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溺婴江，求子庙
“相柳——”
鹊仙压下情绪，强持冷静。四顾寻找帝俊的身影，却不知所踪。泪如雨下，颓坐不起：“相柳……那是相柳的内丹……他是女娲一族的……”
绛珠搀扶道：“这相柳竟是女娲一族，连我等恢复了上古的记忆都只知他被放逐共工之台。帝俊竟然……”
常曦肃然道：“不妙，帝俊要尽毁天下女仙庙宇之香火，我等力量渐衰，待帝俊携众围剿，必死无疑。”
青女：“帝俊开启雪莲必定元气大伤，为今之计，唯有趁机下界一一破除雪莲法阵，尚有回旋之地。”
西王母倾尽全力，在昆仑山设下结界：“警——幻——带——她——们——走——”
警幻手施香术，放心不下地回头唤道：“娘娘——那你们……”
常曦一把拉来恒我，不耐烦道：“好了好了，你们小孩都走。我们几个好歹也是主神，即便没有香火，也能靠神力和他们打得有来有回。”
幽香袭来，醉魂酥骨，仙子们睁眼便是无尽的虚空，零落星光渐聚，汇聚成星汉灿烂的光带。
青女正色道：“雪莲法阵分散各地庙宇，由姑射先祖虚影驻守。要想彻底破除，需得一一下界，与之缠斗一番。”
警幻：“一一破除估计要费不少时间，况且，香火已断，我的传送香术支撑不了多次下界。”
恒我：“三界通道建木又被后羿那家伙弄断了，只能少去几个地方，先恢复一部分。”
绛珠：“警幻，你现在最多能支撑几次下界？”
警幻：“两次……”
枕霞大惊，作晕厥状，一旁的社神熟练搀扶。
鹊仙收起西王母的传讯：“我们要抓紧时间了，帝俊在玉京殿集结了大批人马，怕是要有大动作了。人间香火紊乱还造成一些地区巫鬼横行。”
绛珠：“看来只能分头行动了。”
青女用手指在光带上划动，顿了顿，指着两处画面：“这两处受灾最为严重，且刚好处于阵法的两处阵眼，若能破除此处，便可干扰阵法运行。只是……这两处的护灵会更为强大，强行破除可能会遭到反噬，灰飞烟灭。”
绛珠：“此阵怎会有两处阵眼？又该如何破解。”
青女有些心疼地看了看鹊仙：“姑射雪莲莲心为一阵眼，所献内丹之人被剖之地，为第二阵眼。第一阵眼属性为金，当以火攻。第二阵眼为水，当以土攻。若能在破阵之中运用五行，阵法当达五行合一之境。届时虽阵法尤在，但一切恢复自如。”
枕霞与社神异口同声道：“五行？”
青女：“没错，金木水火土需得同时存在于两处阵眼。”
绛珠眼波一动，道：“我有一法，第一阵眼属性为金，当以火攻，再以水平火。第二阵眼为水，当以土攻，再以木平，最后以金平。如此五行俱在。”
警幻神色犯难：“但此法不光需要破阵之人精准控制五行攻势，需达到阵法平衡。更要求双方默契与信任，若是一方失手，前去破阵之人，将全数尽灭。”
恒我见众人默默不语，故朗声笑道：“去呗，这有何难。大不了一起死，生生死死也体验过多回了。死在传说中姑射阵法里，不比死在帝俊手里好多了。”
枕霞闻言笑道：“正是呢。在座的谁没死过几次，重开又是一条好汉。”
鹊仙点点头：“走，我去第二阵眼。谁跟我来？”
却说众人分为两拨前去破阵，绛珠有疗愈之力，不放心鹊仙前去，便同警幻一起随鹊仙前去。青女见绛珠警幻没一个能打的，鹊仙因为相柳之事，状态不佳，此番去的又是相柳被剖丹之地，放心不下，便一同前去。其余众人前去第一阵眼。随着一阵熟悉的甜香，众人各自到达。
——京都鼓楼大街——
枕霞惑道：“怎么传来这儿了，警幻的香术已经这么不稳定了吗？我看她平时也没什么香火啊。”
恒我笑道：“我看过你们大观司出品的话本，附近就是小吉和紫姑住的地方了吧。要是得空，帮我向小吉要个签名呗。”
社神无语：“两位姐姐，社神是很靠香火吃饭的诶。我现在遁地都费劲了，抓点紧吧。”
枕霞歪歪头：“社神不是可以变换男女身的吗？你变成男仙，阵法不就束缚不到你了。”
社神哭兮兮：“可是八百年变一次啊，你们两个不怕死的。”
枕霞一手搭上社神肩膀：“敢问仙子贵庚啊？”
“在下芳龄七百九十九，正是如花似玉，大好年华，怎么就摊上毁天灭地的事情了，早知道我也留在昆仑了。常曦娘娘们还真是对你们寄予厚望，没见过哪家公主小姐这么风里来雨里去的。”
恒我郑重地拍了拍社神肩头：“一般这种情况，都是要找熟人问问附近有没有什么异常，书里都这么演。”
三人且行且问，一路尽是些无关紧要的八卦：
“出奇的事儿，那倒是不少，东头王家的彩礼又涨了，虽说是老来得女，也不至于八百两啊。王家又不是没钱，前些年才傍上京兆韦府的小公子，虽说韦家没落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当年谁人不知……”
“异常啊，有！封县那个地主又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填房，之前王家那个不是浸猪笼了吗，听说这个也不是本分人家，那老不死的……”
“问我可不是问对人了，不过这话可别外传啊，也是看在几位姑娘都生得好，我才说，鼓楼里的宁玉斋，知道吧？里面明面上是个书斋，实则……”
“宜昌？俺不是宜昌人嘞，找呗人球，找呗人球，呗妨俺生意嘞……”
三人终于七拐八拐穿过胡同小巷，来到了小吉家门，敲门未应。苦大仇深地坐在门前。
“几位姑娘可是要找小吉？”众人抬眼，见是一位身着紫衣的女子，齐齐点点头。“能找来这儿的定是小吉的朋友了。她如今在鼓楼的宁玉斋里，可巧顺路，诸位随我来。”
楼宇轩昂，檐牙高啄，雕梁画栋，光华夺目，足有五层，京都繁华街景，与之争辉，莫若鱼目赛珠，令人叹为观止。楼内更是彩绣辉煌，垂帐层层，流光溢彩，如坠云山幻海之中。
“小吉在三楼，诸位请自便。”
枕霞大叹：“七姐的婺女星殿也不过如此了。这东家得花不少钱吧”
恒我：“这东家不是……”
枕霞：“是谁？”
恒我苦思一番，未果：“忘记了，你们大观司的话本子里有的，没好好办事吧，这都记不住。”
社神一记白眼：“姑奶奶们，问一下小吉不就知道了，还不办点正事。”话语间步入第一间堂室，掀开帷幕。约十来个年轻女子伏案读书，居于上方，面南而坐者正是小吉。
四人解释一番后，方才得知：
“京都鼓楼大街东向二里外，有一江，江底砂石皆为红色。名丹沙江。旁有一庙，唤丹娘庙。以往百姓常来此地求子，香火也算盛。如今此庙竟凭空消失，化为一片坟茔。鬼怪作乱，民不聊生。官府来查，一无所获，京都现下不让提及此事。姐姐们此去当心。”
枕霞：“丹娘，怎么从未没听说过这位仙子。”
社神神色凝重起来：“丹娘她们，不是仙子，是鬼。”
恒我拉走社神：“事不宜迟，边走边说。鬼怎么不入幽都的库，逗留人间这么多年竟也安然无事，还建了庙，供上香火。”
枕霞：“难不成是她们意欲修行，自行立庙供香？”
社神摇头：“鼓楼大街东向二里外一带村民，极其重男轻女，大多穷苦人家的女婴生来便投此江中。丹沙江上游并非丹沙，其下游沙泛红，是因为被溺毙的女鬼怨气久久不散，阴血染成丹沙。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丹娘的时候，她问我。”
——社神庙——
一只清瘦的小手从香案桌布下伸出，利索地扯下一只香蕉。社神见四周无人，便逗弄起这小贼。
“大胆狂徒，竟敢盗窃社神供果！”
“啊啊啊啊————不敢了我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求求大人，别拿小的送官，小的实在饿昏了头，两天没吃饭了。”只见缀锦绣凤的香案桌布被掀起一角，露出一只满满当当噙着泪的眼睛，黑白分明。
社神一下子不知所措，上前扶起：“啊呀，别怕别怕。和本仙官说说为什么两天没吃饭呀？京都城内不像是有你这么一号人物哦。”
小孩胆怯地问：“你……是神仙？”
社神摊开双臂，瞧了瞧自己满身金丝绣纹的紫色华服：“不明显吗？”
“我……我是从东头的江边偷偷跑来的，我爹娘说养不起，要把我卖去封县作童养媳……我就跑了，一路偷吃供品。不过，我磕过头的。”
社神忙扯下一大串香蕉塞给她：“好孩子，别怕，吃吧吃吧，没谁计较这个。除了西方社神，哪有这么小气的神。”
从此，丹娘成了我在京都社神庙里的小道童，混在其他道童里，一样圆溜溜的大眼睛，一样的蓝布道袍和帽子，没人分辨得出。直到……
“丹娘呢？”
“她听说她爹娘实在养不起了，要淹死她小妹，连夜走了。知道您身为神官，不能瞎掺和人间事。怕您为难，不让我们说。”
“这小孩……”
社神一路寻找，只见东头江面上漂浮着一大一小两个尸体，被江上的水草拦着了。有些浮肿了看不清面目，一个穿蓝布道袍，一个穿红衫，绑着粗布麻绳。社神解了绳子，让她们姐妹俩漂远了。
“社神大人，这江到底流向哪里啊？”
“此江一路浩浩汤汤，流向东海。”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