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是可以载入史册的一幕。
祁岭和骆明舟坐在两边，表情各有各的精彩，却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而坐在两人中间的“不速之客”——白渺本人——却丝毫没意识到问题所在，兴致勃勃地与直播间的观众打着招呼。
经白渺这么一搅和，直播间的氛围倒是诡异地轻松起来。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那些一心期盼着骆明舟独美的粉丝们反倒成了少数。
[笑死了这是情况，有没有人做个关系图]
[修罗场修罗场~打起了打起了~]
[哈哈哈哈哈今天热搜又热闹了]
[笑死了白渺，人秋雅直播你在这又唱又跳的]
看着逐渐跑偏的弹幕，白渺慢悠悠眯起眼。
身边，祁岭给他递了个眼色，显然是问他究竟在搞什么鬼。
白渺仍是笑。
“今天都是老熟人。”
白渺忽然凑近镜头，一字字读出其中某条弹幕。
“是呀”，读完后，白渺冲镜头甜甜一笑，“虽然都是熟人，但其实是久违的见面。”
说罢，白渺忽然意味深长地望向祁岭一眼。
“毕竟，我们路线撞了嘛。”
祁岭眉头一皱。
白渺很快便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弹幕上。
“路线是和骆明舟卖腐……哈哈哈，弹幕你们好有才。”
这回答无异于一种默认，像是往地铁车厢里丢了一只老鼠，弹幕瞬间炸开了锅。
[我去，这是承认了？]
[我骆影帝真就是块砖了，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笑的，星程也就这点手段了]
祁岭忽地明白了白渺的意图。
那之后，他看向白渺的眼神里便多了几分了然。
达成共识的瞬间，白渺偏偏头，俏皮地冲他眨了下单边的眼睛。
和他们刚刚入团时一样。
祁岭忽然有些感慨。
“那这么一说，我还是你的老前辈呢。”
白渺笑眯眯地看向祁岭。
“是吗？”
祁岭挑了下眉，但又很快收敛了神色，低眉顺眼，一副虔心发问的模样。
“那白渺前辈，正好我有个困扰了很久的问题，不知道可不可以请教一下你呢——”
祁岭抬起眼，冲着镜头轻轻一笑：
“在未提前告知的情况下偷拍，还把照片放出来也是正常的吗？”
“这个嘛，理论上是不正常，但对于我们来说，也很正常。”
白渺偏偏身，抬手搂住祁岭。
他一手圈住祁岭的肩背，一手搭在祁岭侧脸，轻轻摩挲着，微垂的眉间是满满的怜恤。
“慢慢习惯吧。”
祁岭身体完全僵住了。
哪怕他和白渺曾是队友，甚至炒过cp，但对方这样乍然突破社交距离的举动仍叫他无法习惯。
但镜头当前，目的尚未达成，戏也还是要继续演下去。
“我……”
祁岭松开紧抿的唇，刚要说些什么。
突然，一道阴影从头顶覆上来，像是蓄满了雨的乌云。
祁岭抬头，猝而撞入一对熟悉的眸子。
里面压抑着的怒火。
“不好意思。”
骆明舟面上挂着笑，眼底却没有笑意。
他一根一根掰下白渺搭在祁岭肩上的手指，彻底剥离后，他随意地丢开那手，歪歪头，斯文一笑。
“请问，你们在聊什么？”
白渺忙不迭做了个投降的手势，往旁边的位置上挪去，然后，他冲着空出的位置一摊手掌。
“没什么，请坐，骆影帝。”
骆明舟毫不客气地坐下。
两人的腿面彼此蹭过，祁岭默默地把腿往里收了收，抿抿唇。
突然，他听到骆明舟低声说：
“我知道你们要什么。”
祁岭猛然转头。
逆光里，骆明舟的侧脸温柔、却坚定。
男人直视着镜头，神色不卑不亢。
“那张照片侵犯了我和祁岭的隐私，目前证据已经掌握，我们会起诉星程娱乐。”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入每个人耳中。
弹幕短暂地安静了片刻，而后便是一阵疯狂刷过。
[妈呀玩这么大的吗]
[发生什么事了？？？？我刚进来我错过什么了？？？]
[头一次一线吃瓜有点紧张]
在一众突然被塞了一嘴瓜的懵逼感叹中，一条弹幕尤为显眼：
[快去看新闻！]
*
[星程娱乐一知名经纪人涉嫌严重违规，现已停职]
祁岭啪得按灭手机。
李凯被停职，斗争看似颇有成效，实际上也不过是推出来了一个挡枪的弃子罢了。
只要星程娱乐还在，祁岭所经历过的一切就还会再次发生。
而且，这次明着把矛盾搬上了台面，祁岭以后的日子只怕会更不好过。
对于可能到来的结果，祁岭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
至少尝试过了。
他退出新闻。
界面一闪滑进通讯软件里，祁岭的指尖长久地停在白渺的姓名上，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知道，对于这个结果，白渺绝不可能是满意的。
忽然，身侧的沙发一沉。
祁岭手一顿，而后放下手机。
一时间，两人就这么并肩坐着，谁也没开口。
像是在享受这难得的平和时光。
骆明舟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拍那张照片的根本目的，是要利用我公司的势力扳倒李凯，对吧。”
对方语气肯定，带着些释然。
释然？
祁岭突然有些搞不懂骆明舟了。
他偏头望向对方，眉头自我折磨似地蹙着：
“可我确实利用了你，不是吗？”
黑亮的眸子里满是不解，骆明舟望着，忽然轻笑一声。
祁岭看着对方伸出一根手指。
那手指飞快地在他眉心皱起处一点，像是蝴蝶轻柔地降在蕾上，只为嗅一嗅它的芬芳。
祁岭愣住了。
紧锁的眉头骤然一松。
那手很快收回去，像是一场幻觉。
“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可以和我说。”
“然后呢？”
祁岭眨眨眼睛。
和你说，然后呢，你会怎么做？
骆明舟咧开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然后我就可以笑话你了。”
“你！”
祁岭漂亮眸子一瞪，却颇有些嗔怪的意味。
骆明舟抬手，拍拍他两只大毛耳朵间圆润的发顶：
“别生气，我不笑你就是了。”
说罢，他站起身。
“走吧，到点了。”
“嗯？”
祁岭捂着头顶，警惕地望着他。
“到点干嘛？”
“看病。”
祁岭歪歪脑袋，而后眼睛一亮，蹭地站起身。
“恭喜你啊，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病情了。”
“是吗？”
骆明舟笑笑，突然长臂一伸，墨色的西装跟着他动作绷紧。
祁岭本能往后一躲，却被对方精准地往臂弯里一兜。
“你和我一起看。”
*
“明舟，来了？”
刚推开门，电脑桌前的医生便冲骆明舟招了招手。
两人看起来很熟识。
“成航。”
骆明舟如此喊着医生，确定了祁岭也跟着进来后，他伸手关上诊室的门。
“这位是祁岭。”
“祁先生，幸会。”
赵成航伸出手，脸上挂着友好的笑：“我姓赵，不介意的话和明舟一样叫我就好。”
“赵医生。”
祁岭弯弯腰，接过对方的手一握。
对于这个颇显生疏的称呼，赵成航没再纠结。他视线慢慢地在祁岭与骆明舟间扫过，忽然叹道：
“我给明舟看了好几年的病了，你是第一个和他一起来的人，真好。”
祁岭心头一跳，总感觉对面很快就要说出那句“好久没见少爷这么笑过了”的经典名句了。
所幸骆明舟一声轻咳，阻止了这场尬聊。
“成航，我一会还得去趟公司。”
赵成航一推眼镜，正了神色：
“那咱们得赶紧的了。最近感觉怎么样？”
骆明舟摇摇头。
“这次也提前了。”
说到这，骆明舟顿了顿，思考起来。
“五天前。”
祁岭抢答到。
他流利地报出一串日期，详细到开始与结束那天的小时。
大抵是他说得太过自然而然，一语毕后，另外两人都没有立马接话。
表情各有各的精彩。
骆明舟摸摸鼻头。
每每出门时骆明舟都会用发胶将头发拢起，露出他微微隆起的眉骨，同时，也暴露了那红到滴血的耳尖。
不知为什么，祁岭竟也莫名地有些面红耳赤。
他脖颈一梗。
“怎、怎么了？你要是也被那么折腾一下，绝对也不可能忘了是哪天开始哪天结束的！”
眼看着两人就要吵起来了，赵成航借着扶镜架的动作掩住了笑。
“咳。”
一声咳嗽将两人的注意吸引回来。
只见赵成航已正了神色，他手指轻敲敲桌面。
“先做检查吧。”
一系列检查做完，两人回到诊室。
祁岭看着骆明舟手臂上那一排青色的针眼，心里有些沉重。只是跟着跑了一遍完整的检查流程，祁岭就已经感觉身心俱疲了，可这样的检查，骆明舟每月都会做一次。
祁岭垂眼看着，轻轻开口。
“疼吗？”
骆明舟一笑，将挽起的衣袖拉下。
黑色的丝质衬衫服帖地包裹住骆明舟手臂，将那些细小的针眼尽数遮掩。
“还好，习惯了。”
因为捋起衣袖时解了纽扣，此时两片袖口松松地耷在半空。
骆明舟用一只手费劲地扣着，一个不小心，他指尖打了个滑，好不容易拢起的袖口便又松开来了。
“我来吧。”
祁岭叹了口气，伸出手。
灯光下，贝母纽扣反出温润的光泽。祁岭捏住纽扣，将小小的圆粒扣进缝里。
指腹沿着袖边捋过，抚平每一丝褶皱。
仔仔细细地将袖口整理好后，祁岭松开手，仰着上半身看了半天，满意地点点头。
“完美。”
骆明舟跟着他垂下视线，唇角笑意温柔。
“确实。”
祁岭得瑟地挑挑眉：
“所以，骆大影帝准备怎么感谢我？”
“是啊，是该好好感谢你。”
骆明舟搭在膝上的手指轻点，一拍苦思冥想的模样。
突然，骆明舟手上动作一转，反手抓住了祁岭的手腕。
祁岭大惊，抬腿就要跑。
可腕上的桎梏如若铁铸，竟不能挣动分毫。
面对着花容失色的祁岭，骆明舟露出个“你越挣扎我就越兴奋”的笑。
“不如，我带你去个地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