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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夏末的日头仍旧毒辣,蝉声吱呀在林间如波涛般此起彼伏,吵得人心烦意乱。

    商子清半倚在车辇的软垫上,玉色广袖滑落至肘间,清俊的眉眼低垂,神色恹恹。马车里又热又颠簸,他已全然没了刚出门时的好奇与热情。

    “快了,再过二里便是清和园。”萧肃自是看出了他的不耐,轻晃着手中的冰镇酸梅汤,专心喂着这只娇气难养的猫儿,碎冰碰撞在盏壁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倒是解了几分燥热。

    “清和园建在山阴处,入夜后比城中凉爽些。”萧肃望着他抿唇啜饮时偶然探出的绯色,喉间泛起微痒。

    商子清望着远处连绵的青山,山林间隐隐可见雕栏画栋,飞檐如燕。忽觉腕上一紧——萧肃握住了他的手,玉扳指磨蹭过他的腕骨,带着难以言说的一丝压迫感,让他忍不住想要抽回手。

    “后山有片寒潭,待安顿下来,带你去看萤火。”

    眼前人的心思实在是太过好猜,萧肃只不过是一句话便转移了他的心思,向来只是在书中读过萤火微微的商子清骤然就被吸引了,也忘了收回手,就这般被萧肃握着,轻重缓急地揉捏,像是把玩着一段玉竹。

    这次出行的盛世浩大,萧肃作为王爷,车辇自是靠前的,在他之前还有一辆规格更高的鎏金马车。

    仅仅从外头瞧,便能窥见这马车的价值不菲,没见过这种市面的商子清难免留心多看了几眼。

    这应当就是陛下的马车了,只有天子座驾才有这种规格。只是……

    不知是不是天热眼花,商子清总觉得这马车似乎比他坐的这辆晃得还厉害。

    “外面热得很。”未等他细瞧,萧肃便欺身上前放下了车帘,“不如云澈小憩片刻,车里颠簸靠在本王身上会舒服些。”

    “王爷说什么笑……”话音戛然而止,车辇恰在此时碾过碎石,商子清整个人跌进萧肃怀里,龙涎香混着薄荷气息漫上来。

    确实舒服许多。

    他挣了挣,最后还是闷闷地不作声了,将自己埋进萧肃怀里装鸵鸟,自是没瞧见萧肃得意的神色。

    *

    暮色将至时,浩大的队伍终于停下,清和园的朱漆门洞开。宫人们早早候着,商子清跟着萧肃走过蜿蜒如蛇的九曲回廊,朱漆廊柱在斜阳下泛着血色的光泽。

    自从踏入清和园,他的心底就隐隐感觉不适,却又说不清具体是什么感觉。心口突突地跳着,想要逃避,又躁动着牵引着向前。

    "可是累了?"萧肃侧目看他,腰间玉佩在暮色中泛起冷光。商子清摇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垂下的丝线。

    这种玄而又玄的感觉无法言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们的宫殿被安排在了东南侧,离陛下的寝殿不远。

    又是一个转角处,商子清忽见廊角闪过一抹月白身影。那人匆匆离去,广袖翻飞间露出半截手腕,背影清瘦如竹。

    明明并不相像,周身的气度却让他一瞬间想起了兄长。

    “子清?”他下意识向前几步,却被萧肃拦住,掌心热度透过薄衫烙在后腰。商子清盯着回廊尽头晃动的宫灯,喉间发紧:“方才那宫人......”

    “应当是是专司焚香的杂役。”萧肃截断话头,语气平淡,却不着痕迹地挡在商子清与转角之间。

    商子清还想说些什么,身后的侍卫突然上前通报打断了他的话,“王爷,陛下在含凉殿有请二位。”

    背对着商子清的萧肃一瞬间眉头微皱,戾气压得面前的侍卫不敢言语,只是将头低垂着。云澈已经有了疑心,不知道皇兄在搞什么。

    *

    含凉殿内,冰鉴散着丝丝凉意。萧玄斜倚在龙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羊脂玉佩,檀木屏风将光影割裂,隔绝了视线,将含凉殿割裂成阴阳两界。

    商子暮跪坐在他身侧,银链缠着脚踝,其上点缀的铃铛随着他微微颤抖的身体叮铃作响,月白衣襟被冷汗浸透。萧玄的指尖摩挲着他的后颈,惊起一片旖旎的红痕。

    “咳……朕今日身体抱恙,只能隔着屏风与二位相见。”萧玄低咳一声,也不在乎他这理由实在是拙劣。他似笑非笑地抚上商子暮颤抖的脊背,“朕曾听闻商公子体弱,这一路上舟车劳顿,可还吃得消?”

    “劳陛下挂念,臣一切都好。”

    青年清冽的声线刺得商子暮浑身一颤,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弟弟,在宫中的几个月漫长的像是永远也熬不到头的长夜。

    屏风外,萧肃忽然抬手为商子清拂去肩头落发,“云澈畏热,臣已经特命人在寝殿备好冰鉴,不劳皇兄费心。”指尖若有似无地捏了捏耳垂,惊得商子清耳尖泛红。

    这般亲昵做派不似他往日作风,倒像刻意为之。

    萧肃的嗓音裹着餍足的慵懒,商子暮猛地抬头,唇上的胭脂蹭在帝王掌心。他看见萧玄用沾着口脂的手指挑起帘幕缝隙,玄色衣袖下自己弟弟正被宁王揽着后腰,耳尖绯色似榴花。

    不……

    商子暮恨恨地闭上眼,喉间泛起铁锈腥味。萧肃的为人他也略知一二。他常年带兵,身居高位,城府极深,这种柔情蜜意的做派定是淬毒的软刀。云澈他心思单纯,又怎么会是萧肃的对手。

    “宫里新得了批雪山参,商公子体弱。”萧玄忽然倾身,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商子暮被迫伏在他膝上,威胁之意尽显,“不若让太医院……”

    “不必。”萧肃截断话头,将人揽近几分,“云澈身体,还是臣府中的医师更了解,他的汤药都要臣亲自尝过才行。”

    这话说得暧昧,惊得帘后传来铃铛轻碰的脆声。

    离殿时暮色已沉,蝉鸣忽地歇了,天地间突然静默了一瞬,唯余胸口剧烈的心跳声砰砰作响。

    商子清望着回廊尽头晃动的宫灯,兄长的葬礼是他一手操办的,他应该清楚——人死不能复生。

    但就在这一瞬,一种荒诞的直觉犹如藤曼肆意疯长,难以抑制。

    他觉得哥哥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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