娘与西王母为首的女仙正被帝俊、酆都大帝为首的男仙夺权。天下女子苦不堪言,若有上古创世三神之一娲皇相助,何愁地府里惨死女鬼的哭声不减。”

    “我现仙力不足,无人供奉,何以去见西王母与后土娘娘。”

    青女从袖子中拿出在鼓楼大街偷偷买下的木偶,笑道:“此言谬矣,我们便是紫姑娘娘现今的信徒。”

    枕霞挤过来,拿起木偶把玩一番,笑道“我看看,这木偶是哪位仙子。”见绛珠也凑过头来,马上调笑道:“倒像是林姐姐的模样。”

    绛珠红了红脸,佯嗔道:“惯会戏弄人。”

    鹊仙拿过木偶,比了比紫姑的模样,用簪子了雕刻几笔,笑道:“现在倒有些紫姑的模样了。”

    枕霞朝一旁叫道:“社——神——别藏着掖着,托我们的福,听到了这么惊天的秘密。还不快拿香烛和米饭来。”

    见众人一时未带银簪,青女只好取下绛珠才挑的那只白银描紫牡丹的纱堆烫花银簪插在米饭上,摆上木偶,点上香烛。众仙皆拜了三拜,祷:“子胥不在,曹姑亦去,小姑可出。”

    紫姑周身登时萦绕一股紫气,仙力恢复了些许。众仙子正欢欣雀跃,紫姑却一拍脑袋。

    “不妙,小吉的饭!”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新书推荐: 他的桉她的树 尉迟公子宠妻日常 是北风 浊酒,浊酒,燕归否 穿进联姻老公的梦女文[娱乐圈] 水晶球与船长[BE] 神明预备役?[无限] 当我在某一天捡到一枚戒指 妖尊是怎样炼成的 假千金稳拿黑莲花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