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礼赞驱车离开后不久,便随便找了个地停靠在路边。
他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头,他从车上摸了个打火机然后熟练地点燃,白色的烟雾弥漫在车内恍若仙境般,却又呛得贺礼赞咳嗽起来。
他太久没抽烟了,今天算是他戒烟以来的头回破戒。
贺礼赞眉头紧皱,他打开车窗猛地吸了口凉气,扑面而来的冷风打在他的脸上,瞬间让他清醒过来。或许他还是有些担心神经病的……但不多。
贺礼赞虽然可怜边月的遇境,但他始终是个成年人,还个有理智的成年人。要解决的事情太多,他跟边月也不过是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更何况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像玛丽苏言情小说里那样发展。
贺礼赞有自己的顾虑。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贺礼赞觉得有些许郁闷。
或许是因为让他想起了童年时期被摔死的那条狗罢了。
正当此时,手机铃声的响起打断了贺礼赞的思绪。
是沈恒,贺礼赞刚接通便听到电话里传来沈恒焦急的声音:“礼赞,林太这个案子有些棘手,可能需要你来处理。”
贺礼赞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停顿了会,便听到沈恒道:“林太出轨了,还被拍到了跟人幽会的照片。照片被寄到了律所,估计是林先生找人偷拍的。”
贺礼赞沉默了片刻,半晌后才低声骂道:“草。”
简直就是日了狗了。
“贺先生,您觉得我这样就算出轨?”
与此同时,君如律所内珠光宝气的林太坐在沙发上,她长到能戳死人的美甲直接戳着纸质照片,几乎是要把照片给戳成破烂。
“我跟他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林太不屑道:“再说了就算我出轨又如何?贺先生,既然君如接受了我的委托,那你们只需要帮我打赢这场官司就行。”
贺礼赞眯了眯眸子,他讥笑一声。
林太说的确实没错,作为君如的客户,他确实应该不惜代价帮她打赢官司,但——
“林太,现在君如不接受你的委托了,你可以去找其他律所。”贺礼赞微抬下巴,示意让赵庭送客:“我们的合作就此结束。”
“君如不需要缺乏信任的委托人,也不会助纣为虐。”
贺礼赞唇齿擦过字句,他漫不经心地低头转了转手表,慢条斯理道:“更何况我最讨厌的就是婚内不忠的人。赔偿金我会让赵庭打到你卡上的。慢走不送。”
“贺礼赞……你!”
林太气急败坏地盯着贺礼赞,姣好的面容瞬间扭曲起来。
然而不过顷刻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居高临下傲慢地看向贺礼赞,嘴角勾勒出轻蔑的笑:“话不要说得太满,要不是你爹贺建仁婚内出轨,哪里还有你贺礼赞?”
“私生子就是上不了台面。”
林太抛下这句话后便扬长而去。
会议室内只剩下贺礼赞、赵庭和沈恒三人。房间内的气压瞬间低了下来,甚至连气候都仿佛变得天寒地冻起来。
沈恒不由得起了鸡皮疙瘩,赵庭朝他使了使眼色,沈恒便了然地退出会议室。而此时的会议室里一片寂静,甚至连高楼下车辆往来的声音都能尽收入耳中。
片刻后,赵庭叹了叹气。他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贺礼赞的肩膀:“礼赞,只要问心无愧就行了。”
赵庭跟贺礼赞认识的时间长,自然也了解到不少关于贺礼赞的事情,但这还是他头一次知晓他的身世。
他比贺礼赞年龄大,他第一次见到贺礼赞的时候,是他失业走投无路。而那个时候的贺礼赞还在S大读法学,贺礼赞的母亲也还没有抑郁症自杀,那时候的他年轻气盛、锋芒毕露。
贺礼赞说要开律所,他本来是不相信的,直到贺礼赞毕业后拿了一大笔钱出来创业。甚至做得还不错,把君如打造成为业内鼎鼎有名的律所。
他本以为贺礼赞只是个有钱有闲有实力的富二代而已,没想到背后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贺礼赞面色倒是如常般冷静,但是忽略他下意识想要掏烟的动作外。他摸了摸口袋,才发现刚才留在身上唯一的一支香烟已经被他在车上点燃了。
“赵庭,借根烟。”
贺礼赞话刚说口,才意识到赵庭是不抽烟的。他脑袋僵住片刻,半晌后他才自嘲似地笑罢:“算了,说好了戒烟的。”
他看向窗外,天色昏暗,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贺礼赞面色如常地思考片刻后然后点点头道:“我先回去了。”
随后他便拎起放在椅背的外套往外走,直到推开君如的大门才感觉到阵阵寒意袭来。S市的秋天就是很容易刮大风,然后骤然降温,翻脸无情。
贺礼赞拧起眉头,他突然间想起了神经病。
他瞥了眼赵庭道:“赵庭,你到时候去给神经病送点秋衣。”
这么冷的天,可千万别被冻死了。
赵庭点点头,贺礼赞便就着小雨离去。
只是贺礼赞当真能对此毫无感觉,甚至完全不放在心上吗?
或许不见得。
世上消愁的办法有很多,但最有效迅速地便是香烟跟酒精。
香烟里的尼古丁能够促进多巴胺分泌使人心情愉悦,酒精则能麻痹自我。当然,这两种都为下下之策。
冷清的房间内贺礼赞把自己反锁住,他靠在门背后,面前是几只空了的酒瓶。他没有开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贺礼赞反而能找到些许安慰。
贺礼赞他爹是S市赫赫有名的房地产大亨贺建仁,而他妈则是万千情人中的一个。他是个私生子,这件事情在贺礼赞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
他本来跟他妈姓,跟所谓的富二代人生毫无关系。直到贺建仁年近六十才发现自己有弱精症,而贺礼赞则是他在外面唯一的种。
于是贺建仁要让贺礼赞认祖归宗,改贺姓。贺礼赞没有拒绝,当然那个时候他也没得选择,他妈得抑郁症,他需要钱,而且还是需要一大笔钱。
然而在他拿到贺建仁的钱后没多久,他妈就自杀了。
贺礼赞猛地往自己嘴里灌了几瓶酒,以往他虽然会喝酒,但都只是小酌一杯,远没有现在这样酗酒。昏昏沉沉贺礼赞似乎是睡了过去,意识飘移,直到第二天的晨昏线擦过,露出些许曙光。
贺礼赞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他不悦地摁了挂断,然而对方却接连不断地打进来。宿醉时分,贺礼赞只觉得脑袋要炸了似的,他揉了揉晴明穴。
他瞥见手机上的陌生号码,不忍皱起了眉头。他还真不明白,到底有哪个诈骗团伙会给他打电话,生怕君如业绩不好,上门给他送钱了是吧?
贺礼赞躺在地上睡了一宿,只觉得自己腰酸背痛的。眼见着陌生号码坚持不懈地打了进来,贺礼赞只好接通。然而瞬间却让他清醒过来——
“是贺先生吗?我们是康联救助站的工作人员……”
康联救助站内,贺礼赞双手插进西装裤兜里,随后扯了扯领口,因为太赶头发甚至有些凌乱。他抓了把炸毛的头发,然后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边月。
“是这样的贺先生,我们救助站没有办法接纳顾边月。”
工作人员长叹口气,面色凝重地看向贺礼赞,解释道:“顾边月有严重的攻击他人倾向,昨天您走之后,她跟其他人打架甚至还咬伤了工作人员……”
康联救助站与君如律所有合作不假,但边月有精神病,最严重的是她还会攻击旁边无辜的人,所以救助站只能将边月退回。
“我知道了。”贺礼赞不虞地按了按眉头,他低头看着眼前正在啃鸡腿的边月。两人大眼瞪小眼,贺礼赞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牙口不错啊。”
贺礼赞憋了很久后才从嘴巴里吐出句话,带着点阴阳怪气。
眼前的顾边月跟之前截然不同,齐刘海遮住了她的眉头。她的目光锋利地扫了眼贺礼赞,然后张了张嘴露出嘴角两个尖锐的虎牙。
那架势,跟他第一回遇见她的一模一样。像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老虎,逮着谁都能咬一口。贺礼赞见状才意识到。这家伙大概是神经病又犯了。
贺礼赞皱着眉头看向边月,然后向工作人员问道:“怎么回事?”这小神经病他送过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第二天就神经病犯了。
但他看工作人员摇头的模样,也清楚问不出来什么。
他只能抬眉看向边月。边月啃完鸡爪冷着脸站在一边,似乎是察觉到贺礼赞的视线,她磨了磨牙齿跃跃欲试。
“打住。”
之前被神经病咬的伤口还在手上,贺礼赞没兴趣再被神经病给咬一口。他掏出手机,打开消消乐。欢快的音乐响起,瞬间吸引了边月的注意力。
“unbelievable——”
“恭喜你突破了第一千一百关零五关——”
贺礼赞看着低头玩消消乐的小神经病,顿时有种预感,未来的日子不会很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