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境迁,白云苍狗,即使是分别已久后的今日,于敢想起当日重逢依旧感到揪心的痛,“那是你亲手做给我的糖油丸子,我,我至少该尝一口的……”可你穿着草原的服饰站在我营帐前!你说你早就认定了测凌,那我呢,我算什么?其他都罢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提起阿爷,我恨测凌入骨,又怎会轻易放过他!可我没想到结局会是这样,没想到你这么倔。
昨夜于敢又梦见容儿坐在梧桐苑窗前,吹奏着不认识的乐器,好像一点都没有变,他噙着泪飞奔,却不见容儿为他回眸。梦醒,一颗浑圆的铃铛滚落。于敢拾起来,大笑,笑着笑着,眼泪却斑驳了面容,剑光闪动,铃铛上的符咒被劈成两半。
他将头靠在窗前,问道:“容儿,你说,这世间事究竟是谁错了?”
百花楼外云霞暗淡,雷声若隐若现。公主在这二十几年,从未像今日这般坐立难安。
测凌的名字已赫然出现于无常名帖,但谢必安遍寻人间并未见人,百年了,白无常找不到的亡魂,这是绝无仅有的……第二个。
“也没有变成恶鬼”,范无救两手空空的回到哥哥面前耸耸肩。
二人再次向公主确认,真不是名帖出错写岔了测凌那拗口的姓氏?
“不会,我自己的夫君,姓名怎会记错”,公主核对百遍,名册上的人的确是测凌。
“不行只能试试那个,”谢必安稍有为难的看向无救,公主的魂魄已有消退之像,不能再等下去,左右都是一个结局。谢必安所说的,是招魂术。那是地府秘术,以往生者所念之物为铒诱其逐念想而来,但是也有风险,因为最后招来的是不是所念之人皆未可知,若是惹来什么恶鬼,一口吸走滞留的阴魂,那便是得不偿失。
“不许试!”元君从屋顶飘落,彼岸花在她身后浮动,充斥着我这小小的酒楼,“为了一个男人,值得你冒险?”元君大怒训斥,完全忘记了周围还有我们这些外人。
四公主点头“阿娘,我人生的全部志愿,都是他替我完成,我要见他。”
元君泛起泪眼,“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倔……”说罢,别过脸擦干泪,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形似骨头的东西,“拿去。”
四公主一眼便认出这小东西是鹰骨!离开娘太久,都不记得她是这样口是心非的人,鹰骨明明是万分难寻,可娘还是为她寻了一块来。
凿了小孔,调了音,笛声起,空灵悠扬,曲折哀婉。四公主说这首曲子是草原上的民谣。原本是这么唱的:太阳落到羊头下,就是时候该回家,如果回不来,就托人带着你的狼牙,阿爸看了会明白,不要告诉老阿妈。
当日暮色之下浓烟滚滚,黑马闻声辨音向烽烟中心奔腾。烟幕后,三箭齐射,于烟雾中留下划痕,弓弦在空中嗡鸣作响。这是测凌才有的箭法,时容喜极,还好,他没抛下自己先走。
马至近处,才看测凌腿上背上绑满布料,布上渗出血来。见到黑马,他飞身上去,用袍遮住时容:“快回去,这里危险。”
“不回去,我偏要和于敢比一比兵法!”时容挣脱黑袍,招手,“来几个人,与我去子母河的上游。”
子母河,是草原最为湍急的一条河,水流旺盛即使是冬日极寒的时候也不会结冻,等到夏日水量愈加充沛,河水时常会泛滥成灾。为解决此忧患,时容去年领着人在适当处建堤筑坝,涝时能防灾,旱时能储水。不久前刚刚修筑完成,各中情形中原应该还不知晓。
“挖!把这堤坝挖开。”时容下马,命人将自己辛苦一年的杰作毁弃。
“这……”手下人迟疑,大家不舍得。自从堤坝筑成,大家靠着它免了不少灾。
“挖!”测凌重复,他相信时容所有判断。
几人听令,下了力气便是卖力刨掘,两个时辰过去,夜深,远处的战火渐渐弱下来,这是双方暂且休战的标志。
哗哗哗,堤坝也正在此时被破开,上游储水倾泻而出,顺着原先弃用的河道磅礴而出。
回来的路上时容观察过,冬日草原草场干枯,许是原先的水道还余水气因此存有些绿隐藏雪中,于敢定会选这些地方作为马匹修养之所,一但放水,会将其全数冲走。没了马,中原军队在草原上寸步难行,到时候必会退兵。
于敢,回家去,当日在吐域高原我们历经千辛万苦,不就是为了回家。
大水滔天而去,时容军营中静坐。屋外兵戎暂歇,只有细细簌簌的风声,曾亮眼的星河如今也因白日的烟火而被全然遮蔽,一片混沌之间唯有时间随心跳一下下流逝。
天边已逐渐见白,测凌仍不放心,拿弓箭亲带一队查探。
这一去,远比时容想象的时间要久,她坐在账中等的口角发干。直至天大亮时,测凌才一身风雪的赶了回来。
时容迎上去,“如何,于敢撤兵了吗?”
没有回答,两个贴身的兵士连同测凌一起,都带着她看不懂的神情,并未如她预料般露出大喜神色。
没有撤?难道她猜错了?不会,时容默默盘算,于家军如何用兵,她最知道,打小于敢不知在她面前演练过多少回。
她又追问,测凌才回过神,伸手,从怀中摸起一颗又大又亮的狼牙放在桌上,那牙上还残存着些许血迹。他面向时容,恍恍惚惚的念着:“这颗是赛马会上同你争羊的勇士所留,这么好的牙一定是头狼,就像他一样无畏不屈。”
“他怎么了?”时容听这话的意思是……那个最厉害的勇士,丧了命?时容一夜细想都觉自己的判断不会有误,而且明明传了令让大家避开危险,怎么会……
“于敢斩下他的头颅带走了,先锋将军的头值万金。”测凌的嗓子压着,他在遍地尸野中凭借狼牙认出他。
时容忽地想起那日击碎茶杯的绕指柔,不是恐吓谁的把式,而是真正的杀人利器,她已经能够想象那些流矢射中他们的头颅和心脏时沉重的倒地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时容越听越觉通体发凉。
“我多希望是探子说谎……”测凌的声音像是在哭,眼中却无一滴泪,“可墙上的于家剑不在,真的是你,是你暴露了我们几道布防!于敢确实在你预料的地方圈了地豢马,可,昨夜他的马并不在营地,而是全数出动杀了我个回马枪,我的勇士们……”
鹰不会说谎,但也不会说话,它不会告诉你脚上的锦囊究竟是何人所绑,探清主帅营帐哪是那般轻易的事,除非是他想让她去。然后再轻而易举的放了她,跟着她,因为黑马永远识得回到测凌身边的路。
时容不知该如何辩解,“测凌……”她想说自己绝非有意,但不是故意又如何。
“太晚了,什么都不必说。”测凌打断她,用手撑住桌角,了无昔日英姿勃发的神态,声音中压着一场暴风雪,“我像信仰长生天一样信仰你,可你呢,你始终忘不了中原,忘不了他。”
不是这样,时容眼见那颗狼牙从透白染成鲜红,心下泣血。草原上的歌谣唱着:“太阳落到羊头下,就是时候该回家,如果回不来,就托人带着你的狼牙,阿爸看了会明白,不要告诉老阿妈。”先锋将军的狼牙,是他阿爸阿妈亲手系在颈上,如今,要由别人还回老人手中。而这一切皆因为我……时容紧咬着唇久不能言语。
鹰笛声起,吹动万千遗憾,“走!其他三十八部落的人不会放过你!”马蹄扬起,测凌将鹰笛重重扔出,一如当日雄鹰在九万里的高空落下,摔得粉碎。
“笛声太苦,今后不吹了。”
梧桐苑外,有人报时辰,该出发了。
于敢一夜未睡,二十年了,征草原平吐域定中原,马不停蹄,他也累了。握紧手中于家剑,插回猛虎剑鞘,他心中的巨石终于松脱,今日要去做在人间的最后一件事,做完这件事,报了于家军三万人的仇,他便可了无牵挂的走,容儿一定,还在地下等着他。
他又开始自言自语:“瞧瞧如今的我,如此沧桑,到了地下容儿还能认出来吗?”
她离世时不过二十出头,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草原上的落日着实壮丽,是于敢在中原少见的绚烂色彩,看了令人心神愉悦,尤其是割下了敌军先锋的头颅之后。那时他本想跟着时容寻到测凌的后方,偷袭王庭,没想到天意相助,黑马竟带着探子一路穿越布防来到主帅大营,兵贵神速,经回马枪一刺入骨,此战的结果已成定局。
追击的步伐加紧,阿爷的仇终于能够报了,测凌,你一纸假诏害的于家好苦!
“嘶……”远方,一黑马越过地平线向着于敢奔来。是时容。
她也回来了?于敢甚至觉得上天真有神明开了眼,他策马迎上前却察觉时容脸色不对,正想调转马头,时容袖中短剑突现,扎中于敢坐下名骑的长颈子,血液喷薄,于敢在一声悲鸣中摔下。
时容跃马而下,短剑直指于敢。
“你都知道了?”于敢不怕死,尤其不怕死在时容手里。
时容将剑抵在他的喉咙,“于敢,你为何变成了现在这般?”
于敢冷笑,将自己此行的目的和盘托出,测凌假诏杀了于家三万人,自己若是不杀了他,难以告慰于家那么多在天之灵,难以让阿爷闭眼。
时容听罢跌坐在地,问于敢:“其他且不说,如果君王真心下旨撤军,于家军怎会在高原之上鏖战数月直至全军覆没,整整半年,一字诏书一个援军也未等来?”
“这……”于敢打了一个寒颤。于家世代忠君,他从未怀疑赵彻。
时容解开肩头衣扣,露出当日被绕指柔刺杀的伤口,“熟悉吗,两年前我回京寻你时遇刺,来人使的正是你手中绕指柔,你觉得彼时还会有谁想道要杀我灭口?”这么长世间,她终于想通父亲为何要取自己性命,原来是怕她开口,怕她将假诏的实情讲与于敢听,讲与世人听。
收剑,她将另一个版本的故事道出。“若是如此说,传假诏之人,是我,你该恨的,也是我。”末了,她哀声问于敢:“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于敢只觉寒冷从四面八方袭来,“不可能,你骗我……”
“于敢!”时容脸色青白腿下发软,几乎要栽倒下去,“记不记得西关的潘驼子,割下他头颅的伤口分明就是绕指……”话音未落,时容感到有腥热的东西从剧痛的腹部涌出,顺着大腿一路向下,手抚只见满眼鲜红,是血!不,是孩子!
鲜血漫过于敢脚下,她眼前黑白交换,像是燃尽的灯,一点一点暗下去。她似乎看到吐域对峙,三只箭带着风声离弦,风云交汇,一只正中于敢,于家剑成了绕指柔;一只正中测凌,鹰笛碎了一地;最后一只击中自己,什么都得到又什么都失去。
道无道,法无法。“我已无法回去向草原谢罪,”她挣扎着站起来,向围观的大益军士表明身份,“四公主赵时容,今日……在这里替赵家向于家军谢罪!”她双膝磕地,拆去朱环金钗素面向于敢身后的于家军旗拜了三拜,“希望后人记得,大益再不济,还有个位卑言轻的公主以身殉道!”
血浸长裙,气息哀绝,山河颤动,雄鹰哀鸣,风雨皆戚戚哀嚎,于家剑的剑柄上刻着猛虎图腾。
时容回眸凝望于敢,“阿敢,糕点中该不该放盐,你自当有个判断。”
笛声动情,风中传来了鬼魂哭泣的声音,我在一旁,也想起了某些陈旧的往事,音律本无情,随人心而喜随人心而悲。
“来了!”谢必安大呼,一个圆圆的东西于混沌中飞来。笛声停,一颗深红的铜铃掉落,吓得我一个激灵钻到范无救身上,铜铃中钻出一只百足虫,虫身异常丰腴,通体透着绿光。
“这是……帝钟蛊!”我惊呼,双手几乎快要将黑无常的胳膊勒断。
白无常拿手中的棍一指,虫肚上翻,定在一处,“你竟也认得这东西?”
这是巫蛊的玩意,将活人喂给九十九种毒虫,再将毒虫放在一个罐子里,互相蚕食,至只剩最后一只时,即可封在画好符咒的铜铃中。用这个法子封锁好,魂难归位,也不成鬼神,要受永世幽禁。被困魂魄人间蒸发,甚至在三界中蒸发,即使黑白无常也找他不到。
我还藏在无救身后不敢探头,浑身止不住的恶寒。何止是知道,这铃铛的声音,我一辈子也难忘。
公主借谢必安言语听懂其中机巧,莫非……莫非这其中囚禁的便是测凌?她几度晕厥,“他终究还是不愿意放过测凌。”
门外的随从还候着,于敢从头上拔下几根白发,却发觉越拔越多,根本拔不完。“算了,”他含泪笑,“昨夜我连铃铛上的符咒都解了,现在还在乎什么白发呢?”
你走的那年,正是我们相识的第十年。十载岁月,匆匆流转。初相遇,我是将军家的皮猴子,你是落魄的四公主,我为你采花送饭,你陪我读书练剑。再重逢,你竟是我仇人之妻,而我是你敌军主帅,这到底是为何,容儿,你可知答案?
容儿临终时的遗言每个字他都刻在心头,可是,就算测凌没有假传旨意,没有害死于家军,还是一样可恶!因为他得到了你的心……就凭这一点,他该死!可是啊容儿,用蛊虫折磨他这许多年,我为何还是不快乐,反而在昨夜放他走时,我心中才有了一丝热气。
或许你骂的对,我一辈子,也没有长大。
桌上蛊虫邪性太重,谢必安的乾坤棍也难以安抚,最后只得元君出手结印念咒。手现和光罩住蛊虫,一男子魂魄从中缓缓飘出,他还如从前一般高大,一双原本涵盖天地的眼睛却只剩一片茫然,就好似一棵植物。
谢必安见此哀叹:“这是被食心的后果,他三魂七魄已失一半,没有思绪,谁也不认得了……”
造化真是弄人,多少心酸再重逢,却只落得不相识。
四公主将百花蜜酿灌入愁肠,“从人间直至地府,测凌,我如今才有机会说声对不起。”她终可以将当年一场误会说明,可是,对面人始终无丝毫声色,只木然的站着。“他始终还是不肯原谅我,”公主说罢,魂魄已开始闪烁,元君掩面不忍再看。
“相见时难别亦难,草原上的落日真美啊”,笛声再起,万里彼岸花绽开,眼前金冠长裙都渐渐消散,化为一阵烟尘,尘中脱出一颗星子,挂于冥府无尽的黑夜。
曲终,人散。
这次,没有眼泪。四公主对这一场相逢,从来无悔。
自那后,元君一改往日脾气,喝酒时常忍不住往天上看,边看边怨,酒干又从头。也不愿审测凌最后一道,杂扫小鬼说她看了便要流泪,黑白无常也无可奈何。以至测凌的魂魄就像了无生机的枯木一样在我店中一直立着。于是,我便私自做主,将这尊“活石像”安排在窗口,正能看到四公主那颗星子的地方。偶尔,我也给他讲四公主讲过的故事,代公主问问,他可还有怨?
黑无常进来喝酒,不怀好意的在人家眼珠上摸索,我呵止,他反怒目瞪了测凌几眼,“好啊,他才坐在这几日,你就这般偏袒。”
“瞎说,我只是替公主心酸,最终也未等得一句原谅。”我又气又笑,解释道,我只是惋惜,原来错过就是即使等在阴曹地府,也无缘再说半句,遗憾会永刻于心。
“那你呢?”范无救的手还未从测凌衣上挪开,看似漫不经心的问。
我?我饮下一杯酒,“各有命数。”说罢又感到说不清的疼痛在心口和头脑间纠缠,抚了抚太阳穴。
“好了,莫要思虑过重”,范无救不再追问,依旧是以他那副懒散的样子数落我,边说边在空中划出一道光晕,光中现出一把古琴,通体乌黑,琴弦清透,他话锋一转,“喏,生辰快乐。”
七月初十我生辰这种小事,只是同公主随口一说,他竟然记得,我接过琴笑道:“日子已经过了。”
他指尖轻轻弹在我脑门:“小气,为公主的事耽搁了不是。”黑袍扬起,我分明能感受到他指尖的缱绻,公主说,喜爱一个人的眼神是不同的,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无救似乎从未用看我的眼神看旁人。我就那样定住看他,好像听到琴音扫过我的心弦。四公主说测凌身上带着凡人少有的气度,可我看去,目光却无丝毫吸引,无救在那里,旁人都显昏暗。在这一刻,我很想回答他的问题,那么我呢,时常祈求上苍自己命能再好一些,不要错过。
只是,上苍哪有功夫理我。
只有琴声和酒香回荡在空旷的百花楼内,我大概是累了,或者是醉了,琴声中,又问测凌,“有朝一日她抛下你,离你而去,你会怨她,对吗?”
范无救从椅上旋身,在我琴上抹过一痕,“不会,我赌他从未怨过,他怎会怨呢。”
我琴声更急,会的,不可改变的结果谁都无力抗衡,最后便只剩伤心难过,怎能不怨。
“我说,他从未怨过!”他似是急了一般,忽而跨到测凌身边,在“石像”衣襟上下摸索,蓦地,笑了。
琴声停。我诧异的看他。
“喏,”范无救将手掌展开,他在测凌衣襟摸到的,正是那只鹰笛!其上可见曾经粉碎的痕迹,不过碎片又被一块块捡了回来,拼回到原本的模样。这个和“苏子规”一样的小东西,被静静护在测凌的怀里,蛊虫食身也未丢弃。
我看着他打了胜仗一般的表情,看着那只终究被拼好的鹰笛,也笑了。信任不会因情势变化而变化,会变的就不是信任。原来,爱也一样。
无人察觉的角落,一滴泪悄然滑落,飘于空中,掉进我掌心,好生滚烫。我回眸,是从测凌眼角滚落。触及鹰笛,他的记忆苏醒。有情有念才有泪,测凌通体发着幽幽的紫色,那是魂魄放弃生机自毁窍门时才有的颜色。
我伸手上前想要阻挡,却被范无救拦住,他说,测凌想要被成全。
光辉流转,草原上的雄鹰终归寂灭,不过好在,他走上的,是心安的归途。
从此,地府的天空多了两颗耀眼的星子,永世相伴。
坐在破损了一半的亭廊,我多少有些艳羡天上的两颗星子,饮下一盅酒,问无救,若是他钟情一个人会如何。
他的答案倒是很令我意外。
他说,“要是我,就化作一滴泪,为了保住我,那个人需得永远不伤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