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舟有些轻巧自然地嘲讽了句:“瓜果壳可谓宝物,只是俗人不晓,仙人不用,也就我这般闲人才拿来玩戏。”
临檀瘪了嘴,伸手晃了晃腕,带着力气朝那瓜果壳风铃冲去。
稀稀拉拉的碎声落了一地,花舟惊呼着跑过去,几乎是扑倒在地上,揽着碎片委屈道:“你生气便来找我,动我的风铃作甚!我最喜欢风铃,这是我爹教我做的唯一的物件儿了……”
斥责完的花舟突然有些沉默地挑过来一个个碎片,即使被孙郗伤害,但血浓于水,他至今也放不下孙郗从小教他到大的瓜果风铃。以至于无意间又捡回来一摊下人都看不上的瓜果空壳,凭着记忆做出一个又一个。
临檀看着几乎要掉泪的花舟,悔过地挠挠头,低小了身子帮花舟捡拾:“我不是要欺负你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花舟抱着碎片蹲了会儿,抢过临檀手里剩下的那些跑进了屋里,将门狠狠摔住。
临檀听见屋内的花舟摔在桌边,又急又乱地趴在门上,清晰地听见花舟轻轻“呜”了声,便又去捡那再次散乱满地的碎片。
临檀不放心地在门口徘徊着,最后干脆依靠在门框上等着。最后终是等到天色黑沉,花舟才带着用线从打穿的孔中缝至原样的风铃开了门。
临檀有意躲闪,沉浸在风铃中的花舟也并未注意到他,好巧不巧花舟往这边靠了靠,这才侧头:“作甚?”
临檀自知理亏:“你在屋里摔了,我怕你有事,就守在这儿了。”
花舟那双看不见的双眼有些惊愕地努力对准临檀。
临檀笑了声。
花舟有些闷闷道:“你进来,我今晚歇在这儿,一会儿你自己回去吧。”
临檀心知他瞧不见,毫无顾忌地向屋内投去憧憬的目光,嘴上却说着:“不了,你给我看眼伤口,我就回去。”
花舟放下手中的风铃,绾了绾青丝,拨开些背后的衣物。
“磕时是被巫山绊到,向后仰倒,后背磕在桌腿上。”花舟缓解尴尬般干干巴巴解释一通。
临檀安心地垂下手:“不枉我守了这许久。”
花舟理好衣裳,被临檀推进屋里,临檀站在门口,有些眷恋地看着屋中轻软的床榻:“走了。”
花舟抱着还未挂上的风铃,呆愣愣地默了声。
……
初晨,临檀被淅淅沥沥的雨声混杂着风铃声吸引,门口可以看见几串精心而制风铃。瓜果壳完整而优良,一看便知是静心挑选许久后取出完整的果仁留下的空壳,还刷了油,风干后亮晃晃的。
临檀披着外衣站定在门边,风铃旁若无人地“哗哗啦啦”响动着,挂满了门前的屋檐,高度刚好,临檀可以够到,但顽劣的稚子定然只能仰望。
“安安。”临檀喃喃着。
雨中的桂花林迷蒙,似蒙着一层仙云,那股清甜清冽的香气出自花舟之手。
花舟是京城闻名的花痴。因爱桂入骨,曾于一座山上见了一株枝繁叶茂的梅花,与家中香气横溢的桂花配种,配出的仍是桂花,但花开时繁密的花枝甚至可以掩盖一些青黑的叶片,香气中也添了几分寒气。
京城人不知他的真名姓,只知那位——辛舟花痴。
临檀望着桂花林,披上披风,带上衣帽,在雨中静静地走着,向着桂花林走着。他犹记得与花舟初遇,那位相貌绝佳的小少年在府中留了几日,走时在后花园种下自己配的花种,被发现后欲盖弥彰地红着脸颊跑走,都忘了告别。
临檀甚至因为自认与花舟再无缘相会还哭闹了一阵,不成想五六年后又聚在一起。只是少年出落的绝世而独立,却再不能看看世间纷扰。
不知出于一种什么心情,临檀又一次立在木屋外,屋外的牌匾都已挂好,叫——守桂园。
临檀垂首笑着,昨日的他在屋外守到月明星稀,屋内的人不也如桂花姣美吗?守桂一词,的确有意思。
临檀抬手敲了敲门,屋内传来困倦的哼吟,临檀一急,用备好的钥匙打开门,径直去床边安抚着花舟,花舟似是强睁开眼,却也瞧不见:“谁?”
“我,临檀,睡吧,不扰你。”
花舟浅笑了声,翻身朝外侧躺,又闭上了眼,还不忘用刚醒时的沙哑道:“临大傻。”
临檀被他惹笑,唇角咧开的是温雅的关怀,不厌其烦地拍着花舟直至他又睡去。
临檀隐隐见花舟往被子里又缩了缩,起身把门锁紧,把窗关紧,还将自己雨水浸透的披风脱下,搬着木椅翘着腿,坐在床边守着花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