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莲花

    黑暗中,疾风卷过,高墙内诺大的宅院间殿门紧闭,未闻声响,但见烛火明亮。

    风刮得人禁不住地眯眼,可却刮不动殿前柔和的光影,不知这殿宇是何砌成,殿内烛火竟丝毫不受疾风扰动。

    殿外一大黑狗窝在檐下,乌黑的皮毛似黑段子般光滑明亮,尾端一抹白经烛光照着显得格外刺眼,黑珍珠似的眼珠瞪得圆圆的,已是深夜依旧神采奕奕。

    又一阵疾风扫过,不知从哪冒出的一瓣白饼子忽地冲黑狗砸去,黑狗迅速飞扑上前,叼住饼子扭身又窝在原地嚼了起来,瞧那欢喜的样子倒真像在嚼骨头棒子。

    四下静谧,黑狗嚼完饼子懒懒一伸腰,合了眼帘便酣睡过去,风未停歇,尾端亮白忽地黯淡下去。

    秋皓似落叶般贴墙滑进殿内,五指捏着银针却无用武之地,望着面前石壁上绘着的巨幅腾龙,心中奇道:“谢家还真当自己是真龙之后了,这么大个皇陵就派只狗守夜,这地也是烧高香了至今还没被盗空。”

    秋皓此行正是要来盗墓的,本打算趁着下山回趟陈沟村看看,可却走错了路,用尽了盘缠,索性就着错路来顺点东西再走。

    殿内烛火通明,秋皓静立其间,没急着动手,只盯着腾龙下的琉璃棺不知在思索什么。

    明眼人一瞧便知这棺是此间极珍贵之物,坐落在重重烛火中却不显灼人,通体流光涌动好似活物,不知这是谁的棺。

    忽闻犬吠,秋皓转身便见火光大亮,外间不知何时起了火,他竟丝毫未察觉。

    火苗乘着疾风顷刻间迎面窜了过来,门窗兀地被引燃了,黑幕中好似朵朵盛放的莲花。

    “快来人,走水啦......”

    “这是哪个不想活命的竟敢在这纵火......"

    “快别废话了,水呢?这火怎的泼不灭......”

    "大伙留心,这怕是邪火!”

    “回来,你敢退!今日这火灭不了,你我都要掉脑袋!”

    “......”

    外间嘈杂声鼎沸,秋皓看着摇曳的火焰,忽地笑了,轻声道:“血莲花,有意思,今儿是什么好日子,他竟也来了。”

    外间那人所言不假,这确是邪火,名曰血莲花,一经燃烧不经两个时辰便不会熄灭,任怎么扑都没用,火盛时似莲花绽放,美不胜收,若是燃到人身上,那滋味儿堪比凌迟之刑,生不如死。

    而这火种之主乃是烟云海,传闻他经烈焰淬体引得这火灵入体,短短几年内便踏过好几重修道之境,也坐稳了屠骇山右护法之位。十年前沃野之战中,烟云海纵着这血莲花与白柳妍拼死配合救回明澈,这才没让屠骇山异了主去。

    自那之后,江湖中便再无人见过烟云海,血莲花再未逢世,直至今日......

    众人都以为烟云海是重伤或者死了,秋皓却清楚,他一直都无恙,这些年未下山也只是因为忙着替明澈料理山中事务,无暇抽身,起码自他上山后是这样。

    烟雾缭绕,外间泼水声不断,秋皓没急脱身,反是旋身推掌劈开琉璃棺盖,跨下发力跃入其间,这棺里竟空空如也,虽未见珍宝可却温暖如春还泛着缕缕松香。

    秋皓就地躺平了,推掌催动棺盖,对这容身之所颇为满意,心说:“这棺难不成是给我准备的,挺好,若是埋在陈沟村那便更好了。”

    托秋大田的福,他虽对记忆深处的故乡没什么感情,在那的回忆更算不上美好,也从未想过再回去,可还是无可免俗的奢求死后能落叶归根,毕竟是从那处来到这世上的……

    但见棺内烛光尽了,电光火石间,刚闭合的棺盖猛不丁又滑开了个口子,秋皓未及反应,便见一黑色物件窜了进来,似浸湿的棉被般迅疾盖在他身上,耳间忽地传来嗡鸣声,秋皓当即闷哼出声,胸口宛若被大石击中,好险没背过气去。

    眼前一片昏暗,温热的气息急促洒在秋皓脸上,视线模糊中秋皓辨出眼前之物是张人脸,堂堂“纤红手”唯一亲传弟子竟差点生生被人砸死!这人倒也够意思好歹没一直压着他,撑臂悬在他之上,棺盖似是受这人催动又迅速合上了,就着这点光亮秋皓辨出身上这歹人竟还是个熟人——正是想请他吃李子的师叔谢庭煜。

    谢庭煜于淼二人出了无忧寺后路过此处,竟迎面碰上个黑衣人从高墙内跃出,于淼当即便追人往东去了,谢庭煜循着赤焰来到殿外,隔着重重火光瞧见殿中一抹黑绿滑进棺中,不是秋皓又是谁,当即便追了进去。

    外间杂乱声蓦地消失了,四下静谧只闻呼吸声,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可秋皓能感觉到他正和谢庭煜四目相对着,鼻息相撞,脊背上不禁窜来丝丝痒意,这姿势、这氛围......好生古怪......

    秋皓忍不住要抬掌送客,刚挪动手腕指尖好似触到了什么旋钮,身下忽地一抖,棺底板大开,这地下竟是镂空的!

    此间二人迅速坠落,顺着狭长的甬道止不住地往下滑去,秋皓禁不住心里破骂道:“这人能离我远点吗?!每次都坏我事!”

    棺外,火光已然窜上屋梁,此间沉烟袅袅。

    一红袍男子衣着整齐面罩黑纱,绕着琉璃棺不停打转,旁侧烛火好似害他这红袍般,都往外侧偏去。

    男子忽地停步,伸手拂上棺盖,那手被黑色薄纱紧紧裹着显得极匀称修长,腕间反转轻叩一声脆响,嘴角微勾,似是颇为满意般低声道:“真叫人省心,倒是不用我出手了。”

    继而大步跨进莲蕊间,血莲花经他涌入竟好似得到养分般,火势陡然更盛了几分——此人便是烟云海。

    出了皇陵没多久烟云海便停住了脚步,但见前边站着个挡路人。

    “玄枵天士这是在等我?可你我怕是不同路吧。”烟云海毫不意外地冲着那人道。

    于淼怕是如何也不会想到,他跟丢了的黑衣人不是受人差遣的死士,也不是心怀歹心的修士,更不是什么不要命的土匪,而是这颇得承明帝垂爱的星辰镜当家人——玄枵天士

    “晖雅公子—”玄枵刚开口便被烟云海抬手打断。

    “玄枵,你真是活得太久,记忆都混乱了。赫连氏满门早葬在当年那场大火中了。”烟云海紧盯玄枵双眸,继而摇头一字一顿道:“无人生还。”

    “当年那场火。”玄枵眼眸不知飘向何处,语重心长道:“葬了赫连侯府的小公子,却生了血莲蕊中的烟云海。”

    “天色不早了,你若无事我便先行一步。”烟云海作势要走,置若罔闻道。

    “你已不再是你,就不该这样这般满身负累地活着。” 玄枵上前一步,沉声道:“跟我走吧,屠骇山绝非容身之所,那明澈是个疯的。”

    “跟你走?”

    烟云海似听到了趣事,兀地笑出声来,随即眸光一扫,冷冷道:“这话我听腻了,也不爱听。玄枵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定州那位才是个真疯子,当年挑起沃野之战,用千万人的尸首作陪,只为埋下那颗棋子,论疯,谁能比的过他?”

    玄枵紧紧攥着拳,双唇微启,似想说些什么,可半晌还是沉默未言。

    良久,烟云海又道:“如今棋子归位,局面已开,焉知最后谁能赢下这一局。今日我们暂且算是盟友,尚能说上几句话,下次再见,怕不会有这局面。时候不早了,山林间湿气重,天士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云海就不奉陪了。”

    狭长的漆黑过后,四周忽地开阔,依稀可见四壁恍若铜镜但见身形却没个抓手,棺下二人还在疾速下坠。

    秋皓临空提气向上跃去抓住那人双臂,恶狠狠盯着谢庭煜一扯嘴角,说:“师叔这是急着入土为安了吗?那弟子送您一程。”说着指间发力欲将他按在身下垫背,可却没按动......

    谢庭煜抡动臂膀使了五成力向秋皓推去,这一掌只为将他推开。秋皓登时松了人,二人拉开距离。

    “我看是你想不通要英年早逝了,才舍身捞你出棺的。”谢庭煜道。

    “那师叔还是—”

    话音未落秋皓便翻转手腕,腕间数枚飞镖脱手而出,化作道道流光,直从四面八方冲谢庭煜射去。

    “先操心自己吧。”秋皓又接着上句话道。

    此乃流萤镖,一经射出镖不见血则不落地,不知洞底是何场景,秋皓此番是铁了心要拉他垫背。谢庭煜当即自后腰摸出把短剑,身形晃动抖剑成花,磁器相撞叮声乍作,堪堪挡住那宛若骤雨侵袭的飞镖。

    秋皓看准方位,双臂一振,身子斜斜窜到谢庭煜之上,双脚顺势踏落,待看清身下之景时,却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砰!”

    顷刻间,水花四溅,二人双双坠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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