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奉灵离开后，病房里只剩下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

    林晟快步走进来，反手将门锁轻轻扣上。

    “家主，”他低声汇报，“沈修瑾的游艇已经驶入公海，我们的人被拦在了领海线外。”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脸上，“不过孟浅浅确如您所料，被他带上了船。”

    盛圻尊眯了眯眸。沈修瑾向来视弃子如敝履，这次竟然冒险带走孟浅浅，背后必定站着更棘手的人物，还是一个足以让沈修瑾甘当马前卒的存在。

    林晟想起什么，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说出来。

    “还有件事…属下查当年订婚一事时发现，檀少主悔婚是因为收到了沈修瑾的匿名邮件。”

    盛圻尊的眸光骤然锐利起来。

    林晟硬着头皮继续：“邮件里编造了您和孟浅浅的…一些子虚乌有的往事。说您心里装着白月光，和檀少主的婚约只是权宜之计。”

    他咽了口唾沫，“现在看来，沈修瑾是故意要拆散您和檀少主。”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盛圻尊脸色沉下来，眼里没什么温度。林晟不由得后退半步，家主…这是动了杀心。

    “就因为这个，她躲了我五年？”

    林晟连忙解释：“那些资料伪造的非常逼真，连…连亲密照都看不出ps痕迹。”

    “够了。”盛圻尊冷笑一声，“沈修瑾倒是会挑软肋下手。”

    他一直以为檀奉灵是后悔了才离开，却没想到那丫头宁可相信陌生人的匿名邮件，也不愿当面问他一句。

    当即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准备直升机，一小时后我要去公海。”挂断后，他看向林晟，“去告诉檀奉灵，就说……”

    男人唇角扬起一抹锋利的弧度：“就说我去给她抓个交代。”

    林晟看着家主扯过西装外套的狠劲，不由得为沈修瑾点了根蜡。这哪是去给交代，分明是要把公海掀个底朝天。

    *

    檀奉灵将一间医护室改作临时办公室，正与穆瑰低声交谈。刚要将一份加密文件递过去，走廊上传来一阵陌生的脚步声。

    她眼睫微抬，穆瑰颔首，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檀少主。”林晟敲门而入，将盛圻尊的话一字不落地转述给她。

    “去公海？”檀奉灵霍然起身，文件从她膝上哗啦啦散落一地，“他疯了吗？伤口都还没拆线就——”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脑海里是方才林晟讲述的那些往事，以及沈修瑾精心编织的骗局，一股被愚弄的怒火直冲头顶。

    “备车。”她抓起外套就往外走，“不，直接调直升机过来。”

    林晟急忙上前阻拦：“檀少主，家主特意交代过……”

    “他交代什么不重要。”

    檀奉灵眼神凌厉，“沈修瑾既然敢明牌，公海上等着盛圻尊的绝不可能只有一艘游艇那么简单。”

    她快步走向停机坪，同时拨通电话："调三组精锐，全副武装。再联系海警的王局，就说檀家要借两艘巡逻艇，立刻马上。"

    直升机旋翼开始轰鸣，巨大的气流卷起她的衣摆。檀奉灵系紧安全带，不自觉地抚摸着颈间那枚从不离身的黑曜石吊坠。

    公海之上，波涛暗涌。

    盛圻尊的直升机已经锁定那艘豪华游艇。透过舷窗，他能清晰地看到甲板上慌乱奔走的人影。

    “家主，发现游艇后方还有一艘不明船只。”耳机里传来手下的汇报。

    “果然有埋伏。”盛圻尊检查了下配枪，“按计划行动。”

    就在直升机准备降落时，远处冷不丁响起另一阵螺旋桨声。他转头望去，只见檀家的直升机正破开暮色急速驶来。

    “什么话都不肯听啊。”

    盛圻尊眉头微蹙，但嘴角却扬了扬。

    通讯频道滋滋几声，继而响起檀奉灵压抑着怒意的声音：“盛圻尊，你的命是我救的，不准乱来。”

    盛圻尊望着越来越近的直升机，轻声应道：“好。”

    游艇底层的密室里，沈修瑾盯着雷达上快速逼近的光点，转身对阴影处恭敬道：“先生，他们上钩了。”

    “啪”的一声，打火机的幽蓝火光照亮一张棱角分明的西方面孔。

    男人缓缓吐出一口烟圈，铂金袖扣上“CR”两个字母在火光中若隐若现，这正是柴德罗尔斯家族的徽记。

    这个以医药研发闻名于世的欧洲古老家族，明面上掌控着全球三分之一的医药专利，暗地里却是最大的地下军火供应商。他们研发的新型生物制剂，往往在临床试验阶段就被改装成致命武器。

    “年轻人啊，”男人吸了口雪茄，中文带着浓重的口音，“为了爱情连命都不要了。”

    沈修瑾低头掩饰眼中的不安：“先生，盛圻尊心思深沉，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愚蠢？”

    小柴德罗尔斯掐灭雪茄，声线陡然转冷，“这艘船上装的可是你们华国人最喜欢说的天罗地网。”

    就在这时，甲板上一声巨响震得游艇剧烈摇晃。监控画面里，黑色直升机如幽灵般悬停，舱门处盛圻尊持枪而立，风衣在海风中翻飞。

    小柴德罗尔斯眼里却露出嗜血的兴奋：“这才有意思。”他按下手中的遥控器，随着机械运转声，整艘游艇外壳翻转，露出密密麻麻的武器发射口。

    “让我们为盛家主准备一场盛大的烟花秀。”

    檀奉灵透过直升机舷窗看到这一幕，心脏几乎停跳，那是柴德罗尔斯家族的“钢铁荆棘”防御系统，三年前曾在黑海让一整支特种部队有去无回。

    “穆瑰，准备强攻！”她厉声下令，可所有通讯频道都充斥着刺耳杂音。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四道探照灯倏然刺破海雾。两艘檀家武装巡逻艇与海警舰船呈包围之势逼近，艇身上醒目的檀家徽记在探照灯下熠熠生辉。

    沈修瑾惊慌地指向雷达，“是檀家的舰队！”

    小柴德罗尔斯眯起眼睛盯着监控屏幕，看到檀奉灵手中握着卫星通讯器，指挥直升机悬停在领头巡逻艇的上方。

    “见鬼！”

    男人暴怒，一拳砸在控制台上，“你不是信誓旦旦说他们决裂了吗？！”

    权衡片刻，他阴沉着脸先挥了下手，又按下红色按钮：“撤退！”海面上，那艘不明船只开始调转方向。

    两名黑衣保镖架起沈修瑾跟随雇主走向甲板。

    “先生！你不能这么对我！”沈修瑾挣扎着，不停地替自己找新的利用价值，他不想和自己手底下的弃子沦为相同的下场。

    小柴德罗尔斯居高临下：“不能？你仗着我上次违背父亲急于表现，故意隐瞒盛檀两家重修旧好的消息，引我入局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个结局。”

    他转向海面，换上了彬彬有礼的笑容：“檀小姐，许久不见，您比前段时间更加光彩照人了。”声音透过扩音器再海面上回荡。

    盛圻尊的直升机遽然从低空掠过，探照灯直射他虚伪的笑脸。

    “这都是误会。”

    小柴德罗尔斯举起双手，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是沈修瑾为报私仇设的局。现在我就把这个叛徒交给你们。”说罢长腿一抬，将脸上恨意狰狞的沈修瑾踹下了海。

    檀奉灵站在舱门边，“内森，你觉得这种说辞骗得了谁？”

    “当然不止如此。”

    内森·柴德罗尔饱含深意地笑了笑，“我知道二位都在寻找长生方的线索。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他环视四周，“想必二位也明白，若在此交火，对谁都没有好处。”

    盛圻尊口吻冰冷：“留下孟浅浅。”

    内森柴德罗尔斯假意犹豫了两秒，随即优雅欠身：“如您所愿。”

    海面上，沈修瑾在冰冷的海水中拼命挣扎，呼救声凄厉刺耳。

    檀奉灵冷眼看着，举枪瞄准。两声枪响过后，只见沈修瑾左臂和眉心同时中弹，鲜血在海水中晕开。

    她转头看向盛圻尊，后者对她轻轻摇头。檀奉灵眯起眼睛，这男人是在挑衅她吗？以为她瞄准的是心脏却打偏了？

    “下去说。”她做了个简洁的手势。

    盛圻尊回以微笑，点头应允。

    两人并肩站在甲板，孟浅浅被押解过来，她精致的妆容早已花掉，歇斯底里地尖叫：“圻尊！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为你做了那么多！”

    檀奉灵饶有兴致地挑眉，盛圻尊厌恶地皱眉：“带走。”

    “不！我不要回实验室！”孟浅浅突然癫狂大笑，“盛圻尊，你以为檀奉灵是真的爱你吗？她和我一样，都是为了X号药物！”

    檀奉灵一个箭步上前，干脆利落地卸了孟浅浅的下颌骨，孟浅浅的谩骂顿时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呜咽。

    “都这种时候了还想着挑拨，你倒是敬业。”

    盛圻尊踱步到她身侧，望向柴德罗尔斯家逐渐远去的游艇：“就这么放他们走？”

    海风拂过檀奉灵的发梢，她轻轻摇头：“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转头看向被押走的孟浅浅，意有所指地补充道：“况且，某人不是说要给我个交代吗？”

    盛圻尊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温热干燥，指腹无意识在她腕间轻轻摩挲：“那封邮件里，只有我和她是高中同学这件事是真的。”

    檀奉灵似笑非笑地挑眉：“哦？那那个携带了你DNA的饭盒呢？”她故意拖长声调，“听说某人天天心疼她吃不好，特意给她带饭？”

    盛圻尊眉头紧锁，看样子也颇为纳闷：“……我明明扔了。”

    他回忆道，“当时陆衡碰了里面的饭菜，我嫌脏，连饭带盒都让他处理了。”

    说到这里，他脸上浮现出难以掩饰的嫌恶：“除非她去翻过垃圾桶。”

    檀奉灵看着他这副表情，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堂堂盛家家主，居然被人从垃圾桶里翻出所谓的“定情信物”，这要是传出去，怕是要成为整个上流社会的笑谈。

    “既然误会都解释清楚了，我们结婚吧。”

    盛圻尊闻言一怔，而后低笑出声：“檀少主这是在向我求婚？”

    檀奉灵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态坚决：“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