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气氛怪异。
啪——
照片摔在祁岭面前。
“解释一下吧，祁岭。”
周潇逍盯着他，眼神像一把锐利的小刀。
“潇逍，这件事和祁岭没关系。”
骆明舟挡在祁岭面前。
他看一眼桌上的照片，又很快别开视线：
“我们在厨房做饭，肯定是有人在窗外拍到的，祁岭他也是受害者。”
“无关？”
周潇逍冷笑一声。
细长的指甲在照片上一点，“骆明舟，你知道这张照片是谁卖给狗仔号的吗？”
骆明舟张张嘴，却不敢说出任何一个猜想。
他就怎么看着周潇逍的视线落在了祁岭身上。
“祁岭，照片是你给李凯的吧。”
骆明舟愣住了，而后猛地望向祁岭。
那眼里情绪复杂，起初是怔愕，而后，那些愕然一点点松动、碎裂，到最后几乎变成了哀求。
“祁岭？”
骆明舟眉头纠着，提心吊胆地唤着。
祁岭慢慢地移开视线。
骆明舟摇晃一下，一步一踉跄地从祁岭身前退开。
“为什么？”
质问砸进空气，漾开一圈圈涟漪。
“是我做的。”
就在骆明舟几乎以为得不到回答的时候，祁岭终于开口。
他仰头望着骆明舟，却只是重复：
“是我做的。”
“我知道是你做的！”
音量猝而提高，骆明舟几乎被一种无法控制的愤怒淹没：
“我问你为什么！”
紧握的拳缠着，骆明舟眼尾通红。
他死盯着祁岭，固执地要一个答案。
“骆明舟！”
周潇逍拉住他的手臂。
“冷静点——”
“因为我想早点甩掉你，越快越好。”
柔软的睫掀起，睫下的黑眸却残忍。
周潇逍一愣。
祁岭说出的话显然是逻辑不通的。
既然想要撇清关系，又为什么要拍下这种让人误会的相片？
可她掌下，骆明舟的手臂却猛地卸了力。
像是绷断的弦。
周潇逍难以置信地看向骆明舟。
骆明舟怔怔地望着祁岭，视线在空气中颤动。
他语气很慢，虚弱到了极点般一字、一字地问：
“你说什么？”
祁岭嗤笑一声。
“你听到那声播报了吧，又加了一分，离我甩开你又近了一步。”
“就只是为了这个？”
骆明舟紧盯着祁岭，企图找到一个破绽，哪怕只是一点点造假的证据，都能让他心甘情愿地被算计。
可祁岭只是咧咧嘴，笑里颇有些狰狞的意味。
“骆明舟，你不会真以为我是什么好人吧，你可真好骗。”
字词缓慢地往外吐着，生怕对方听不懂似的。
笑容一点点在祁岭脸上干涸，变成一副假面。
他咀嚼着骆明舟的痛苦，同时也被这痛苦反噬。
骆明舟忽地笑起来。
他捂着腹，几乎要笑出泪来。
“是，祁岭，是我忘了，你根本就是个不择手段的混蛋！”
眼看着情况失控，周潇逍忍不住站出来。
她扯扯骆明舟的手臂。
“冷静点，我们先处理问题，其他的等以后再谈。”
骆明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潇逍，麻烦你。”
周潇逍直觉有些不对。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发问，骆明舟就已帮她打开了门。
房门大开，深秋的风冷冽，刀子一样割进来。
门边，骆明舟表情淡淡。
冷静地不正常。
周潇逍心头猛地一跳。
她一把拉住骆明舟的手臂，摇摇头。
“别冲动。”
骆明舟当然知道周潇逍在恐惧什么。
他安抚地一笑。
“放心，我不会为了这种人把一辈子搭进去。”
“我只是——”
骆明舟视线偏斜稍许，落在沙发的人影上。
笑容慢慢从他面上褪去。
“和他有事要谈。”
*
一条长桌如同天堑，将两人隔开。
祁岭盯着空无一物的桌面，只等对方开口。
叱骂或是嘲讽，他早已做好了准备。
“祁岭，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骆明舟盯着他的脸，将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捉住，然后拆解到极致。
“所谓系统，是不是也是你的手段之一？”
“是。”
祁岭表情不变。
桌下的手蓦地攥紧，骆明舟狠狠一磨后槽牙。
“为什么？”
“因为我要火、要流量、要关注，而你最不缺的就是这些。”
祁岭说着，眼眸半垂。
“是我利用你、欺骗你，从始至终。”
为什么？
骆明舟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他想冲上去，揪住祁岭的衣领质问。
为什么不看着我说？
祁岭猝而抬眼。
那深邃的黑瞳如若一个漩涡，瞬间将骆明舟拖入其中。
窒息感忽地袭上骆明舟。
“这个回答你应该满意了吧。”
祁岭慢慢站起身，他视线一点点从平视变成了睥睨，他看着骆明舟，像是看一只苦苦挣扎的蝼蚁。
“骆明舟，你可以恨我了。”
直到这时骆明舟才终于明白，他的一次次逼问与审视，只是在为自己找一个理由——
一个恨祁岭的理由。
他像是挑剔的养蚌人，将一颗颗珍珠捡起又丢下。
这个不行，这个也不行。
其实根本只是他做不到而已。
一旦认识到这点，骆明舟便被一种更大的绝望笼罩。
因为他明白，他根本没法恨祁岭。
骆明舟突然笑起来。
他抱腹伏倒在桌上，肩膀断断续续地耸着。
断断续续的笑声，像是溺水者的呛咳。
在骆明舟看不到的地方，祁岭的表情痛苦起来。
祁岭何尝不知道自己的残忍。
但他已经给骆明舟带来太多麻烦了。
对于自己这样的人，总归是离得越远越好。
祁岭只是有些后悔，应该趁着骆明舟变成大灰鸽子的时候多摸几下的。
那样柔软温暖的绒羽，以后恐怕再也触不到了。
祁岭垂眸看着骆明舟，眼中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不舍。
他缓缓伸出手。
指尖刺破空气，小心翼翼靠近。
越来越近。
柔软的发近在咫尺，然后是光洁、修长的后劲，还有山壑似的背脊。
近在咫尺。
不。
该停下了。
祁岭要哭似地牵牵唇角，本向前延伸的手指蜷起来。
突然，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祁岭的手腕。
那力道不容拒绝地一拉，祁岭便猛然向前摔去。
慌忙中，祁岭本能地想用另一只手撑住长桌，可又是一道桎梏缠上。
就这样，祁岭以一个怪异的姿势落入骆明舟掌中。
彻彻底底，无可挣脱。
距离在无知觉中被缩到极近。
近到两人的呼吸不明不白地纠在一起，几乎达到了不分你我的程度。
祁岭惊愕地瞋着骆明舟。
“小心啊，伤好不容易才好的。”
带着薄茧的指腹划过祁岭手腕。
骆明舟抬眼，眼睛像是轰轰烈烈烧着一团山火。
祁岭一惊。
像是小兽本能地感受到了来自外界的威胁，祁岭猛烈地挣扎起来。
可他越挣扎，那扼住了他命脉的捕兽夹便收得越紧。
“祁岭。”
骆明舟目光幽幽，眼尾的笑意带着些危险的意味。
“你要火，我满足你。”
*
“骆明舟！你把微博删了！”
亲眼看着骆明舟点下发送键，祁岭再也没办法佯装镇定了。
他伸手就要抢过骆明舟的手机。
不料骆明舟却不紧不慢地将手举过头顶。
“怎么？”
骆明舟垂眼看着他，唇角勾着抹戏谑的笑意：“五分钟都等不及？”
祁岭眸子瞪得滚圆，却没什么震慑力。
“骆明舟，你是不是有病？”
骆明舟仍旧是那副表情，带着几分戏弄的意味。
身上明明是一件普通的浅灰色居家服，却被他衬得分外笔挺利落，成年男性的手臂线条清晰而干练，荷尔蒙气息几乎满溢而出。
骆明舟慢条斯理地摇摇高举过头顶的手机，像是逗小狗那样。
“想删就来抢咯。”
祁岭简直要气炸了。
他忿忿地一抬脚，完美命中骆明舟膝盖下两寸处。
骆明舟瞬间破功。
闷哼一声，骆明舟捂着痛处蹲下身。
“祁岭你玩阴的！”
祁岭眼疾手快抢过手机。
他一把揪住骆明舟的衣领一拉，逼问道：
“密码。”
疼痛的痕迹尚未从脸上完全消失，骆明舟却已有余力地冲祁岭一挑眉：
“猜对了就告诉你。”
面对骆明舟的挑衅，祁岭决定来硬的。
他一把抓起骆明舟的手，毫不犹豫地对着指纹识别处按了下去。
屏幕瞬间亮起。
一入眼就是骆明舟几分钟前发出去的直播预告，预告时间显示为一分钟后。
而预告下面的评论区已经显示为999+
好险，还来得及。
祁岭一边躲着骆明舟，一边飞快在页面上点着。
只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条预告删掉——
啪。
祁岭的脸出现在镜头里。
看着画面上的自己，祁岭眨眨眼睛。
“还给我。”
骆明舟一步跨上来，一手卡住手机。然而这时，他看到了屏幕上的画面。
短暂的怔愣后，骆明舟转头看向祁岭。
“又手滑？”
祁岭：……
画面的角落，一条条弹幕飞快刷过。
[我艹这不是骆影帝家吗祁狗怎么在骆影帝家]
[妈呀祁岭能不能放过我们明舟]
[不会吧不会吧照片不会是来真的吧]
[骆影帝快辟个谣吧求你了]
骆明舟最先反应过来。
他清清嗓子，端平了手机。
“大家好。”
无论在什么场合、什么时刻，骆明舟总会认真而诚恳地和观众打招呼。
这样的骆明舟，总让祁岭觉得分外闪耀。
和自己不一样。
祁岭撇开头，手指无意识地挫着。
纵使他刻意控制了自己的视线，飞掠而过的弹幕仍不用分说地霸占了他的余光。
突然，画面对向他。
骆明舟将手机立住，接着后退几步，与祁岭并肩。
两人就这么被收纳在小小的画面之中。
祁岭的心跳瞬间快起来。
骆明舟要说什么？
揭露自己，然后与自己撇清关系？
也好，至少这样，李凯就不会得逞了。
而骆明舟，也终于不用再被自己这样的人拖累了。
想到这，祁岭牵了牵唇角，却像哭。
忽然，在镜头看不到的地方，祁岭的手被人捉住。
骆明舟看着镜头：
“今天开直播，就是想和大家说，我和祁岭——”
“没有！”
祁岭猛地提高了音调，将人打断。
胸膛剧烈起伏着，祁岭深吸一口气：“我和骆明舟没有任何——”
“喵呜”
祁岭和骆明舟皆是一愣。
他们飞快低下头。
不知白猫从哪溜进了屋中，正蹲在两人中间，优雅地舔着爪子。
“白渺？”
“喵”
瓦蓝的猫眼一眨。
瞬间，白色的雾气在空气中漫开。
一条纤细的手臂搭在祁岭肩上，带着户外的凉气。
祁岭浑身一僵，大脑瞬间宕机。
镜头前，白渺就这么一手揽着一个，冲直播间抛了个媚眼。
“这么热闹，不如带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