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皇后薨逝，天下大悲。

    满宫尽着缟素，以寄追思。

    澜翠一边干着活，一边问道：“大丧期间，怎么这些娘娘来来往往的这么频繁呀？”

    王蟾道：“嗨，皇后娘娘仙逝，后位空悬。继后人选不过那几位，各宫娘娘都请安去了。要么……咱们也……”说罢躬身请示嬿婉。

    嬿婉亦是一身素服，衬得越发楚楚，道：“继后人选不外乎是娴贵妃娘娘。我原先请安之时，她对我多有误解，不大待见我。如今继续上赶着，反倒平白惹她厌烦。罢了。”

    “奴婢听说，纯妃娘娘膝下皇子多，嘉妃娘娘最得皇上宠爱，都是后位人选呢。”澜翠提醒道。

    嬿婉失笑：“傻丫头，纯妃乃是汉人，惯无先例。嘉妃更是异族女子，可怎能入主中宫？”

    澜翠“啊？”了一声，懵懂的样子惹得众人偷笑。

    忽然空中传来熟悉的“叮”的一声，春婵认得是之前出现过的系统提示音。

    众人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迷惘起来。嬿婉忽而缓缓道：“既如此，我们便去启祥宫给嘉妃娘娘请安吧。”

    春婵隐隐觉察不妥，却也不知哪里不妥，眼见澜翠呆呆的跟上了嬿婉，便叫住澜翠道：“还是我去吧。你这个丫头性子软，若是在启祥宫受不住委屈可就麻烦了。”

    澜翠呆呆答道：“是。”待二人走远，才醒悟一般，好奇的问王蟾，“主儿不是说，嘉妃娘娘是异族女子，又向来与她不和睦，这无端跑去做什么？”

    王蟾也是如梦初醒：“不知道啊……”

    春婵追上了嬿婉，听嬿婉嘴里喃喃道：“还是未雨绸缪的好……”

    也不好多言，扶着她急急忙忙往启祥宫的方向去，在半道上遇见了嘉妃。

    嘉妃生的极美，素妆之下也挡不住明艳之色。见了嬿婉果然言语奚落，并不留半分脸面，句句不离嬿婉宫女出身。又嘲讽嬿婉福泽浅薄，不曾遇喜。

    言罢冷笑道：“哪儿来的燕子泥啊……脏了本宫的新鞋！”

    侍女丽心闻言便俯身去擦，却被嘉妃制止：“哪儿用得上你啊？这些事，不是樱儿做惯了的么？”

    嬿婉身形微微一怔，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紧握的指尖泛起了惨淡的苍白，强忍下内心的屈辱，正欲答话。

    春婵先一步上前，满脸堆笑道：“娘娘，奴婢忘了给主儿修理指甲，怕勾坏了您这么好的鞋面儿。奴婢来吧！”话音未落先跪了下去，笑道，“主儿常夸奴婢擦东西干净呢！”

    她眼疾手快，加之嘉妃本就是无中生有，被春婵轻拍了几下，一双苏绣鞋面甚是干净。即便是再想为难嬿婉也难。

    嘉妃怒从心起，一脚踢在春婵身上，怒道：“滚开！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春婵扑倒在地，却偷偷向嬿婉眨了眨眼，只当恭送嘉妃一行离开。

    嬿婉匆忙上前扶起她，双目含泪，自责道：“春婵！你没事吧？有没有踢到哪儿？都怪我！”

    “没事儿。”春婵一笑，“不疼！主儿别难过。你看，还好奴婢机灵，跟着来了。要是澜翠那个丫头，估计吓得腿都软了。”

    嬿婉听她语气得意洋洋，又心疼又好笑，拉过春婵的手，十分孩子气的一边吹气一边拍着，似乎要将什么晦气的东西给拍掉：“是我害你受委屈了。”

    春婵笑道：“不委屈，若不是嘉妃，奴婢还碰不着这么好的苏绣呢。奴婢今日学着，等主儿来日登上妃位，奴婢天天帮您擦。”见嬿婉笑了，才问，“不过，主儿，你明明说……不来启祥宫的，为何突然出门呢？”

    “我也不知道……我本想着，我位分不高，皇后又刚刚仙逝，还是不要太引人注意，只守着自己的永寿宫便罢。”嬿婉摇摇头，“不知为何，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力量，推着我就往启祥宫去了。而且，你们也没人拦着我呀……春婵，我不会是中邪了吧？”

    “怎么会呢……许是太累了。”春婵勉强一笑，想起了那莫名其妙的“叮”的提示音和之前奇怪的话，却不敢多言。

    扶着嬿婉回了永寿宫，遣散了其他人休息，只有澜翠与王蟾见嬿婉神色恹恹，知道必定是在嘉妃处受了委屈，自愿留下侍奉。

    嬿婉叹道：“嘉妃有句话是对的，在这宫里，没孩子终究不成。”

    澜翠劝慰道：“主儿盛宠不衰，总会有的。”

    “可皇上忧心战事，总也不来后宫。”嬿婉叹道，“即便来了，也总去舒妃处啊。”

    几人唉声叹气，忽而有个声音道。

    “娘娘可以借、种啊。”

    那声音非男非女，带着些许卡顿，却有着蛊惑人心的作用。

    春婵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对啊，可以借……”忽而大惊失色，起身喊道，“谁？！”

    转而见嬿婉等人神色迷惘，口中梦呓般喃喃：“澜翠……你先去找一个叫赵九霄的侍卫……问他凌……”

    春婵顾不得规矩，摇了摇嬿婉道：“主儿！不可胡言乱语！”

    澜翠机械的点了点头，嘴里迷糊道：“奴才……去办……”

    春婵喊道：“你疯啦？”

    嬿婉被她的尖声一喊唤醒了神智，猛地后怕，低声道：“本宫方才脑海里有个奇怪的声音……他……他……”

    王蟾愣愣道：“奴才也是……不仅如此，甚至接下来几步都规划好了……”

    澜翠连忙点头。

    几人面面相觑，都说不出所以然。

    许久，嬿婉道：“都别怕，我们别自乱阵脚。过几日皇上宣大师进宫祈福，即便真是邪祟，也有大师呢。”

    不料千盼万盼，终于大师进了宫，却和昔日的娴贵妃，也就是今日的皇贵妃扯上了联系，二人各自被软禁。

    嬿婉在宫里来回踱步，心中惴惴不安。

    “你们不觉得，此事也太蹊跷了些吗……皇贵妃娘娘心里只有皇上，便是为了身后的家族，也断然做不出这样的事来。加之前些日子的奇怪声音，这宫里莫不是真中了邪不成？”

    直至万寿节，皇上依然没有放了皇贵妃的意思，听传闻甚至还要落实皇贵妃的罪名。嬿婉依旧念着皇贵妃曾经为了自己被嘉妃奚落之事，在万寿家宴之后向皇上求情，被斥责了回来。

    王蟾劝道：“主儿也太好心了些。皇贵妃娘娘素日和咱们又不往来，主儿何苦担心这些。本来皇上就冷着主儿，这下好了，更迁怒于主儿了。奴才是替主儿不值啊。”

    嬿婉摇头道：“我只随着自己的本心便好，也算是还了她当日的恩情。从此以后，我便不欠她的了。”

    【系统BUG已修复。反派黑化调试运行，正在恢复，10%……】

    嬿婉眼神闪烁，忽而冷笑道：“只要皇贵妃能沉冤得雪，我今日雪中送炭为她求情，便有翻身的机会。我就赌这一回。”

    春婵微微一愣，寻了个借口偷偷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沉了口气，道：“你的话我都能听见。现在可否能解答我心中的疑惑……以便我配合你。”

    系统：“你迟早得配合我，毕竟你们得跟着系统情节来。”

    春婵问：“一直听你说些我不懂的话，但『反派』我却是懂的。”

    系统：“是的。你们就是反派。”

    春婵：“我们？”

    系统：“你们永寿宫。”

    春婵：“为什么？”

    系统：“没有为什么。你们是恶毒反派，背信弃义，残害妃嫔，戕害皇嗣，伪造圣旨，九族蹦迪。”

    春婵没听懂，但也不想争辩：“可这些都是大逆不道的事，我们又不傻，为什么要引火上身？”

    系统解释了一番，大家处在一个奇妙的环境里，不论想与不想，只能按照既定的情节去走。不管有多么不合理，有多么颠，都只能这样走下去。

    春婵沉默了片刻：“如果我们……就不呢……”

    系统：“没人可以躲得过。只是现在程序正在修复，可能会出现反抗的情况，比如上次的借/种事件。但随着修复度的完成，你们始终无法逃脱。”

    春婵：“我最后会怎样？”

    系统：“这是秘密，但既然是反派，总归不得善终。”

    春婵：“那嬿婉呢？”

    系统：“知道太多没什么好处。我劝你还是不要反抗，顺着剧情走，对你对我，都很轻松。”

    春婵：“我该怎么相信你？”

    系统：“皇贵妃的冤屈即将洗清。嬿婉荣升嫔位。”

    春婵：“我需要时间想一想。”

    系统：“好的。系统BUG已修复。反派黑化调试运行，正在恢复，15%……”

    失魂落魄的回了永寿宫，澜翠喜滋滋的迎上前：“你跑哪儿去了呀？方才皇上派进忠公公来传旨，主儿为皇贵妃求情，直言正谏，升为令嫔啦！”

    春婵心里有数，只“嗯”了一声，跟着众人一同拜倒。

    堂上坐着那华服主位，喜庆华丽之中透露着些许的空洞孤独，忽而看向了春婵，眼神中是忧伤的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