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庙倾宇颓，神仍为神

    且说众人才听完绛珠三人的讲述，孟婆想起这次突然要送的孟婆汤，便惊觉：“不好，西王母这回要的孟婆汤足足有四海碗，许是要有什么行动了。”言罢一挥衣袖，果然四大海碗的孟婆汤悬荡空中。

    枕霞杏眼圆瞪，夸张地拖长音道：“四——海——碗——是想把全天宫的神仙都闹倒吗。”

    鹊仙望向社神，玩味地笑道：“不至于，不过四海碗放倒一个大观司还是绰绰有余。社神大人近来和大观司走得也太近了些，可要小心。”

    绛珠上前看了看紫黑色的汤水，心下一动，眼里闪过一丝锐利，轻笑道：“西王母用过孟婆汤，换汤之计尚不可行。不如，我们替孟婆走一趟，亲自送药，不见用途便住在她那瑶池仙宫，我倒要看看西王母究竟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孟婆点点头，众仙连连称勇。

    青女神色为难，叹道：“西王母乃女仙之首，行事又老练。想来也已经得知我们知道她是炎帝转世。如今指不定怎么封我们的嘴。此举未免莽撞冒进了些。不如，静观其变，从长计议。”

    绛珠拉过青女的手，嗔道：“宝姐姐，我知你素来这个性格，不是那样的人，却偏不敢这样行事。从前处处受制于人，一路委曲求全。我先前还误你心里藏奸，后来才见真人。人多谓你矛盾纠结，更有甚者以只言片语，大论姐姐冷漠虚伪。我知你有你的难处。

    从前炎帝盗姑射一族镇山之宝，以令姑射族叛变黄帝转投炎帝。如今身为青女，隶属广寒宫，亦为西王母部下。姑射一族至今背负卖主骂名。姐姐身负罪臣后人之名，又兼私助瑶姬出山，更有直系上级打压。以至于姐姐行事求全。

    如今我等加入大观司，原为伸张公允，查明真相，教化万民。正应姐姐当日大观园联诗所作的一句‘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怎么如今姐姐却也不明白了。”

    一番劝导字字珠玑，直入青女肺腑。青女胸中顿感一股热流，若火燎原，不觉紧了紧绛珠的手，道：“有妹妹这番教诲，便是死也值了。”

    且说大观司诸位并上警幻仙姑、社神，一同去了昆仑瑶池。孟婆不放心，任留在太虚幻境之中不肯去幽都复命。

    群芳髓烟气消散，众仙子已到仙宫东大殿。却不知西王母正招待何人，三青鸟侍者竟亲自匆匆赶来传话，有劳诸位仙子先在东大殿等候。

    枕霞冲青鸟侍者笑道：“姐姐快回吧，娘娘没了青鸟姐姐，这话得讲多久啊。”

    不消一刻钟，未见前客出，却见青鸟侍者面色凝重地前来传话，邀诸位仙子前去。步入内殿，你道这来者何人？

    却是六界之主，天帝帝俊。

    “拜见天帝——”

    众仙子忙施礼。却见气氛凝重，二神均未就座，对峙而立。西王母见大观司等人前来，更是脸色一沉，眼神躲闪，难持端方之姿。帝俊依旧保持温文的浅笑，眼神得意却是止不住的凉意。

    众人大气不敢出一声。良久，帝俊扫了一眼大观司诸位，目光略过鹊仙，有一丝不为人知的闪动，淡淡地开口：

    “西王母，大观司诸位皆是人证。冥界幽都三神门已经被打开过两次，为何知情不报。”

    说着，笑意更浓了些，款款走上前来，微微侧身低头，流冕的珠穗闪着冽冽寒光，微微撞到随着西王母强压怒火而起伏摇曳的步摇流苏。

    帝俊低声道：“难道这三神门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鹊仙抬头，直目对上帝俊扫过来的目光，正色道：“陛下，小仙正欲回禀冥界三神门尚有疑点，如今冥界酆都大帝管治不善，为减少妖孽作祟，剥去女子女婴，以怨化鬼之力。人间残暴之人失去制约，女子被肆意凌辱，惨死的冤魂比往年更甚。恕小仙禀告迟误，恳请陛下为苍生做主。”

    帝俊点点头，神色有些飘忽，转而看向西王母：“是要好好管管了，不过在这之前。我想问王母一个问题，女仙的仙职紊乱，查得怎么样了。”

    大观司心下暗叹，帝俊耳目之广，大观司调查仙职紊乱和三神门之事竟然也都清清楚楚。想起那四海碗孟婆汤，更是心里发怯。

    西王母目光直直迎上，笑道：“进展不错。陛下又是如何得知此事。”

    帝俊笑道：“委实不敢担这一声陛下。”

    “我——纵——然——是——女——仙——之——宗——又——年——长——几——岁——但——天——帝——为——天——下——之——主——却——又——有——何——不——敢——”

    “我帝俊，勉强担得了昆仑瑶池西王母娘娘的一声陛下。却又如何担得了上古创世神炎帝的一声陛下，折煞我也。”

    西王母脸色大变，盯着大观司诸位仙子，哑然失笑。大观司诸位同样目瞪口呆。枕霞小声嘟囔：“老天爷，这帝俊怎么什么都知道，王母还怎么斗。”

    帝俊步步紧逼，伸手上举，一朵奇异复杂的雪莲徐徐开放，笑道：“创世神又怎么样。青女，或者，我该叫你姑射山人。这是何物，有劳山人为大家解释解释。”

    西王母眼里闪过一丝杀意，极快地朝三青鸟使了个眼色，三青鸟点点头迅速撤下。青女错愕地顿了顿，凝眉道：“此物名唤姑射雪莲，姑射族镇山之宝，乃天下阵法集大成之物，得此雪莲，天下阵法皆不在话下。”

    帝俊笑得越发柔和：“山人呐，你没说到点子上。当年姑射一族世代效忠黄帝，炎帝偷走雪莲，以此要挟姑射族为她所用。如今雪莲在我手中，山人可有什么话要说？”

    青女沉静答道：“雪莲易主，兹事体大，运用不当，当毁苍生。姑射一族几番易主，所求不过天下太平。臣侍君当侍明主。”

    帝俊笑道：“我记得，姑射族第一任主是黄帝。姑射当时的山人心甘情愿献上雪莲。照你这么说，那黄帝可谓是实实在在的明主了？现在雪莲在我手中，你难道就不怕我发动姑射雪莲？”

    “雪莲启动需至阴内丹，历来只有姑射族人和女娲族人的内丹可行。而女娲一族早已无处可寻。姑射一族在涿鹿之战除我以外，全族丧命。”

    “很可惜，我连你青女是姑射山人都知道，又怎会不知道女娲已经被你们找到了，忘川的紫姑，她现在就在偏殿。”

    众人却无惧色，青女与大观司诸位相视一笑，款款道：“天帝陛下，您也许忘了，世人皆知，娲皇造最早的一批泥人之时，手捏成型，注入内丹之力。遂成先天不凡之人。丰功伟绩的黄帝与炎帝，用的都是女娲娘娘的内丹之力所化的禀赋。女娲后人都有内丹，唯独女娲娘娘没有内丹。”

    “唰拉——”

    大观司诸位闻得一阵耳熟的爽朗笑声：“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循声瞧去却见：

    登时四面高门洞开，众女仙纷纷镇守其外。

    东门婺女星殿织女携一众鹊仙以丝线封道，武罗女神紧随其后，脸上隐隐约约显出豹纹，似有怒意。

    西门后土娘娘携幽都孟婆紫姑并太虚幻境元、惜、凤等众金钗严阵以待。

    南门九幽素女、九天玄女、女夷、宵明、烛光等，诸仙子持兵以待，因有宵明、烛光二仙子催动神力，光芒耀目，诸位仙子都被晃了眼。

    北门太阴星君常曦娘娘拉着日神羲和娘娘携十二月神驻守。

    原来那西王母见姑射雪莲不知何时被帝俊拿走，便向三青鸟使眼色确认雪莲去向以证真伪，并速速联络众女仙于殿门围堵。

    织女道：“周遭已布下香术和丝针，加上姑射山人的阵法。外界一概支援不了。”

    九天玄女：“天帝之主纵然香火鼎盛，神力丰沛。此番三界神女合力，便是创世三神也难敌。”

    武罗女神怒斥道：“帝俊！今日便是你身死之日。”

    帝俊环顾四周，看到北门的常曦和羲和，眼底飞快闪过一丝苦涩，笑道：“你们怎么也来跟着闹，还带着孩子们，就这么想我死？”

    羲和不语，常曦不屑一笑，接道：“承让，承认，你不也没想让我们活。”

    帝俊轻笑：“我还没说拿雪莲干什么呢，雪莲有这么多种阵法。怎么就笃定我要害人了。”

    常曦道：“废话打住，你先死。恒我！上！”未及言毕，恒我拉开神弓，一射三箭，满弦而发。

    帝俊运气挡下，有些诧异道：“射日神弓，后羿的弓怎么在你这？技术精进不少，一股子莽劲儿，和你母亲当年倒是很像。”未及言毕众仙子纷纷展开攻势。

    帝俊连忙从袖中撤出一青黑色内丹，注入雪莲：“两仪轮转，阳生阴尽，悉听君命，姑射雪莲，尽毁天下女仙庙宇之香火！”

    霎时黑风大作，雪莲升入空中，狂转不已。底座符文一层层扩大，一层层下压至下界。气场威压如千钧之山，众仙自顾不暇。

    鹊仙却见雪莲莲心处似有一股青黑色的剪影，分外蹊跷。正欲凑近，雪莲忽地冲破殿顶，梁柱下落，正欲砸到鹊仙。帝俊冲上前去将其一把拉到跟前，枕霞身形一动，跃起运剑，将梁柱劈成两半。青女护住绛珠，紧急列阵将众人短距离传送至殿外。

    西王母结印揽住大观司诸位，朝众仙子厉声呵道：“撤！”主仙纷纷护下小仙，撤离瑶池金殿。殿顶，雪莲依旧疯转，无力回天。

    绛珠与九幽素女等仙子在殿外为众人疗愈，众仙子多多少少都有被雪莲冲击。离雪莲最近的鹊仙却毫发无损。

    枕霞大惊：“三姐姐，你的额头……上面有天女妭的水莲花！”

    鹊仙抚了抚额头，诧异道：“为什么……为什么……我在雪莲莲心看见了……”

    绛珠和青女对视一眼，道：“一条九头青蛇……”

    “相柳——”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