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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在冬青南来北往的又一个国庆假期,她去上海国际饭店排队买了蝴蝶酥,想带给田桃的女儿馨馨吃。馨馨快两岁了,走起路来一摇一晃的,像一只小企鹅。冬青跟前跟后的,双手护着这只软软的小企鹅,很是喜欢。馨馨也很喜欢冬青,每次见了冬青就张开手臂要抱抱。她发音还不太准,每次叫“青青阿姨”,听上去都像“亭亭阿姨”。

    青青每次陪馨馨的时候,田桃都会拍照录视频。她一有空闲,就会看女儿的照片和视频。有一个视频是馨馨在满是银杏叶的街道上,伸出手想要接住落叶,还抬头望着天空说:“哦!春天。”青青就捡起一片叶子,耐心的引导她:“你看这个叶子长得像什么?像不像我们夏天用的小扇子呀?扇子用完了,天气凉快了,就是秋天啦!”以此给馨馨教形状,教颜色,教名字,教季节……

    自2015年田桃怀孕生女之后,随着馨馨的长大,冬青发现田桃几乎不在她面前提起老公了。之前办公室那张跟老公的合影,也换成了跟女儿的,而不是一家三口。有时田桃接个电话,还会跟对面的人吵架。有时挂了电话,就自己抹眼泪。那双会调频的眼睛,每次跟她老公通完电话,就像没电了似的,独自坐在那里愣神。

    冬青隐约察觉到自己的猜想,对田桃的陪伴也就更紧了。她会在午饭后,给田桃带一杯咖啡,在咖啡杯上贴自己画的卡通小人,写自己搜集到的脑筋急转弯或冷笑话,偶尔还掺一点自己写的东西。田桃每天都会在一杯热美式里,发现不同的惊喜,喝出不同的味道。冬青写的每一张便利贴,她也都撕下来放在抽屉里。

    这天,冬青请假了,没有咖啡了。田桃坐在椅子上,无意识的拉开抽屉,一张张的翻看冬青写的便利贴:

    桃姐,今天咖啡买一送一哦! 小冬青2016.10.13

    桃姐,馨馨昨天跟我说“妈妈zhui好看”。小冬青2016.10.17

    桃姐,每次跟在你后面,就像踩在夏天的尾巴上。小冬青2016.9.23

    桃姐,今天买了一块巧克力,偷偷塞你口袋了。明天我打算再买一块,跟你吃同样的甜。小冬青2016.11.18

    桃姐,你是我双倍的粉色哦! 小冬青2016.9.8

    桃姐,我们一起坐飞机,你喜欢靠走廊,我喜欢靠窗。那天我靠窗,但没有看天上的云。小冬青2016.10.9

    桃姐,今天中午路过看到烤红薯,觉得好甜。小冬青2016.12.21

    ……

    田桃突然觉得,小冬青没来上班的这一天,她的日子有两个周一那么长,哦不,是三个,四个,无数个。她拿起手机,在微信搜索里输入了“dongq”,看到“动情”,她又放下了……原来冬青就是这样一天天的,像水和空气一样融入到她的生活里。冬青在的时候,她没觉得有什么;冬青不在身边了,她才觉得自己好像少了什么。

    田桃又坐了好一会,还是拿起手机,拨通了冬青的电话。

    “但愿你的眼睛,只看得到笑容,但愿你流下每一滴泪,都让人感动……”

    “喂,桃姐”,电话那边传来了冬青熟悉的声音。

    桃姐听到冬青的声音,单手扶着额头,没有说话。

    冬青果然是桃姐肚里的小蛔虫。平时桃姐一抬手,她都能知道桃姐想要什么。此刻在电话的另一端,她看不到桃姐抬手,只是听到桃姐不说话,她就知道她的桃姐难过了,需要她来陪。

    冬青也没有马上说话。她听着桃姐的呼吸,桃姐听着她的静音。

    “桃姐,我下午四点半差不多就能忙完。你,晚上要是不急着回家陪馨馨的话,我忙完回报社找你。”冬青永远都是那么温暖,不用桃姐先开口,她既能想桃姐所想,又能忧桃姐所忧。

    “好。”

    桃姐一句“好”,无需多说什么,电话那边的冬青,就已经知道桃姐挂掉电话,是怎样的难过。

    晚上冬青带桃姐回了自己的家。冬青现在自己住在报社附近的一个独居,走路只要15分钟。一进家门,看到冬青现在的温馨独居,田桃就想起了冬青以前住的筒子楼小单间。她还没换鞋,就抱住冬青,一句话也没说的哭了。冬青知道桃姐在哭,先是因为心意相通,而后才来自胸口感应。

    冬青安顿好桃姐,放了一杯温水,又打开音箱放了音乐,就去给桃姐煮面了。她知道桃姐中午肯定没有吃饭,从柜子里取了一袋方便面,下楼买了青菜和鸡蛋,还有几罐啤酒和可乐。桃姐看着冬青给她煮面,想象着冬青平时在这个30多平的小房子独居的生活:她在这里看书,熬夜写稿,看英文电影,对着镜子过一场场的主持稿……

    “面来啦!”冬青在碗底垫着厨房抹布,把碗先放到茶几上,又往桃姐手边挪了挪,桃姐看到冬青给她窝了两颗鸡蛋。冬青取了筷子,顺着桃姐右手的方向放在碗上,又“呲”地拧开一瓶可乐,放在桃姐左手边。冬青家里没有餐桌,所以她找了一个小凳子给桃姐坐。

    冬青坐在沙发上,看着桃姐窝坐在小凳子上吃自己煮的面,像一只乖巧的兔子在吃青菜。冬青屁股往下一划,蹲靠在沙发上,开了一罐啤酒,碰了碰桃姐的可乐瓶,俩人的杯子又是一高一低,一软一硬,极不相对的碰在了一起,也几乎没有声音。冬青喝了一口,又无声的摸了摸桃姐的头。

    此时,只有耳边的音箱有声音:

    “有缘才能相聚喝一杯酒,如果你是我的朋友,别问旧伤口。有缘才能相聚喝一杯酒,只有你是我的朋友陪我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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