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你”
两人在一时间开口。
祁岭嘴一抿，看向车窗外。
“你先说吧。”
在转向灯挞嗒、挞嗒的响声里，骆明舟慢慢调转了车头的方向。
“你……”
想说话在嘴里咀嚼过几遍，“不打算答应白渺吗？”
祁岭盯着窗外闪烁的广告牌。
“你希望我答应吗？”
“我？”
骆明舟顿了顿，只以为祁岭在问他的意见：
“我不知道你的公司究竟做过什么，选择权在你，如果你想就去做，如果你需要帮助随时可以找我。”
再完美不过的答案，可祁岭却觉得心里坠坠地发疼。
为什么？
祁岭皱紧眉，忽然不懂自己为什么这样。
“祁岭？”
“诶！”
祁岭肩膀一抖，蓦地抬起头。
“我……我再想想吧。”
反正他有白渺的联系方式，虽然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点开过彼此的对话框了。
手一下一下地拨弄着身前的安全带。
白渺那句不明不白的话给祁岭带来了太多的猜想，让他迫切地想要探得一个答案。
“骆明舟。”
拨弄着安全带的手一停，落回膝上。
“你和白渺认识？”
骆明舟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腕上的青筋清晰起来。
“算是吧。”
“你喜欢过他？”
骆明舟喉头一噎。
怎么突然就从认识跳到了喜欢呢，不过倒也很附和祁岭的问话风格。
想到这，骆明舟没忍住笑出声来。
祁岭眉头一跳，眼中带着些难以置信。
“不会吧，旧情未了？”
笑容凝固，骆明舟猛地偏头，奇怪地看向祁岭。
“怎么得出的结论？”
“那你笑什么？”
祁岭也是一样的满脸不解。
滴——！
后车不耐烦地鸣笛，两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路中央呢。
“我靠，是不是忘了变道了。”
祁岭一拍脑门。
“没有。”
祁岭一啧嘴，伸着脖颈四下张望。
“就是忘了，你看，我们本应该左拐的现在直行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
骆明舟开口，将祁岭打断。
祁岭眨眨眼，看向他。
只见骆明舟双手握着方向盘，直视前方。
“我没有喜欢过白渺，更不是旧情未了。”
“当年那是……”
逆着光，骆明舟的喉结滚动一下。
祁岭舔了下嘴唇，慢慢将后背贴回座位上。
“和我有关，对吧。”
不等骆明舟回答，祁岭便接着说下去：
“在还是队友的时候，我和白渺是公司指定的卖腐搭子。后来，成绩不理想，我们的团被公司解散。因为要单人发展，我们都拿到了不同的剧本，就像我现在的黑红人设。”
祁岭从鼻腔里挤出一声轻笑。
“不过，最开始这个人设是白渺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剧本换给我的时间节点，应该就发生在你们传出绯闻之后。”
车里静了静。
骆明舟抿抿唇，手指无意识地搓着方向盘。
柏油车道无尽头地延向远方，在骆明舟眼里渐渐变成了一条模糊的线。
该怎么说呢？
说只是自己好奇，究竟白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叫祁岭在镜头前说违心的情话。
说自己其实是被好奇心害死的那只猫，才会被缠上、被利用，最终变成了无意刺向祁岭的短刀。
远远的，别墅的轮廓进入视野。
骆明舟这才意识到自己已沉默太久，而这沉默在骆明舟眼里，大概是一种心虚吧。
祁岭的视线仍停留在他侧脸。
安静，又耐心十足。
汽车驶进车库，视野暗下来。
“祁岭。”
骆明舟喉头哽了哽。
“我从没想过那样会伤害到你，那时候，我太年轻了。”
二十岁，刚入社会的年纪，骆明舟已经拿了影帝，被捧上人人仰慕的位置。
可也是在相同的年纪，祁岭坠入了深渊。
骆明舟痛苦地闭闭眼。
强烈的罪恶感涌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了。
骆明舟费劲地呼吸着，肺脏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一般作痛。
“我知道的。”
祁岭突然开口，他偏头看着骆明舟，眼睛在黑暗中显得分外明亮。
骆明舟的道歉之语了了，可他却领会到了所有的言外之意。
“你就算再讨厌我，也不会玩阴的。”
祁岭伸出手，捏住骆明舟脸颊上的软肉。
那里冰凉凉一片，祁岭却没问为什么。
不讨厌。
骆明舟在心里无声地反驳。
他抬手反握住祁岭的手腕，通红的鼻头吸了吸，“那你还捏我干嘛？”
祁岭轻轻叹出一声笑，收回手。
他推开车门，临下车前，忽然扭头看向骆明舟：
“我就是喜欢你这点。”
骆明舟蓦地瞪大了眼睛。
车门轻轻关上。
密闭而幽黑的空间里，骆明舟听到自己响亮的心跳。
*
客厅里，米黄的灯光撒下。
祁岭背靠沙发腿坐在地上，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
而他一侧，骆明舟正端整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脑上的剧本。
想起些什么，祁岭把手机亮度调到最低，而后谨慎地回头看一眼骆明舟。
很好，对方一门心思扑在剧本上，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在干什么。
祁岭默默舒了口气，飞快点进视频软件里。
看到信件图标上的红点，祁岭心下雀跃又紧张。
祁岭啪地点了进去。
[@恶魔小蛋糕：新歌超好听！昨天的消息不好意思，我睡糊涂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发什么[呜呜]]
后面又跟了一长串的乐评，不仅有真挚的夸夸还有一些善意的改进提议。
祁岭简直要哭了。
熟悉的小蛋糕，你终于回来了！
[@ming-：呜呜你没事就好，昨天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被附身了]
忽然，细微的震动声从旁边传来。
祁岭唰地把手机倒扣。
原来是骆明舟的电话响了。
骆明舟冲他摇了摇手机，又朝着阳台一指，示意祁岭他要去接个电话。
“喂，潇逍？”
推拉门关上，骆明舟的声音瞬间模糊起来，像是蒙了层被子。
不过，祁岭对于别人谈话的内容也没什么兴趣。
他现在只想全心全意地和小蛋糕聊聊天。
可现实似乎总针对于他。
当那个熟悉的名字从来电界面跳出来时，笑容从祁岭脸上褪去。
铃声不耐烦地催着。
祁岭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
“李哥。”
“哟，联系你可真难，攀上骆明舟也是当上大忙人了。”
刺耳的讥讽从听筒里传出来。
祁岭闭闭眼。
“李哥，有事你就说。”
李凯冷哼一声。
“热搜已经被骆明舟那边压下去了，不过嘛，人都爱凑热闹，越是压热搜越显欲盖弥彰，网友就越好奇。”
几乎可以料想到李凯接下来要说什么，祁岭握着手机的手一点点捏紧，指节苍白。
果然——
“所以，你给我咬死了骆明舟，最好再发点暧昧不明的微博，手滑也行，总之绝不能放过这次流量。”
电话那边，李凯停下来，似乎正等着祁岭回应。
可祁岭只是沉默。
这沉默无异于一种忤逆，李凯音调猛地一扬。
“听懂了就吭声！”
“我不做。”
祁岭音色冷冷，经过电信号一转，更显决绝。
“你！”
短暂的愤怒后，李凯嗤笑一声：
“祁岭，你没资格说不。别忘了，你的合约还在公司手里。你个没爹没娘的，指望谁来帮你付违约金，不会是你那个孤儿院的老院长吧？”
“我明白了。”
阳台里，骆明舟点点头，严谨地又重复一遍。
“也就是说，热搜已经压下来了，我现在只需要发个微博报一下平安、让网友们安心就好了。对吧？”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骆明舟顿了顿。
“潇逍，我是交代过你在我兽化的时候帮忙回@ming-的消息，但你那回的啥啊，AI 啊你。”
“屁嘞，那都是我一句一句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好不好，你有没有良心啊你。”
骂爽了，周潇逍喘口气，接着说道：
“不聊了，赶紧发微博，限你十分钟，挂了啊。”
电话挂断。
骆明舟叹了口气，把手机塞回口袋里。
推开紧闭的阳台门，祁岭仍盘腿坐在沙发下，不知怎么的正盯着茶几发呆。
“怎么了？”
骆明舟直觉祁岭情绪有些不对。
“要喝水吗，我去帮你接点？”
祁岭摇摇头，只拍拍身边的沙发示意骆明舟坐回来。
心下虽不解，骆明舟却也依言坐下。
刚坐稳，祁岭忽然上身一歪，斜趴在他腿边。
毛茸茸的耳朵无意蹭过他的手面，羽毛似地扫过骆明舟的心。
骆明舟猛地提起一口气。
祁岭闭上眼，脑袋往他大腿边挨了挨。
“你再打会儿字吧。”
“打……字？”
骆明舟一愣，而后将电脑放在膝上，试探着敲了两下键盘。
“这样吗？”
祁岭轻轻地笑起来。
他双眼微阖，唇角漾着一个小小的笑纹。
骆明舟忍不住伸出手。
“骆明舟，我觉得你特别有当助眠博主的天赋。”
手上动作一顿。
骆明舟这才恍若梦醒，他飞快缩回手。
“是、是吗？”
“嗯。”
祁岭轻轻应着，呼吸浅浅。
骆明舟忽然想起什么。
他放柔了动作，轻悄悄地拿出手机。
半分钟后，一条热乎的微博新鲜出炉。
[@骆明舟：大家放心，祁岭已经被我控制住了[咧嘴笑]]
配图是一张自拍。
照片上，祁岭正趴在骆明舟膝上打瞌睡，而骆明舟从一侧探出小半张脸，唇角带笑，冲镜头比了个耶。
微博发出后一分钟，不出所料地爆了。
忽然，安静的房间里叮咚一声，沉寂了许久的机械音响起。
“CP 值，+1”
祁岭猛地惊醒。
他唰地从骆明舟腿上直起身，四下张望：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骆明舟：……
叮咚——
祁岭手机里弹出一条消息。
他蓦地站起身，手忙脚乱地点开对话框。
十几分钟前，也就是李凯挂断了电话、而骆明舟还在阳台的时候，祁岭久违地联系了白渺。
他问：我该怎么做。
而现在，白渺的回复传送过来，只有简单的五个字——
利用骆明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