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筠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楚明霁这话的意思，她不着痕迹地看了一圈，压低声音：
“咱们就这样走了，不太好吧？”
昨日他们几人相约在此处，说的是一同逛夜市，况且这些都是楚明霁在上京唯二的几个好友。
灯火明亮的夜市中，耳边飘荡着热闹的声音。
他们两两成群，楚明霁和纪筠刚好落在他们后面，前面是苏沐和唐盺然。苏若芊则是装出一副对什么都很有新鲜感的样子，有意与他们拉开了距离。
纪筠仿佛明白了什么。
前方恰好经过分岔路口，街道两边有耍杂技的表演，楚明霁的手顺势往下牵住她的手，在一片热闹声里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纪筠任由他牵着，朝着另外一个热闹的坊市去了。
等远离的其余人的身影，楚明霁放缓了脚步，看着纪筠，悠悠道：
“一大群人逛多无趣，好不容易有个单独相处的热闹日子，你还想和他们凑热闹？”
不远处的河面飘过着几艘画舫，水波一浪一浪的荡漾开来，纪筠望向他，杏眸明亮：“如果我想凑热闹，我就不会和你走了。”
楚明霁稍楞，似是没料到她会这么说。
纪筠看着他的眼睛，补充道：“所以你看，我还是更愿意和你单独逛的。”
前面正好有摊贩卖姑娘用的簪子，纪筠听见叫卖声朝那边看了眼，她左手还提着楚明霁做的兔子灯，右手被他牵着。
楚明霁眉梢扬起：“走，去那边看看。”
另一头，影柒和云霜从种类繁华的花灯中收回目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把人给跟丢了。
“诶，小姐呢？”环了顾一圈，始终找不到自家小姐的云霜心中愈发焦急。
作为下人，哪有把主子跟丢的道理。
云霜正要挤进人潮去另一边看看，忽而听见影柒在身后道：
“不用去找，是将军将你家小姐带走了。”影柒停顿了一下，怕她不明白，解释道：他们是刻意甩开我们的。”
云霜往前的脚步刹住，思索了两秒，回过头来：“也对，有你家将军在，我家小姐出不了什么意外。”
有他们跟着，反而会打扰了他们的二人世界。
这也就是说，在这之后已经没他们什么事了，而他们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去看看热闹。
“小姐那边估计没这么快，咱们也去凑凑热闹，或许你也可以在这等你家将军。”
影柒并不想在这干等着，于是充当起了保镖跟在云霜靠后的一点距离，偶尔抬眼看看热闹的街市。
刚从新鲜事物中抬起头的苏若芊觉着自己的表演有些过去生硬了，想要去后面找纪筠说说话，然后在找个机会离开。
谁曾想，这一回头苏若芊连纪筠的人影都未见着，再一确认，就连云霜和影柒都不见了踪迹。
“……”
这两个走的也太快了吧……我还没找到离开的机会呢，阿兄这也太努力了，一直在努力找话题和唐姐姐说话。
他们的感谢好像有升温诶。
不行，我得找个机会赶紧溜……不然阿兄想做些什么，还要顾及身旁有我，那多不好意思。
下定决心后，苏若芊抬手捂上小腹，碎步上前：“阿兄，我忽然肚子疼，你陪唐姐姐先逛，我让采夏陪着我找个地方歇会。”
苏沐见状，皱了皱眉：“我找人送你回府……”
苏沐还没说完，苏若芊赶忙打断他：“不用，我让采夏陪着我就行……我能行的。”
采夏是苏若芊的贴身奴婢。
苏若芊在她的搀扶下一步步走远，采夏关心道：“小姐，您是不是又吃坏东西了？可要先回府？”
他们已经走出一段距离，此时是背对着苏沐和唐盺然的，苏若芊眨了眨眼：“我瞎扯的。”
采夏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又咽下去了。
阿兄，我尽力了，接下来就要靠你了，趁着这个机会赶紧将嫂子带回来。
到时候可千万别忘了我这个大功臣。
这些年苏若芊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唐家落败，看着他们从青梅竹马到天各一方，却始终无能为力。
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种时候替他们创造机会。
“诶，这两人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会一声……”苏若芊走后，苏沐显而易见地有些踌躇，一回头熟悉的身影全没了踪迹。
其实到这里，苏沐和唐盺然都明白了什么，皆是心照不宣。
见唐盺然未说什么，苏沐看着她，提议道：“你久未在京，难得有个热闹日子……在逛会儿吧？”
唐盺然并未拒绝，轻松应道：“好。”
这下真应了苏若芊那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了。
……
楚明霁牵着纪筠过来，面前摆放着的皆是姑娘用的簪子、玉镯之类的首饰。
摊贩见此二人衣着不凡，这公子生的容貌俊美，姑娘也是水灵灵的，极为貌美。
摊贩稍楞，介绍道：“姑娘可要试试？我这些簪子都是手工编制的，虽比不上富贵人家的那些金银首饰，但胜在花样多，平日里想要清减些簪上还是很不错的。”
“特别是戴在姑娘身上……”
这些簪子皆是以花为名，种类繁多，楚明霁扫了一眼，拿起其中一支兰花簪，对纪筠道：“试试？”
平日里忙活的时候不宜穿戴太多繁重的首饰，有几样看得过去的首饰点缀也好。
纪筠轻轻点了点头。
他走近几步，高大的身躯几乎将她笼罩在内，纪筠只到他肩膀的位置，眼前的视线完全被他遮挡住，连远处的灯火都在这一瞬间黯了下来。
唯有手里的兔子灯依旧散发着光芒。
纪筠站在那，稍稍抬起眼，看着楚明霁轻缓的动作。
倏然瞧见不远处那道熟悉的人影，楚明霁笑意渐收，宽大的袖子随着落下，挡住了一切视线。
纪筠的角度本来就看不见其他人，未觉得有什么问题。
不远处因此停下脚步的宋知秋直直地盯着他们，注意到他们亲密的举动，不自觉地握紧了右手。
楚明霁看过来的目光带着明显的敌意，对上视线时挑衅般地扯了下唇。
他们之间交集不多，宋知秋试问从未得罪过楚明霁，但是从第一次见面起，宋知秋就察觉到楚明霁对他抱有敌意。
只是那种感觉算不上深刻，以至于宋知秋一直以为这是错觉。
直到现在，宋知秋才明白楚明霁对他的恨意，皆来自于纪筠。
他没在多停留，碰上他们本就是巧合，他还有其他事要做。
似是察觉到什么，纪筠问：“怎么了？”
有楚明霁宽大的袖子挡着，纪筠完全看不见周遭的事物。
直到楚明霁将簪子簪在她的发鬓上，视线下垂，风姿夺人的脸庞勾起笑意，他语调懒懒道：
“我方才就在想你戴上这簪子时的模样，现在看来，真不错。”
纪筠有些无言：“……”
楚明霁没帮她摘下簪子，而是解下腰间的荷包，付了钱。
他拿出荷包的那一刻，纪筠目光一顿，这是昨日楚明霁生辰时她送他的生辰礼。
纪筠眼睫轻颤，羞赧道：“你怎还将它戴在身上？这鸳鸯没绣好……”
看上去绣工不精的荷包，搭配上楚明霁这身贵公子的装束，显得有几分格格不入。
楚明霁将这荷包宝贝着在腰间系好，语调懒懒：“确实绣的不好，这鸳鸯不像鸳鸯的……”
纪筠脚步提供住。
楚明霁忍着笑意，把方才没说完的话说完：“这样的荷包，万一我哪天戴在身上掉了，别人一眼就能认出这是楚明霁的……多有辨识度，到时候他们肯定会给我送回来。”
他扬眉：“难看是难看了点，不过这是你送的，我宝贝着呢。”
其实在楚明霁心中，一点儿也没觉得这个荷包比旁人的差，相反，这是纪筠亲手给他绣的，宝贝着还来不及。
之所以这么说，只不过是想开个玩笑，他想看看平日里在外精于算计的纪筠是何反应。
纪筠没搭理他，提着兔子灯往前走。
还没走几步又被楚明霁勾了回来，只见他曲着手指，指了下不远处卖糖葫芦的地方：
“别不开心了，我请你吃糖葫芦啊。”
不得不说，楚明霁这晚细心又周到，为了陪她逛夜市，还换上了上京城贵公子的装扮。
纪筠知道楚明霁不喜欢这种装束，或许是常年征战沙场的缘故，又或许是他一向不喜欢上京那些富家公子们。
之所以会这样穿，也全是为了她。
“想什么呢，不喜欢吃？”
前方传来楚明霁低沉的声音，纪筠收回思绪，抬脚跟上他。
“很久没吃过了。”
“你这是不够的意思？那我买多些……”
“一串够了。”纪筠夺过一串糖葫芦，楚明霁替她拿着兔子灯，看着她撕开外衣。
她咬了一颗在嘴里，甜蜜的味道充斥的口腔，一口咬下去带着山楂略微的酸味，腮帮子被撑地微微鼓起。
楚明霁正看着，忽然一串糖葫芦凑到他嘴边，纪筠看着他：“吃么？”
她这话全然抛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楚明霁眨了眨眼，就着这个距离，俯下身，在她方才咬过一颗的位置，齿尖咬下第二颗。
直到咀嚼咽下去，楚明霁低睫，看向她，不经意间道：“很甜。”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聚集了好多人，听他们的交谈声，好像是猜灯谜。
每当这种日子，猜灯谜都是必不可少的一种娱乐项目。
楚明霁见她往那边看，问：“想玩？”
“不想。”她摇了摇头：“猜灯谜不适合我，还不如去看看其他的。”
天边明月在今夜格外的圆，月光洒满肩头，微风带着缱绻拂过人间，吹动着少女的发丝，吹动着少年的衣衫。
他们又顺着这条路逛了会儿，期间不少人将目光投在他们身上，其中不乏之前在宫宴之上的名门贵女和一些贵妇们，看纪筠的目光满含嫉妒。
楚明霁仿佛没看见他们，一路都牵着纪筠的手，生怕他好不容易讨来的姑娘走丢在这人潮。
他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少见地柔和了几分：“走累了没有？”
“走不动告诉我，我背着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