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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座位事件

    我们踌躇满志地参加了高三第一次月考,在一个极速降温的秋日,得知了考试的成绩。

    老希他老人家跟老了十岁似的。那天他拿着一叠教案走进教室,腿跟被人抽断筋骨一样,脸色苍白得跟医院走廊的墙差不多了。

    他的黑眼圈让我想起K市动物园新来的大熊猫“浩浩”,不过浩浩要是羸弱成老希这样,恐怕整个K市政府都要被问责。

    老希叹了口气,抬起沉重的眼皮,目光呆滞,似有生无可恋之意,苍凉欲绝。

    “猜猜你们考了第几名?”

    黄鹤问:“平行班还是全部班?”

    “平行班。”

    “第……三?”

    黄鹤问完后,老希冷笑了一下,像是看透渣男本质的失恋少女。

    黄鹤继续发问:“那就是第四咯?”

    我们班只在高二状态极为不佳的情况下考过平行班第四(全年级第六),那次老希被气到停课一周,我们班化学课上了一周的自习,那段时间我看到化学试卷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老希灰沉沉的眼睛终于露出一点亮,嘴巴似笑非笑,“如果是第四,我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

    完了。

    他挤出一个极为瘆人的微笑:“恭喜大家啊,高三年级第一次月考理科全年级第七,平行班第五。括号,共有七个理科班参加考试,五个理科平行班参加考试,反括弧。也就是说,三班考了倒数第一。”

    我们班的气氛降到了零度,几乎所有人都低着头,只有隋风的头在上下起伏——打瞌睡呢。

    黄鹤戳了一下隋风的腰,他连忙站起,受伤拿着不知道哪年哪月考的卷子,

    全班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

    老希枯藤一般的脑袋终于抬起来,死水一般的眼睛看向隋风。

    “你要干嘛?”

    隋风这才知道老希没让他回答问题,是他自己条件反射过度。

    我、黄鹤和徐栩肠子都笑断了,愣是没憋住。

    老希拧紧了拳头,咆哮如雷:“站起来!”

    我和徐栩被吓得连忙镇静下来。

    “说你们呢!徐栩,吴声,黄鹤!我多少次在窗边看你们四个狼狈为奸,沆瀣一气。中午午饭不吃,在教室成堆地吃泡面,不怕得癌症啊!还有晚自习也是,要么分零食吃,要么下五子棋,要么交头接耳,我看三班氛围就是被你们几个带坏的!”

    我和徐栩面面相觑,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死到临头了。

    老希猛地用手拍了一下讲桌,就快把桌子震碎了,这功力,洪七公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尤其是你,黄鹤!每天下课就去二班门口瞎转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九九,你在门口瞎晃悠,啥也不学,等高考一结束,人家全省前一百,去名牌大学了,你倒好,不知道要去那里哭呢!”

    给大家解释一下,黄鹤的女神张垚上次分班后去了二班。

    也就黄鹤心理承受能力高强,要换我,老希要这么指名道姓地戳我痛点,我得三天才能缓回来。

    “我算是知道三班问题出在哪里了,一群老鼠分成几个老鼠窝,得过且过,一天到晚疯疯癫癫。从今天开始,小组打乱重新安排!隋风那一窝大老鼠尤其不能再聚在一起了!”

    老希骂了半节课,留了半节课给班委商量怎么分组,班委说会在今天放学之前把座位表排出来。

    也就是说我们“二字组”的缘分到今天下午就结束了。

    始于高一下学期,卒于高三上学期。其间,二字组创造了诸多三班的神话,比如某个晚自习,老希让全班投票选出最爱在自习上讲小话的十个人,二字组全员上榜,无一幸免,后被老希赐名“碎嘴多话组”,被我们改为了“铁齿铜牙组”。

    相比黄鹤的淡定,隋风气得不行,脸滚烫得像在冒烟。

    可能他舍不得某个人吧。

    某个姓吴的人。

    我刚想安慰他说,没事没事,还在一个班嘛,我们不会走散的。

    结果他挠了挠头,努努嘴,欧式大双眼皮睁得能塞下一条蚯蚓。

    “老希这个神经病,什么叫‘隋风那窝大老鼠’,说得就像我在三班当鼠妈带儿一样。”

    “……”

    我斜了他一眼,低头继续看我的化学竞赛试题集。

    他坐立难安,拍了一下我的桌子,“诶,那这样的话,接下来的分组是不是可以通过贿赂班委来选啊,”他双手撑着前后两张桌子,跟个猴儿一样蹿出座位,“哦豁,我要去找一个英语好的人做同桌。”

    我的笔尖深深嵌入试题集,那个标准碳分子图被我扎出一个窟窿。

    徐栩啧啧感叹:“真是苦了书了,无缘无故卷入尘世间的爱恨之中。”

    晚上放学前十分钟,班长拿着分组表走上讲台。

    “鉴于分组需要考虑大家的平均成绩,不可能把之前的组全部打乱,所以一些同学的同桌不变。下面我念一下各组的组长和组员……隋风,黄鹤,温眠,第三小组……”

    隋风欢呼雀跃,就差跳起来碰天花板了——温眠是我们班英语课代表,英语常年第一。

    隋风在我前面扭动得跟条发情的蛆一样,我恨不得他早点变成绿苍蝇一掌拍死他。

    “……吴声,徐栩,朱瞳,第六小组,组长是吴声……”

    “哦吼——”徐栩和朱瞳也扭动起来,屁股晃得凳子咯吱咯吱响。

    整个教室就我们这儿最热闹,班长无奈地叹了口气——老希的计谋失效了,闹腾的人在哪里都闹腾,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我们几个逐出三班。

    下课铃打响,大家跟非洲大草原迁徙的动物一样声势浩大。

    尤其是那个隋风,看得我一股无名火。

    他抱起最后一摞废旧书,朝我和徐栩眨眨眼,“各位,江湖再会!希望那时我是个英语小王子。”

    我快吐了。

    徐栩朝我撇嘴,把我的几本书摞在她的书上面,她抱着书走向第六组座位,长吟道:“有人欢喜有人愁啊!”

    我连忙跟上去,还好,还好徐栩没走。

    我真是低估了隋风这个人的社交能力。才过去几天,他已经和那边打成一片了。

    更重要的是,每当他讲一个什么笑话,全组的人都专心致志地盯着他,连一向文静内向的温眠都托着下巴看他,偶尔脸上泛起一阵红,像一颗水灵灵的蜜桃。

    黄鹤倒是经常回到我们这边来聊天,徐栩有时打趣说,他的社交能力比不上隋风。

    黄鹤殷勤地撕开徐栩桌上的奥利奥,又顺走了我的一罐黄桃,拱手道:“你们才是我的衣食父母,立身之本啊!”

    换座位后,我每天的日常就是:做作业,看向教室西边那一组。

    看隋风津津乐道,看他每天转过头和温眠讨论英语题,间隙还会把温眠惹得咯咯笑。

    人如其名,笑如其人,温眠的笑像是清晨阳光普照鸟儿的啼叫,动听温暖。而我的笑声,还不如无声(吴声)。

    徐栩偶尔逮到我失落的目光,像个哲学家感叹:“我已经见过很多想要设置别人生活的人,还有对被设置的生活安之若素的人。因为这个原因,我一直怀念那只特立独行的猪。”

    “你什么意思?”

    徐栩露出洞察人心的眼神,邪恶发笑:“这是王小波说的,不是我。”

    那天英语课上,Helen照常让人one by one讲题,隋风一改往日的结巴和犹豫,自信满满地讲解那道词性转换的题,让班上同学大吃一惊。

    Helen眼睛里流露出几分赞赏,“可以啊隋风,高三了,知道着急了。”

    隋风被夸得有些膨胀,后又迅速冷缩,用手指了指后面歪着脑袋看他的温眠:“这都是温眠的功劳,她讲题可厉害了。”

    班上迅速涌动起热烈的起哄声,温眠那张白皙的,长着轻盈的小毛绒的脸迅速红透。

    朱瞳把头伸到我和徐栩中间,问:“我怎么没看出温柔内敛的温眠讲题很厉害,平时她和男生说一句话脸都红得跟红富士一样。”

    徐栩用英语课本挡着嘴,回答:“有隋风鼓励了呗,我怎么记得隋风还跟某人说过什么……你无需向任何人证明自己,啧啧啧,现在看来,隋风应该对每个女生都这样。”

    我似笑非笑地卷起英语课本,捶了徐栩一下:“指桑骂槐呢。你可别忘了,你的同桌,我,这次考试可是班级第一,你们都学学隋风,要积极向其他同学提问。”

    “可别咒我,我可没有哪一科差成隋风的英语那样。”

    “……”

    九月结束,国庆放假之前,我们开始小组间的换座位,一组换到二组坐的地方,二组到三组坐的地方,如此进行。

    我和徐栩都是大力士,三分钟解决,准备放学去门口把阿玉家绿豆糕洗劫一空。

    我俩正收拾着国庆作业,数卷子数得头大,窗户那边传来一声雄厚浑实的尖叫。

    窗边那个男同学指着三组第四排的板凳,嘴巴长得多大:“血,有血。”

    那边搬书累得满头大汗的同学纷纷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这是温眠的座位,温眠你怎么了?”

    这位男同学直白的发问使在座的女生感到意外,因为女生们每个月最害怕发生的事情出现了。

    温眠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角,浅蓝色的卫衣与窗帘融为一体,她清澈明亮的眼睛忽然红了,接着是几颗晶莹的泪珠缓缓飘落。

    朱瞳瞪了那个直白的男生一眼,“彭宇你傻缺吧,显着你了。”

    我和徐栩愣在原地。几秒过后,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我和徐栩中间穿过去,留下淡淡的洗衣服薰衣草香。我看着那头细细软软的微卷发离我越来越远,飘到窗户边。

    隋风目标坚定地走到杂乱无章的几排桌子里面,把座位上的几本书拾起,放在桌面上,接着,他的举动让全班震惊不已,

    隋风用自己擦桌子的湿毛巾把座位上那小摊红痕抹去,又认真用干净的纸擦干。

    结束一系列动作,他看向旁边矮他一头的彭宇,水汪汪的无辜的大眼睛眨了几下,他问:“现在可以坐了吧。”

    彭宇膛目结舌,结巴几声后终于问出问题:“你……不嫌脏啊?”

    隋风慢慢直起身来,疑惑地问:“你不会流血吗?”

    那一刻,我看向了温眠,就像看向曾经的我。

    教室黑板旁有一棵柳树,枝条如发丝垂在肩头,低头哀叹,仿佛有说不完的哀伤。

    我站在客厅的窗户边,感受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脑中仿佛有一根针,一会儿闪到这边,一会儿闪到那边,激起一圈圈躁动,让人一刻也静不下来。

    我回到房间座位上,看着更迭的云,看着对面房子的烟囱,按了按圆珠笔,继续写着数学错题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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