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阁的雅间果然名不虚传,也真真是对得起它那令人咂舌的天价。
商子清坐在窗边,依旧是雪青的外袍,平添了三分冷清。窗外是贯穿整个汴京的楚河,粼粼波光,熠熠生辉。
萧肃坐在对面随和地替他添满茶水,即便是做着这般侍奉人的活计,也依旧矜贵逼人。
香茗的雾气缭绕其间,萧肃用低沉而平稳的语气讲述着边关的一些勉强称得上是趣事的所见所闻,偶尔能收获商子清唇角微勾的一抹笑容,就已是灿若晨辉,令人失神。
商子清久未见外人,对待外面的事总有着十二分的好奇,是以这种旁人听来枯燥乏味的事也听得别有一番意趣。
两个汴京城里出了名气的难结交的人,待到分别之时,竟已是亲昵许多。
“今日与云澈相谈甚欢,实乃听寒之幸事。”
萧肃看出了商子清的归心,识趣地率先开口。
“不敢当,亦是云澈之幸。”
商子清也不曾想到,在外威名远扬的宁王相处起来竟会这般温和,只是……
“天色晚了,臣……我得回去了,我们改日再叙吧。”
出来这么久,兄长怕是要生气了。
“好,那本王送云澈回府。”
萧肃没再挽留商子清,只是将人安然送到了商府门口。
他抬起头,视线落在了汴京中央灯火通明的皇宫上,眼底赤裸裸的嘲弄在夜色的遮掩下终于显露了个明白。
*
商子清一踏入府中,便察觉到不对劲。
按常理,兄长早该等着他了。可今日府中静悄悄的,似平常一样,却已是最大的不平常。
“兄长可在厢房里?”
他随手拉住一个小丫鬟,想着不管怎样,先去赔罪总没错。
“见过公子。”
那小丫鬟端端行了礼,恭敬答道。
“家主大人赴宴去了,尚未回来呢。”
怎么会,还未回来?
商子清无端觉得心底沉甸甸地落下去,好似命盘的指针终于指向了他,他却只能这般彷徨地受着。
无可奈何,无能为力。
*
长夜寂寂,太和殿上却是一片灯火通明,觥筹交错。
商子暮的唇角挂着温和的笑意与一众前来套近乎的官员应付着,实则手中酒杯只是沾了沾唇,根本没喝多少。
夜色愈发浓重,他心底的烦躁也愈深。
这宴会怎得还未结束,他本打算今日快些回府,还能陪子清看看灯会。
虽然子清性子乖巧从未忤逆过他这个做兄长的,但他知道子清一直闷在商府也无趣的紧。只是这些年汴京局势风云变幻,他的位置又尴尬得很,实在不敢让子清多在人前走动。
端坐在上位的萧玄瞥见了商子清眉目间的不耐,抬手唤了身旁侍奉的王公公,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随即离开了宴会。
萧玄一走,商子暮也坐不住了,装作不胜酒力的模样起身和身边的几位同僚告别,便离开了太和殿。
“商大人。”
夜色如墨,漆黑的长廊上,早就等候在一旁的王公公快步上前叫住了他。
“圣上有请大人移步书房,说是有要事相商呢。”
啧。
纵然心中不悦,商子暮也别无他法,只得抿了抿唇跟着王公公来了书房。
倒是没有几步路,但宴会的声音已经飘飘忽忽,难以捕捉。
雨夜愈发浓重的黑暗似乎要将前路彻底吞噬,他的心中骤然升起一丝古怪,细细探究却又转瞬即逝。
殿中燃着淡淡的沉香,屋外的雨声也渐渐起了波澜。
商子暮不明白,圣上所谓的要事就是和他讨论来年的天象与收成吗?他一个言官,哪里懂得这些事情。
一杯又一杯的茶水下肚,耳边是枯燥晦涩的天象知识,一切都好似蒙上了层层浓雾。
飘渺的,难以捕捉的最后,他隐约看见了圣上明黄的腰带,在眼前浮动着,似近似远。
然后。
一片黑暗。
*
一切都像是是一场梦。
一场,难以言表的噩梦。
雨水从高处落下。
最后一眼,最后一眼。
所有人都是乱糟糟的,认识的,不认识的。
眼前的缟素,连成了一片看不见尽头的山。
所以人都在骗他。
商子清穿行在人群中,长长的队伍,他却看不清一张脸。
所有人都在重复着同一句话。
“节哀。”
“节哀顺变。”
“小公子节哀。”
“公子。”
阿凉红着眼凑近他,嗫嚅着唇。
“想哭就哭出来吧。”
哭?
商子清没有理会,只是呆楞地看着角落里枯黄的芭蕉,他还没有向兄长道歉,兄长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
兄长为何不听他的道歉?
是因为他出了宅院吗?
他保证再也不出商府了,兄长不要生气好不好?
周遭的声音吵吵嚷嚷,细碎而杂乱。
“商大人真是可惜啊,年纪轻轻就遭了瘟病。”
“是啊,听说没挺过五天人就没了。”
“也算是少受些罪吧。”
“只是可怜了这小公子,被商大人养在深院里不尝半点烟火的,这日后可怎么办啊?”
“你小子少假惺惺了,谁不知道商子暮没了最得益的可就是你们林党一派?”
“诶诶,哪里话哪里话,逝者为大,逝者为大。”
…………
没有人真的在乎,除了他。
直到棺椁从厅堂里抬出,高天之歌奏响,漫天的白,有一滴泪落在了商子清的指尖。
像是兄长的吻。
轻柔而滚烫。
泪水终于冲破了单薄的躯壳,肝肠寸断的苦楚在破碎的灵魂里打转儿。
“兄长!”
所有人都听见了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他扑在棺椁上拦住了去路。
那断续的,急促的,颤抖的哭腔,凄凄哀哀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我没有兄长了……”
“只剩下我一个了……”
“云澈。”
姗姗来迟的萧肃从身后小心翼翼地揽着他,似是揽着易碎的琉璃。
“你还有我。”
一寸一寸的血从心口漫上来,窒息淹没了他。
血色染红了那身白衣,商子清听见耳边传来熟悉的惊呼声,但他已经来不及思考了,任由自己倒下去。
阖目的最后一秒,他瞥见那一抹枯黄的芭蕉叶在风中飘摇。
原来。
这漫漫无声的庭前落雨,终是止歇了。
*
商府的丧乐奏响,与之同时,宫中的红烛也悄然入梦。
萧玄挑开层层帷幕,殿中是诱人的迷香,混着甜腻的汁水气。
红帐中,商子暮被束着双手绑着床榻上,身上的喜袍凌乱不堪,迷蒙的眼里尽是水色。
雪白的肤被艳红的锦缎映衬地更加惑人,萧玄微抬起商子暮的下巴,对上了他融融如春水的眸子。
果然,美人还是会流泪更漂亮。
“萧玄!”
商子暮张了张嘴,克制着自己即将溢出的暧昧的呻吟声,颤声喊住了在自己身上肆意揉捏摩挲的人。
“你……你不能……”
萧玄停下手,目光沉沉地看着商子暮含着恨意的眼眸。
尽管他有一万种方式让晚辞乖乖听话,但今天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他不想用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占有他的晚辞。
他更希望,晚辞能识趣一点。
香炉中又添了新香,萧玄慢条斯理地坐在一旁欣赏着商子暮的挣扎,汗水顺着胸前滑落,难耐的□□焚烧着理智。
今夜,还很长。
……
是近乎燎原的炽热,商子暮从未体验过这般痛苦而又羞耻的滋味。
身下的衾被被他蹭的皱皱巴巴的,汁水浸透了轻薄的红纱,可还是难以抑制身体里一波又一波涌起的浪潮。
好难受……
却又不仅仅是难受……
他像一条渴水的鱼,在被烘烤的火上反复折磨。
萧玄轻叩桌面的敲击声更像是直击灵魂的惊雷,直到将他理智的高墙一声又一声,击得粉碎。
“求你……”
迷离的眼尾染上情欲的绯红,他终于还是颤声向身边的恶魔求救,红纱被拖拽出鱼尾一样的痕迹。
萧玄终于等来了想要的回答。
他站起身,一步一步向床榻边走去。
他和晚辞的洞房花烛夜,理应如此。
早就无法蔽体的喜服被扒了个干净,光洁的如同化了的羊脂玉般的雪肤因动情而蒙上一层羞粉色,让萧玄反复把玩,爱不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