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醒前,三号正扑在祁岭身上爆哭。
所以,当祁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前,他手上仍残留着三号泪水的触感。
直到他对上了一双熟悉的刻薄的眼睛。
“李哥?”
祁岭猛地坐起身,睡意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
注意到边上还站着个人后,祁岭又是一愣。
“周小姐?”
这对组合实在有些超出想象了。
周潇逍抱臂看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径直绕到床对面,拍拍骆明舟的脸:
“骆明舟,起来了。”
祁岭视线跟过去,却听到身后响起声冷笑。
肩膀一僵,祁岭慢慢收回视线。
刺人的目光仍旧嚣张地停在他脸上。
“跟我出来。”
李凯偏偏头,语气是毫不客气的命令。
祁岭仍坐在床上,盯着被面。
李凯五官扭曲一下。
“耳朵聋了?我有话要和你说,还不快出来。”
祁岭蓦地攥紧了拳头。
可他没再固执,只是磨蹭着下床。
双脚落到地面的瞬间,他的手臂忽然被人拉住。
“他不会和你走的。”
骆明舟面带愠色。
明明是刚刚睡醒,头发乱着,下巴上冒着星星点点的青茬,眉眼间却透出不怒自威的严肃。
李凯眼睛一瞪。
“有什么事麻烦在这里说。”
周潇逍扬扬下颌。
李凯气急,他愤愤地剜了祁岭一眼。
祁岭偏开头。
“好啊,好啊你们。”
李凯脸色瞬间变得铁黑,他指指祁岭:
“祁岭,你了不得了,我倒要看看你翅膀能硬到什么时候。”
门砰地一声摔上。
屋里静了静。
严肃的神色渐渐被刚睡醒后的懵然取代,半晌后,骆明舟忽然反应过来:
“等等,他凭什么摔我家的门啊。”
耳边传来声轻笑。
一转头,骆明舟便对上祁岭黑亮的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笑得太厉害的缘故,那漂亮的瞳子上覆着层水光,亮晶晶的,看得人心底直痒。
骆明舟攥拳抵在唇边,不自然地轻咳一下。
“笑什么。”
“没什么。”
祁岭笑眼盈盈地偏头望着他:
“只是有点怀念,虽然斑鸠骆明舟很可爱,但你这样也挺好的。”
骆明舟怔了怔。
“咳!咳!”
周潇逍夸张地清了清嗓子。
“恩爱能不能等我走了再秀,先聊正事行吗?”
骆明舟刚想反驳有关于“秀恩爱”的论断,就发现祁岭正了神色:
“你觉得那个人会是我公司的吗?”
周潇逍摇摇头。
虽然在最开始她也如此怀疑过,但现在她已经不这么想了。
“那个人从始至终都是针对骆明舟兽化的情报在和我们谈条件,我不认为他会突然整出一个失踪的新闻来。更何况,他本藏在暗处,何必弄这么一出来暴露自己”
祁岭点头认同。
周潇逍看了眼手机:
“反正下午你们就要见面了,是或不是,一问便知。”
两人这么一来一回地答,更让骆明舟一头雾水了。
他视线反复在两人间游移,却又始终插不进嘴。
直到周潇逍挥挥手,表示该回公司处理他们的烂摊子了。
“什么人?约好什么了?”
骆明舟急迫地看向祁岭。
祁岭眉头一皱。
“你……不记得了?”
骆明舟摇头。
“每一次兽化恢复后,我都会忘记兽化期间发生的事。”
刚说完,他肩膀就被祁岭扳住。
祁岭站起身,呼吸激动:
“那你还记得期间有听到过什么歌,做过什么事吗?”
骆明舟愣愣地摇头。
祁岭长舒一口气,坐回原位。
“没事,忘了好、忘了好啊。”
“啊?”
骆明舟张张嘴,本想打破砂锅问到底,却见祁岭抱起臂,一副要兴师问罪的姿态。
骆明舟直觉有些不妙。
果然——
祁岭指指角落的鸟粮。
“反倒是你,是不是该和我解释一下你的事?”
骆明舟当然知道祁岭在说什么。
他视线垂下来,显得有些心虚:“你知道多少了?”
祁岭慢慢叹出口气。
“放心,我没想借此威胁你,如果你不想那就不说,我去洗脸了——”
“不是的!”
祁岭的手被人一拉,再次坐回了床上。
床垫弹了弹。
骆明舟嘴唇咬紧又松开。
“我,是骆家的养子。”
和祁岭猜测的一样。
但祁岭没有催促,只是耐心地等。
“幼时的事我不记得了,我只知道从我有记忆起——也就是被领养回骆家的时候,我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失控兽化,起初是一年,然后是半年、三个月,这次本该是一个月的,但提前了。不然,我不会没有准备的。”
望着骆明舟眼中的痛苦,祁岭忽然有些于心不忍。
他斟酌着开口:
“没找医生看看吗?”
“看过了,也在治,但效果都不是很好。”
骆明舟垂下头。
“因为骆家是纯人类家族,所以我也要对外宣称我是纯人类,如果让别人知道了我是兽人,大哥他……大概会很生气吧。”
不知道为什么,骆家似乎对纯粹的人类血脉有一种执着的追求。
祁岭点点头,没再细问。
“看来,那个人就是用这点威胁了周小姐。”
“你们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我也不知道。”
祁岭答得很快,骆明舟喉头一哽。
很快,祁岭又笑着看向他:
“不过,下午应该就知道了。”
“下午?”
“别想啦。”
祁岭拍拍他的肩,而后向着盥洗池的方向走去。
“再不洗洗就要臭了。”
“哦,来了。”
骆明舟手一撑准备下床,忽然,他在床上摸到了个什么东西。
拿起一看,是一根带着断口木棍。
木棍?
骆明舟眉头一皱。
哪来的木棍?
*
下午三点整。
深秋的室外已经有些冷了。
祁岭搓了搓手里的热咖啡,等得有些不耐烦。
忽然,耳机里的音乐一停。
屏幕上,来电显示粗暴地挤掉了播放界面。
看着上面明晃晃四个大字,祁岭手一抬,飞快接起电话。
“直走。”
经过处理的音色粗糙,在祁岭耳中响起。
祁岭神色一凛。
四下明明空无一人。
“你能看见我?”
“直走。”
仍是这个指令。
祁岭抿抿唇。
指令总在关键处适时响起。
祁岭就这么遵循着指示,七歪八扭地绕几个圈,而后进入了一座写字楼。
楼道里灯光昏暗。
两道交叠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回响。
祁岭放轻了呼吸。
“停。”
他蓦地刹住脚。
几乎是同一时间,身后的脚步声也消失了。
祁岭藏在口袋里的手捏了捏,转身。
“349870”
对方贴心地放慢了语速,报出一串数字。
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祁岭攥着咖啡杯,盯着门上的密码锁,明知故问:
“什么?”
对方顿了顿,似乎没料到祁岭会这么蠢。
“……密码。”
“哦。”
对于可能会被对方在心里偷着骂这件事祁岭没什么感觉,他弯腰将咖啡杯放在脚边,而后将之前的那串数字输入门锁。
哔的一声后,门向外打开。
他长腿一跨,大门紧跟着紧闭,最后一点声音消失。
只剩孤零零的咖啡杯。
门在身后合上的瞬间,一条细瘦的手臂便卡在祁岭颈上。
祁岭反应迅速。
一拉、一拧、一压,那人便被三百六十度转了个圈,犯罪嫌疑人似地压制在祁岭身前。
看清对方的脸后,祁岭瞳孔一缩,瞬间叫出个名字:
“白渺?”
突然意识到什么,祁岭猛地将人提起,把白渺的袖子往下一捋。
细白的小臂上,是一条暗红色的血痕。
“那只白猫是你!”
白渺的圆溜溜猫眼一眯:
“可以先松开我吗,怪疼的。”
祁岭手一松,退至门边。
“你为什么要见我?”
白渺仍旧挂着个不咸不淡的笑,像是带着张假面。
“想和多年不见的老队友聊聊天,不行吗?”
祁岭蓦地攥紧拳。
“我不认为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
明明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可祁岭仍忘不掉,他被白渺背叛的那一天。
那是祁岭第一次尝到背叛的滋味,也是从那个时刻起,祁岭被迫接住了将带给他无限痛苦与挣扎的命运剧本。
“是吗?”
白渺轻笑一声,垂眸抬睫间,笑意消失。
“那就直说好了,我要你和我一起,扳倒星程。”
星程娱乐,两人所属的公司。
祁岭表情空白一瞬。
“什么?”
“怎么,不敢想?”
祁岭皱起眉,头小幅度地摆动一下。
“这不是敢不敢想不想的问题,白渺,你凭什么认为我们能扳倒星程,我们拿什么扳倒——”
“证据啊!”
白渺猛地将祁岭的话打断,眼尾憋得通红。
“他们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件事都可以成为证据!”
祁岭怔怔地呆愣在原地。
白渺的话像不是一记重击砸在他的头上。
“祁岭。”
白渺向前逼近一步,祁岭本能向后一退,后背抵在冰凉的金属门板上。
“你已经够幸运了,只要你开口就会有人愿意帮你,你为什么不反抗呢?”
“我……”
祁岭本想说些什么,脸侧冰凉的温度却将他刺得一个激灵。
白渺是弹钢琴的。
带着薄茧的指腹蹭过他侧脸,轻轻地摩挲,像是猫满是倒刺的舌。
那手慢慢的下滑,扣住了祁岭的脖颈。
祁岭忍无可忍将人一推。
对方的力道却出奇的大,祁岭竟没将人推开。
“白渺你冷静一点!”
突然,电子门锁传来一阵急促的输入声。
咔哒——
锁芯一松,门蓦地被人拉开。
目的达成,白渺收回手,望向来人。
只见骆明舟手里端着那个咖啡杯,咖啡杯上是用圆珠笔写下的一串密码。
白渺一勾唇:“骆明舟,我就知道你会跟过来。”
骆明舟一把将祁岭护在身后。
他死盯着白渺,像是猛禽,只要猎物一动他就会立马冲出去,将对方撕得粉碎。
白渺哼笑一声。
他目光慢悠悠地在骆明舟和祁岭两人间转上一圈。
“骆明舟,这么多年了,你还没从这个坑里爬出来呢?”
就是这一句,忽然将祁岭的记忆拉回几年前——
白渺是不是和骆明舟传过绯闻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