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一节是数学课。

    葛蕾在上课前去找了班主任，请求批准半天假，因为妈妈今早生病住院，下午要做检查，她是唯一能照顾、陪伴妈妈的家人。

    班主任批假了。

    林有光在校门外等葛蕾，他们在前一天约好了今天下午见面，因为林有光说他还有葛蕾感兴趣的东西。

    昨天，葛蕾参观了光之舟画室，证实了林有光是画室的老板兼老师，他没有瞎说，他也不是精神异常的怪人。葛蕾甚至旁听了一堂他的培训课，林有光拿着笔尖削得又细又长的铅笔，在画架的素描纸上飞快又轻巧地滑动了几下，又精细地勾勒了几笔，一只圆润又光滑的手就出现了。

    林老师讲课和他的画笔一样，看似轻松简单，实则重点部分拿捏到位，废话不多，学生只要用心，听到的句句都是关键。只要遵循课堂上那几句点拨，然后在课后针对性地为自己取长补短，那么短时间内的进步是非常明显的。

    作为非美术专业的葛蕾，在林有光的美术培训课堂上竟然能看出门道，葛脸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神奇。再加上她又是个学渣，数学这几门理科的成绩一塌糊涂，不要说找到学习方法了，她连对理科的恐惧心理都平复不了。

    她在心里叹息了一下，想来是林有光教学有方。如果那该死的数学老师也能像林有光那样就好了。

    “你平常不是骑车上学的吗，这几天怎么没骑？”

    “晚上没睡好觉，每天昏昏沉沉的，害怕骑车摔倒。”葛蕾说着，看看林有光和他脚边的背包，“你是不是也这样，背这么重的包，也不骑个车，或者开车？”

    林有光摇摇头，又点点头，“这包里的东西都是我的身家性命，摔坏了就完啦，所以我每次背着它们出门，都只能请司机了。”

    “司机？”葛蕾看了看四周，没有人，也没有车。

    林有光撇嘴笑了，“出租车司机。”

    葛蕾也笑了。她好像好久没有笑了，“你今天又要给我看什么？”

    林有光又去翻地上的背包，突然又停了手，直起身来。“你不要急嘛，我今天下午没课，找个地方，你坐着慢慢看。”他挠了挠额头，皱了皱眉，显露出明显的不好意思，“不过，你要答应救我，要、要告诉我你、你的——噩梦。”

    葛蕾直直地看着他。

    几天前，她还完全不认识他。可才没几天，他就成了与她联系紧密、关系怪异的“旧人”（姐姐以前的朋友）。他对她态度诚恳，她甚至可能会成为他的救命恩人。从小到大，葛蕾就没有几个与自己关系紧密的人，现如今就更少了。如今突然出现的林有光让她当下竟有些受宠若惊。她太不出色了，优秀也与她无关，她对任何人都无足轻重，她何德何能能拯救眼前这位很有水平的美术老师呢？

    她慢慢低下头，头发从脸的四周垂下。

    “我说得有些直接了。这、这不是交易，是我在请求你。对不起，我、我只是太害怕，每天都生活在痛苦中。你能明白我的痛苦。所以，希望你能帮帮我。让你说出自己的梦，特别是对我这个陌生的人，这委实是我唐突了，这就是冒犯，太对不起，只是、我实在没有办法。”

    葛蕾抬起头，眼里满是泪水。

    “没关系，我帮你，我救你。”

    在学校附近的公园，在公园景观河畔的木凳上，林有光从背包中拿出一个有些厚度的本子，庄重地递到葛蕾手中。

    “这是葛花数的日记。你姐姐失踪前写下的日记。”

    葛蕾听到的瞬间浑身被电击了。她眼睛发花，脑袋发昏，四肢麻木，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她愣在那里，凝固在时间里。她听不懂林有光的话，也看不懂眼前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