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酒打横抱起她。她眼尾湿红,碾过的手摇摇欲坠挂在他的脖子。微弱微热的呼吸无意打在他的耳后卷起少年的桃粉。
“手疼。”她另一只手不安分胡乱掐住他的.腰。
正好划过他后背的磕伤。萧酒压下疼痛,放轻语气安抚道“忍忍,带你去医院。”
动静里惊扰了附近人家中的居民,纷纷围了上前指指点点。“帮忙报警一下,看住他不要让他跑了。”萧酒说。
雨淅淅沥沥打在地上。萧酒抱着她,单手拦住了一辆出租车“师傅,最近的医院。”
车后座的阴影在她脑海里盘旋,她在他怀中双腿乱蹬抗拒上车,险些摔了。
“能忍吗?”萧酒看她轻声问。
她糊上泪雾的眼眸微微张愣,点了点头。
萧酒把套着黑背心的外套脱下罩在她校服身上,抱着她往医院的方向跑。
雨一直下,喧嚣黑沉沉的天。萧酒跑了一路,雨水浸湿他整个人,他护在怀里的少女仅仅是湿了衣角。
通红的急诊楼外,凉亭的烟区零星站了几个人面露愁色。值班医生和护士一团围在了一间诊室。
现在的县南,警车鸣笛疾驰,在居民的簇拥和骂声里,把犯罪未成的中年男人缉拿归案。
等了有一会,年长的护士从里面走出来“今晚来了个比较棘手的病人,值班的医生都围在一起商量对策,急诊有空着的床位,你们暂时去那里休息一下,我帮你们排号。”
“好,麻烦了。”
萧酒把她放在病床上。
年长的护士跟了过来“你们可以去住院部找值班护士借个吹风机,湿着会加剧病情。”
萧酒把白色枕头摆好,给她垫着“坐好等我。”
萧酒走到门口不放心回头看她。她湿红眸里的慌张回拉他的步子。
萧酒靠近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悄悄话说“乖,我们两个有一个病着就够了,你要被照顾。”
“注意安全。”她说。
他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语调散漫“知道了。”
宋雨汀安静数着落在玻璃窗上的小雨点。一、二、六零一、六零二,大概七八分钟后,萧酒跑了回来,身上半干,手里拿了个通红的苹果。
宋雨汀盯着苹果。
“护士给的,问我要联系方式来着。”
她不说话,把对着苹果的视线转向他的眼睛。
萧酒觉得有些不自在“我随便扯了个话,没给。”
这件小插曲暂时驱散了差点让拐卖的害怕。宋雨汀偷偷压住开花的情绪,无辜地指了指苹果说“我只是想吃苹果。”
萧酒差点破了他‘从来’不说脏话的例。
“行。”他才发现没有水果刀,直接用手把苹果掰成了两瓣,把瓣大的那块递给她。
他刚刚徒手掰雨刮条的手小伤口使力撕裂,这会才感觉疼。他不动声色藏起来。
宋雨汀停下啃苹果的动作,血腥味掩过苹果气在口腔漫开。
“不好吃吗?”
宋雨汀抢走了他手中另一瓣苹果。
“……,这么好吃吗?”
她费力掰开他半握拳的手,“你受伤了,不要逞强。”
萧酒勾起唇,掺着玩笑话的风流“我保护你受伤,你不谢谢我,还说我。”
“谢谢你,大英雄,把我的苹果分给你。”说话,宋雨汀说着稚气的话,把手里一瓣苹果,一瓣啃了几口的苹果塞给他。
萧酒惊愕极反笑“明明是你不吃了才给我。”
“我要躺着。”
“行。”
萧酒单手撑着她的背,蹲到床底调了病床的倾斜度。“晚安。”他说。
窗外的雾蒙蒙,潮湿的气味透过窗缝漫入屋内。凌晨急诊楼病房,她躺在床.上,萧酒坐在陪护椅。
小时针慢吞吞走了两圈,护士姗姗过来,“你两谁看病。”
萧酒掀起眼皮,倦倦地指了床的人“她。”
“和我走。”护士小姐把他们引进诊室。
值班医生例行常规问诊“哪里不舒服?”
“手腕被车门碾到了。”
医生把她的手左手翻转,边捏边说“初步诊断是骨折了,我给你拍个号,明早去做个详细检查,我先给你开个敷的药,明早让门诊部医生开具体药方。”
“好的,医生。”
护士站,年轻的护士小姐细心的给她敷药,叮嘱了几句后刚准备走。
“护士姐姐,能借个碘伏吗?我朋友手受伤了。”
听到话,萧酒漫不经心掀了掀犯困的眼皮。
护士小姐把玻璃瓶的碘伏倒在了透明塑料杯里,顺便给了她一包棉签。
“谢谢你。”
“不用谢。”
“手。”
萧酒在她面前摊开手掌,露出伤口。他眸色晦暗,心口处有种道不明的情绪,‘只是小伤。’
她用医用棉签细心帮他消毒,徐徐擦过伤口,糙制的棉签竟显得柔软。
她与他在急诊病房借宿了一晚。天亮,隐约听见几里外偷养鸡的人家,鸡的啼叫。
萧酒陪她做完了全部的检查,跑上跑下拿完了药,打算把她送回家,旷一天课回家补眠。
“冬眠假期刚刚结束,我还有点糊涂,鸟儿在头顶把森林叫醒,”她的电话铃响了。
“……”萧酒。
“你好同学,现在方便来警局做个笔录吗?”
“方便。”
“县南龙祥路105号。”
“好的。”
警局里,警察徐徐道来“这人是前几月县南棚户区发生失踪案团伙的漏网鱼,抱歉,让你受惊了,警方已介入彻查。”
“没关系。”
“同学,这是你落在案发现场的书包,你看看有没有少了东西。”警察把包递给她。
宋雨汀翻了包查看,“没。”她在拉拉链的时候让匆匆的来人撞了一下。萧酒从后背扶住她,俯身捡起掉在地上的画本。
“同学,你可以翻翻作业本子的,看有没有让人恶作剧乱涂乱画。”在一旁收拾案宗的辅警好心提醒道。
宋雨汀随意翻开了一页,是他腹肌的素描画。她急忙合上画本,页末‘小小的老师’仍明晃晃落在他的眼底。
“页末写小名号的坏习惯还不改?”萧酒语调松松懒懒道。他稍稍弯腰,凑近她耳边“还有,我不小。”
刹时,一旁的警察警觉地斜睨看了他一眼。
“不好意思,警察叔叔,我是好人。”
她抬眸,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
从警局做完笔录出来已是响午。“还回学校上课吗?”萧酒问。
宋雨汀闭眼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回去?手不是没事了吗,过几天就好了。”
“难受。”
“哪里?”
萧酒顺着她的手,看向她的心口处。他微顿后不动声色规矩移开了视线。
“我带你去个地方。”
嘈杂的游戏厅音响淹没了两个人。她领他在一台娃娃机面前站定,玻璃橱窗内是精致的小黄熊娃娃,系着一条粉色小领带。
“我要。”
萧酒装模作样活动了筋骨,“昨晚在陪护椅睡了一晚,哪哪都酸,手来。”
“阿。”
“让你有点参与感。”
萧酒握住她没有受伤的手放在娃娃机摇动手柄上。俯身凑近与她身.体紧挨,视线与她一致。
“哪只。”
“趴在洞洞口的那只。”
小作坊游戏厅只有风扇咿呀咿呀响,萧酒握住她的手摆动手柄,闷热气息在两人周身旖旎。
他两走在绿荫树梢下的回家路,雨后的潮湿味裹着草香沁在两人之间。她蹦跳在前,抱着心仪的小黄熊笑得灿烂。
她家的小洋房门前,她拉住他将要走的手腕“等我一下。”
“嗯?”
宋雨汀推开铁门小跑回家,看见坐在实心红木椅上悠闲喝茶的母亲,和心不在焉浇花的姥姥。
宋雨汀的手微顿,把骨折的手藏起来“姥姥,妈妈。”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姥姥着急拄着拐杖迎了上来,左翻翻右看看哪里受伤。
“手受伤了,严重吗?”姥姥心疼说。
“没事的,姥姥,只是看着严重。”
“前几天才听说你发烧了,我寻思是小病,那边忙,不回来了,这两日又出了这档事,不过还好有惊无险,警局给我打了电话,是你同学救你的,又陪你做笔录,改日请他来家里坐坐。”椅子上的女人手里端着冒热气的茶杯气定神闲说。
“嗯,我上楼了。”
女人着急拦住她,茶险些溢出来“我千里迢迢赶回来,不多说两句吗?”
宋雨汀摇了摇头。
她跑上楼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关上门。在床头把自己最喜欢的小棕熊,偷听了自己很多秘密的小棕熊,陪自己最久白白净净的小棕熊装进了小礼袋,塑封好。
拉开窗帘,她趴在窗沿,挥动小手“看我。”
萧酒坐在苍迈老树旁,顺着声源抬眸,小礼袋正不偏不倚砸在他怀里。
“砰。”窗户用力关上。
“怎么了?”她母亲悄无声息走上楼问。
“没有,开个窗透透气。”
“嗯,生病了早点睡。”
她的母亲去而复返,门口踌躇了一会,对她说
“妈妈不管那些。
妈妈只管在新学校里你开心吗?”
“很开心的,妈妈。”她对妈妈撒谎了。在看向书包里的小黄熊她说了实话“和你很开心。”
不知情的萧酒愣坐了一会儿,拆开小礼袋,是‘坐正的小棕熊’。他唇角漾着松懒的笑意。
天气初晴。清早初升的阳光熨走了所有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