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半个多时辰,花舟掀了掀被角,坐起身子,目光呆呆的,眼皮仍有些沉重。
临檀正在茶桌旁鼓捣,闻声回头,忍不住一笑:“安安?”
花舟蜷起身子,额面困倦地点着双膝。临檀属实被惹得差些笑没气去,放下茶具蹲到床沿,用右手食指撑住花舟眉心。
花舟的目光渐渐清明,厌厌地拨开临檀的手,回身去翻衣物:“我更衣。”
临檀“哦”了一声,去他身后整理被褥,引来花舟奇异的目光:“……?”
临檀也看他:“怎么了?”
花舟不知哪来的火气,摸索许久找着临檀,略一用力直给人推出屋外,木门很是沉重,关住时嗡鸣不停。
临檀拍门,花舟不管,再拍,仍不管,又拍,洒扫的下人们也受不住了,纷纷直起身子:“公子哦,别拍了,安安主侍也要安静些吧。”
临檀讪笑,乖乖守在门外,听着屋内的响声渐弱了下去,这才敢又拍了拍门。
花舟打开门,靓蓝轻衫微微晃荡着,目光愠怒:“拍?”
临檀摇头,捉住花舟细腕,牵着他在府内走动。下人们先是松了口气,可算不用承受花舟的火脾气,又是纷扰着聚集在一起,对着两人不住地指点。
花舟对五六日前的“风铃事件”仍火气未消,加之今日的“拍门之扰”,目光中、眉间也聚了几簇郁悒,临檀伸手揉着花舟眉心,“安安怎么皱着眉?”
花舟别过头,脖颈细嫩纤长,勒出一条倔强气愤的线条。临檀真是苦恼,晃着那人的细腕:“安安……”
花舟用惨淡的眸子看着他:“我不见世物,你仍能将我惹躁了,我几日没睡沉你可晓得?”
临檀停住脚:“安安,我是真的悔过,我都这般了。消气。”
花舟仍一脸郁闷不消。
夏环与丫鬟们笑谈着由远及近,瞥见两人矛盾,夏环叫了声丫鬟们:“瞧眼,那是不是檀儿?”
“欸,是了。”
夏环正正容色,呼喝来一个丫鬟去:“把檀儿招过来。”
丫鬟“欸”了声,过去:“公子,主母招你去问安。”
临檀颔首,拉着花舟往夏环处走,花舟毫不客气地依靠着临檀,自己一丁点也不去找路。
“阿母,檀儿问您的安。”
“安安问过主母。”
夏环转过头来,侍奉的丫鬟向临檀礼了一下,一侧眼瞧见面色不善的花舟,又是一礼。
花舟本着看不见等于没有的道理接受了。
夏环与临檀聊时的内容让花舟愈发困倦,家常得要命,花舟猛然想起自己在宫中的生活。
晨起便是宫侍如群,宫室外简直压抑低沉至极。他由于身体特殊,自己穿戴好打开那华丽寂暮的门,一排排的宫侍便开始伺候着。
若是晨起的饭多了些,下人们又开始提心吊胆,畏惧花舟的食量之小会因此生火降罪,于是花舟难得享受到些安宁。
午后最是有趣,花舟去给花琳问安,两人便可以借此论一论兵法、政事与学问,因而花舟对夏环与临檀母子的寒暄问候嗤之以鼻。
倒是夜里,花舟会遣退所有下人与宫侍,将宫室的门紧锁,留下自己或饮杯酒,或练会字,总之是极为静谧而安详的。
“主儿,时辰不早,主母可还有其余嘱托,安安记下,放主儿回房吧。”
夏环看得出花舟的不悦,指尖点点丫鬟,道:“也无甚了,这是小巧,我的丫鬟,你初来,让她带你几日。”
“阿母,无需巧姑姑,安安很好。”
“那便是我多虑,安安掌事,你带着公子回房,早早歇息下。”夏环叹了声。
花舟扯过临檀,向着夏环略显不耐烦地颔首:“公子自记事起便亲力亲为,这几日猛的添了奴,自是比过前更拘谨,若论歇息,奴应是比主母更能让公子歇息好。”
夏环的丫鬟:“你这掌事,如何与主母说话的!”
夏环皱眉,脸上却盈满了笑意:“阿贝对予甚是忠心实诚,安安掌事可以领回去教导,日后公子身边也好有个伺候的。”
那叫“阿贝”的丫鬟有些不愿了,目光在花舟和临檀身上来回游走着,最终还是满怀希冀地故作姣美地向临檀躬身:“小婢阿贝,年十七,见过公子。”
花舟冷笑:“阿贝姑娘更个名吧,思道着奴虽卑贱,但也是你的教习,就叫做……长殇。”
丫鬟不知文采,只是应了,但夏环与临檀的目光却是变了样。
通俗点说,长殇便是死。
花舟扶着临檀,笑容沉沉静静,带着长殇离去。
夏环身边早已换了位丫鬟替上。
夏环额布冷汗,侧头叫来伺候的:“你也更名,免厄,赐姓福。”
“小婢福免厄,谢过主母。”
“唉……”夏环仰首望着天色,“但愿阿贝能走的长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