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做什么?”此声一出,人群便自动让出一条道来,何七往那处瞧,竟然是云阳县主来了。她今日着一身轻便的粉白短衣,袖袍还用红色襻膊儿给扎起,头发并未梳花样子,而是简单带了个冠,十分利落,想来今日也是去参赛了。
“县主。”众人纷纷向来者行礼。大历的县主不少,但能在京城像这么待着的县主也只有这么二位了。其实别说是县主,郡主也没这个福气。且县主即便不及公主尊贵,但也是天家血脉,云阳一来,看热闹的人自是收敛不少。
“小姨。”李承之一瞧是云阳来了,立刻解释道:“今日我带何姑娘来观赛,却叫何姑娘被人为难,是我的不是。”
云阳县主看到何明镜,被茶水浇湿的衣裳贴在她皮肤上,好不狼狈,略一皱眉,吩咐随行的侍从道:“去马车上取一身我备用的衣服来给何姑娘。李承之,你方才只顾与人争辩,却连这也忘了。”这话对何明镜的维护不言而喻,围观之人脸色微变,心中诧异,方才都只以为这位何姑娘不过是靠容貌引得了李承之德青睐,却不想连云阳县主也认识她。
而范玉兰此刻更是脸色惨白了,她先前以为这何明镜不过是个无甚来头的乡野女子,即便她舅舅是个小官也无甚要紧,可这云阳县主却愿意出面维护她,这就不一样了。
“是谁泼了茶水?”云阳县主扫视一圈,目光最终落到了正低着头的范玉兰身上。
“县……县主,”范玉兰见躲不过,惶然抬头,道:“县主,我并非是有意,只不过没拿稳,才将茶水洒到了何姑娘身上。”
她抬头便对上云阳县主紧皱的眉,眼里透着一丝不悦,范玉兰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惹上事了。她一直想嫁给李承之,自是知道李承之与云阳县主是什么关系。这云阳县主年纪虽小,却是李承之正经的长辈,别看李承之生得人高马大,对他这个小姨却是十分恭敬。范玉兰可不想再云阳县主跟前留个坏印象,可现在看来,已然是不行了。
“是吗?”云阳县主只淡淡反问一句。
“是……是,我不是有意的。”范玉兰的声音已带上一丝颤抖。她刚强撑着说完,方才一直沉默着的顾妙真却忽的道:“县主,她是骗您的。这杯茶,就是她故意倒在何姐姐身上的,方才还一直出言辱骂何姐姐。”
云阳县主转过身,看到顾妙真这个小不点,觉着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是谁。顾妙真察觉了她面色微妙的变化,自报家门道:“家父翰林院侍讲顾少林。”
这么一说,云阳县主变知道是谁了,点头道:“原来是李通政的外孙女,你长高了不少。”李通判在来京之后曾任科官,后才去的通政司,她姐夫是都察院副宪,曾也听过这么号人物,说这位李通判有位得力能干的女婿,能文能武,实乃不可多得的人才。至于为何觉得顾妙真眼熟,想来是之前曾在某个宴席上见过。
“我……我……”范玉兰这厢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哪里想到,这方才突然冒出来的小丫头也是个有来头的。还真应了这小丫头说的话,她今日所为,怕是要替她兄长在朝廷中结怨。
云阳县主冷淡扫过范玉兰,道:“范姑娘,这何姑娘初来京城,不知是哪里得罪了你?”
“不,没有,何姑娘没有做什么。是我自己,今日鬼迷心窍,冒犯了何姑娘。”范玉兰这会儿的嘴终于松了,踟躇两步走到何明镜跟前,道:“何姑娘,今日是我不对,我给你赔不是。我不该泼你茶水,更不该出言不逊,出言侮辱你。”说罢,又看向云阳县主,哀声祈求道:“县主……”
云阳县主不语,只看向何明镜,何明镜只微微颔首,轻声道:“原也不是什么大事,无妨的。范姑娘既已道歉了,便让她走吧。”
“既然何姑娘说了无事,那便都散了吧,接下来还有赛。”云阳县主给这事下了定论,众人也知接下来无甚热闹看了,如鸟兽般散开。范玉兰亦是落荒而逃,离去的背影匆匆。
这厢云阳县主叫人替何明镜取的衣物已经拿了过来,她披到了何明镜身上,道:“何姑娘身上的衣服还未干,恐试了风着凉,还是赶紧找个地儿将衣裳换下。”
“是,”何明镜略一福身,“今日多谢县主,李千总替我解围。”
云阳县主拍了拍何明镜的肩,道:“不必客气。今日承之邀你来观赛,却叫你被人为难,是他照顾不周。”
听云阳县主这么说,李承之赶忙道:“是,本是想邀姑娘来散散心,却不想遇到此事,还望姑娘不要怪罪。”
何明镜摇摇头,道:“怎会,县主与千总的好意,我在心里明白。还有顾妹妹,今日多谢你替我说话。从前七弟与你一起读书,我便常听他提起你,今日总算看见真人了。”
顾妙真听了何明镜的话,先是一怔,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道:“真的吗?我先前也听七哥哥说他有两位姐姐,今日一见,姐姐果然和我想得一样漂亮。”顾妙真说话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是有些羞涩,还瞧瞧看了何七一眼。
何七在一边扯了扯何明镜的衣服,道:“二姐,我先送你回马车上把衣裳换了吧。”
……
一行人出了园子,何明镜先行上了马车,何七又再向云阳县主道谢,今日若不是没有她,这范玉兰说不准就这样走了,叫何明镜白白受了委屈。云阳却说何七太客气,从怀中掏出一封帖子,递给何七,道:“这个劳烦你转交给你四舅,让他来谢我。”
何七心中讶异,但还是依言将帖子收好,道:“是。”而云阳见状才放心地拉着李承之走了。何七望着云阳县主的背影,心想也不知卢文云要如何向郡主道谢。
“想什么呢?”何七的肩头被轻轻戳了戳,是顾妙真,方才她也跟了过来,一直在旁边看着。
“哦,没什么。”何七这才将思绪收回,对顾妙真道:“来京城许久,却一直没能上门拜访,是我的不是,回去我便写帖子。”
“你这样说,显得咱两都疏远了。”顾妙真将手背到身后,扭了扭身子,道:“夫子来京城后也时常说起你,你难道不去看看他吗?”
何七忙道:“自是要去的。”科举一事,其实他也有不少要向赵元礼请教的。
“那好,你明日便去我外祖父家,夫子也在那儿,我便去外祖父家等你。”
何七微微张嘴,道:“明日?”
“怎么,你有事儿?”
“不,那我今日回去得好好准备了,万一夫子要考我呢?”赵元礼是她的开蒙恩师,虽说二人一直有通书信,但经年未见,何七到底还是有些紧张的。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顾妙真笑着拍了下何七的肩,转头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