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绾——！”
又是这样撕心裂肺的喊声！
她吓醒过来，房内没有开灯，窗帘拉开一条缝，月光照见她满脸泪痕，一伸手，那虚无月光落在她手心，被她按在泪湿的脸颊上，空落落的，无声息的风吹进来，午夜，她痛不欲生，捂着剧痛的心脏滚下床。
“芙儿！”他跌进一个怀抱，突如其来的呼唤吓得她不知所措，季凫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她借月光摸他的眉眼，十指陡然落在他的胸膛上，烫得她连忙将手缩回。他没有穿上衣！就这样一直坐在她床边？！
黑夜里月光褪去，她问：“你愿不愿意放我走？”
“我并没有限制你，芙儿，你别怕。”他将她的头轻按在他的胸膛上，听见他炙热的心跳声。
“我叫禾绾。”她小声道。
“好，绾儿。”他略带纵容地揉揉她的脑袋，抱她在怀里哼了一首歌谣，不知道哪国的语言，清沉的嗓音将这首异族歌谣哼得悠久遥远，禾绾睡了，他有点病态地吻了她的鬓角，有泪的味道。
她身上有一股清苦的花香，说不上来是什么花，他捧着她的脸颊左看右看，不知不觉，他的芙儿都长这么大了，真是好看，他情不自禁在黑暗中扬了唇角。
他从卧室出来时，门外的助理蛰明已经等候多时，立直身体报告道：“季少，京都那边还在找人。”
“让他们找，后天我回一趟摩洛哥，你看好人，老爷子那边怎么样？”
“暂时还不知道。”
“他也老了，这点事不用让他知道，让手下人提防，要是有人多嘴，就不用留了。”
“是。”蛰明微微颔首，他在季凫手下做事，不过三年颇得季凫信任。底下也有不少人对他不满，但季凫看重他，别人也不得不服。
见他眼角带着伤，季凫道：“怎么？祁扬他们又对你动手了？”
“没有，是打拳击，我输了。”
“是么？”季凫拍拍他的肩，听他暗“嘶”了一声，便知这拳击打得不轻。
“呵，你也就别瞒我了，祁扬他们几个打小从西北就跟着我了，逞凶斗狠惯了。你是三年前我从金三角捡回来的，你跟他们火拼什么？他们是干什么活的你不知道？拼武力，你只有挨打的份。以后别再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有事直接跟我说，我把他们调到摩洛哥运货，吹吹沙漠的风沙洗洗匪气。”
“是，多谢季少。”蛰明站直了身体。季凫扫了眼身后的门板：“祁扬他们几个大老粗不会照顾人，你照顾好芙儿，她要去哪让她去，只一点，别让她跟外人联系。”
“是。”
季凫一边穿上外套，一边扫视这间屋子，他肤色白皙，结实的肌肉呈现最完美的线条，自有一股威严气势，“这楼太高了，芙儿好像不喜欢住高层，我今夜就要走，去一趟马来，最迟三天回来，你明天送芙儿去山澄庄住，那清净。我把老九带走，祁扬他们几个跟着你。”
“是。”
蛰明将季凫送下楼，又回到这间大平层的客厅，严格执行守人的任务。卧室起初很安静，后半夜突然传出细碎的哭声，随后咚咙一声，他一个箭步冲进去。
禾绾从床上滚下，这回没人接住她，她结结实实落到地板上，脸颊贴着地板，泪就那么流下，门开后闪进一个人影，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男人。这几天都是季凫在陪她，她知道有人监视她，但季凫都不会让这些人明晃晃出现在她眼前。
“你是谁？”她小声问，并开始往后缩，不排除季凫有仇家来向他寻仇。
蛰明鞠个躬，“季小姐您好我是季先生的助理，我叫蛰明。季先生这三天出差，由我来照顾您的饮食起居。”
禾绾不说话。
蛰明靠近，“您没事吧？要不要叫医生来？”
“不用。”她躺回床上缩成一团，就这么到天亮。
蛰明将她送到一处庄园，叫山澄庄，鞠了个躬：“季小姐，您对这里还满意吗？”
“谢谢。”禾绾神色淡漠，后面跟着几个人季凫的手下，他们日夜住在山澄庄，禾绾出门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
京都的雪下得有几天，
那夜，护士替虞舜英包扎伤口，江榄月立在一旁吓得落泪。向南熹叹着气，虞舜英怒目圆睁，疯了一样喊道：“她有事瞒着我，她一定有事瞒着我！我要去找她！”被向南熹拦了下来。
哪想后来，在京都却再也找不到禾绾的踪迹。
他这几天一直在查，果然查到一些眉目。
禾绾的病需要精心照料，且每年要消耗一笔药钱，领养她的前几户人家都是中层家庭，便将她退养了。
只有最后一户有点不同。
“这户人家姓季，背景雄厚，祖上原是江南人，后来举家迁居至港澳，近几年又迁居到了加拿大，家中有个独子叫季凫。”
“按理说，季家的情况是不符合收养标准的，因为季凫父母双亡，那时季家掌权人叫季甫生，是季凫的祖父，就是他派人将禾绾小姐从孤儿院领养走的。”
虞舜英颤着手捏着那短短几页纸，“混蛋！”这也不是她对他如此心狠的理由，等他找到她，定要狠狠向她讨债！
他上辈子可能是个讨债鬼。。。
山澄庄环境极好，禾绾趁夜推开窗户，祁扬几个人在楼下抽烟，让他们来看她，给她逛街拎包裹实在是大材小用，他们也相当不满。
“你说季少怎么不把我们也带上，那么个女人还能跑到哪里去，交给蛰明那小子一个人不就够了？天天的她到哪，我们到哪，无不无聊？”
“少废话，让你看你就看，哪那么多废话！”祁扬骂了一句，将烟头踩在脚下，他也有点不爽，以往他们早出去快活了，哪里还用得着守着这么个女人，就没干过这样的活计！
禾绾趁着他们聚在一起抽烟，溜下楼到厨房里，这个点厨房没人，她爬窗跳到后面的小树林里拼命往外跑。蛰明刚好回来见祁扬他们在门口抽烟，说了几句，他们不乐意听，便自己到楼上守着，结果没看见人，跑出来出来问祁扬，几个人把整栋楼里里外外找了一圈才知道人跑了。
禾绾穿过山林在大道上被几辆车堵着，祁扬从车上下来像一座山一样堵住她的去路，“你这是要去哪啊？”他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季少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妹妹？大半夜跑了半座山，他脾气不好，弯着腰问禾绾，结果刚低头就被她扇了一巴掌。
“散步，有问题吗？”
“你！”祁扬差点要动手，被蛰明拦住，他微微鞠躬，“季小姐，天很晚了，我们先回去吧。”
“季凫可没让你们天天监视我。”
“你以为我们想啊？！”祁扬的暴脾气发作，禾绾勾勾唇角，她要的就是讨人厌，这群人既然不能拿她怎么样，只要厌烦她，她就有机会跑。
“送我回去，我走累了，早点休息，明天我要出去逛街。”
祁扬冷哼一声，禾绾坐在车里，看着窗外山峦，夜空像个罩子将她罩在里面，小时候她身不由己，今年她都二十四岁了，还是身不由己，这种日子究竟要到什么时候？
第二天她东奔西跑将祁扬等人折腾得够呛，终于趁着他们眼花缭乱的时候，从商场厕所里溜走了。后一天季凫回来没见到她，将山澄庄的东西都砸了个遍。
禾绾饭都没吃，连夜坐车跑到一个偏僻小镇，这里炊烟很慢，傍晚车窗外起伏的山峦连绵不断，接客的师傅不知道是急着回家还是怎么着，将车甩得飞快，禾绾胃里翻江倒海，夜风吹得她蓬头垢面，她将长发理了理捂着难受的胃部，倒在了车后座拍拍师傅的座椅，“停车…”
她扑倒在花坛边吐得昏天黑地，给师傅转了车费，精疲力尽倒在花坛边望着路灯昏黄的光，闭上眼睛，夜风徐徐吹着她的脸颊，花坛里有蟋蟀声，胃里空空，又冷又饿，她想起身去找点吃的，睁眼看见一个男人，一个年轻男人。
“你没事吧？”他穿着工装服，手上拎着一个包，好像才刚下班的样子。
禾绾一股脑从地上坐起来，却因为头晕往后一倒，被他及时拉住，“你没事吧？！”他将包放下摸摸她的额头，“你好像发烧了！”
“我没事。”她艰难笑笑，昼夜温差大，她穿着薄薄的衣裳，一整天没吃东西，这会儿头晕眼花，有点低血糖还有点低烧。
“你得去医院。”这人抱起她就要走。
“我真没事，就是有点饿了，这哪有餐馆？”她有气无力，胃部隐隐作痛，还有点犯恶心。
“哦…前面就有一家，味道还不错，我带你去，你真不用去医院。”
“真不用，谢谢，我吃点东西就好了。”她被人抱在怀里，睁眼都是日暮的黄昏和他的下颌。
走了几步，人流多起来，他抱着她进了一家馆子。年轻男人抱进一个年轻女人，餐馆里的人都看过来，那人将她很自然地放在长凳上，扶了扶她，然后拿着桌面的菜单点了几个菜，“你有什么想吃的？这些可以吗？这几个菜我都吃过，味道不错。”
“不用了，这些就很好，谢谢。”禾绾声音渐弱，扶着桌角趴在桌子上。小地方的餐馆桌面有点油腻，他从包里拿出一包湿巾将她的脸扶起来，擦了擦她那片的桌面，“你真没事？”
“嗯…”禾绾摆摆头，菜上得很快，她尝了几口，胃里又隐隐作痛。捂着肚子，皱着眉头，他道：“要不要喝点热牛奶？”
“嗯…谢谢”禾绾捂着胃，痛得说不出话，那人去后厨热了一杯牛奶出来，禾绾抿了几口，觉得胃口暖和一点，又尝了几口菜，渐渐地胃口好起来，又吃了一点米饭。
那人盯着她，和她一起吃了晚饭，“味道还好吧？”
“嗯。”禾绾缓了一会儿，看他一眼，“谢谢你。”
“没事，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离这不远就有一家医院。”
“好，我一会儿自己去。”禾绾拿起手机想要付账，他却说：“我已经结账了。”
“这……不好意思。”禾绾想要给他转账，他笑笑，拒绝说：“没事，我每天也是这个点吃饭，你吃的那几口跟猫一样，我可不好意思收你的钱，你可要多吃点，我看你的脸色很苍白。”
“谢谢。”禾绾觉得这人还算热心，她出了餐馆找了家旅馆，那人拎着包见她住旅馆，说：“这地方小，前面有家干净的。”
“谢谢。”禾绾往前走，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理了理，进了面前面一家旅馆，开了一间房，房间还算雅致，阳台可以看到对面临河而建的一栋二层洋房。她扑倒在床上，累得澡都来不及洗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