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的暖冬没有下雪,在除夕开年的时候炮竹声噼里啪啦响。罗县的人从来都没有过过这么富足的年从前更没有些钱的人家更是炮竹都不会点,今夜里更是响个没完。
何之舆被放了假就早早的赶回来,以听说自己妹妹和那个流放的皇子在一起了,简直就是起不打一处来。这混蛋是到底是怎么蛊惑他妹的?于是乎现在,何之舆总是将自己妹妹拉得离傅之廷远远的,还一天到晚苦口婆心:
“妹妹啊,这样的男人是真的不能要,当初哥哥就和你说了,不要被这副皮囊给蛊惑了。万一哪天他要是被皇帝召回,你可不就是皇家的人了么,这皇家的人可是万万做不得的,哥还是要劝你不要一时兴起……”
“即使他是恩人,那也是哥的恩人,哥自己会报答他的,还有你可别忘了,他还是你救回来的呢,他怎么能把你拉往皇家的火坑里跳呢?再说,当初那些人就是想将杀了他的,万一那些人在将来发现他没死,你你是会跟着他吃苦的妹妹……”
何之舆每一段话都很长,见他还想再劝,何之柔连忙让他住嘴,“哥、哥,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你看那些人不是都以为七皇子已经没了么,你说的这些,我心里真的有数的,你怎么不夸夸你妹妹都能在这岭南之地开出这么一家大铺子呢,别忧心这些事情了,在说了,娘已经同意了……”
“你这丫头,怎么不听劝呢……”
“知道了知道了,哥你快去扎爆竹,今晚开年就要用了呢!”
“你这丫头,听哥把话说完……”
冬日除夕,李茹母没和她们坐一桌吃饭,但到底是新年,竟然还过来朝邹青四人贺岁,按照惯例,长辈要给晚辈压岁钱的,邹青给何之盈包了一个,给何之柔三人也包了。
原本没寄希望李茹会拿出什么态度来,结果向来与她们不对付的李茹竟然拿了除了何之盈以外的三个红包出来,邹青没让她们三个接。
李茹此人心肠歹毒又狠,那三个红艳艳的红包被搁在了另外一张木桌上,邹青拿开的时候还用帕子包着,李茹竟然一声不吭。
实际上李茹被邹青差点毒死或者被掐死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胆寒,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柔弱的人眼里能迸出那样杀人的眼神,甚至比她见过何彻起杀心的时候还要可怕。
自从那次被她用何家的药毒过一次之后,她就像是便变了一个人一样。那红包,即使她不愿意承认,但她还是知道自己不敢在上面再动什么手脚了。
气氛尴尬地贺了岁,李茹一行人就离开,邹青自她们来了之后就开始冷着的脸这才缓了下来。
灯火照了一夜,爆竹声也断断续续响两人一夜。
何之柔抱着一个小竹筐,里面是邹青给她做的几个小偶,里面有老虎,有狮子,还有几只形态各异的小兔,毛茸茸的,很是可爱。
她今日穿的是傅之廷送她的淡粉和淡蓝色相间的绸缎裙,将头发盘了起来,在发上缀了两支珠钗,格外娇俏可爱。
“阿娘,这小偶真可爱!”
她之前听邹青和何之舆将她当成原主说的话,大概得出一个结论,就是原主在何家的时候,物质上哪方面都缺一些,就是从来不去这些可爱的小偶。因为邹青手巧,即使是碎布头,她也能东拼西凑凑出一个小偶来给自己的女儿,还能在上面绣出不同的花样来。
“你啊,每年给你做的时候都这么高兴,都多大的人了,还喜欢这些小孩子家家的玩意儿!”
洗完碗的何之舆走过来接话。“可不是,妹妹,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有一段时间,喜欢把这些小偶放在木柜里,你那时候可舍得了,将娘做的那些小偶,全都摆在自己的衣柜了,让自己的衣裳没有‘容身之地’,还有之前八岁的时候,阿娘给你做了与往年一模一样的你还不要呢!你把那只给我,说你已经有一只了,像收藏那些独一无二的珍玩一样,说你还哭脸!”
何之柔笑了笑,佯装喜悦个=给何之舆塞了一把瓜子,“本来就是有一只了,你笑什么笑,你就是嫉妒阿娘给我做小偶,你没有!”
“行行行,我嫉妒阿娘给你做小偶,成了吧。”
“这还差不多!”
何之柔抓起桌上碟子里的斑斓糖糕放进嘴巴里咬了一口,挺甜,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真正的何之柔,今年没能回来过年。
邹青见自己的女儿玩着小偶,傅之廷就看着几的女儿,嘴角时不时笑一下,心里很是满意,于是就拉着随时戒备的何之舆离开。
“你和娘去看看你妹妹做的那些珠贝小玩意儿,看看你妹妹多有出息……”
“阿娘,妹妹她……”
“快跟娘走!”
也就一阵风的事儿,院子里就剩何之柔和傅之廷两人。
男人很容易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即使是小小的波动,他也觉出她有一丝丝的低落。
傅之廷大概猜出来是因为什么。
她不是真正的何之柔,她替原主惋惜,却也因为自己不是邹青真正的女儿。
傅之廷握上何之柔的手,“这小玩意儿这么好玩?”
“嗯。”
“看不出来。”傅之廷装作不理解。
“就像……,这样——”
何之柔突然将狮子的嘴巴朝男人面一举,想要吓一下他。
男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没意思……
“吓不到你,没意思。”
“霍西茉,三岁小孩看到这只东西都是会笑的,你竟然能觉得这东西能够吓到我?”
“吓你的关键不是因为它的长相,而是因为它的出奇不易,你懂不?”
“哦……”,傅之廷眼光落在小筐里,停留片刻之后从里面拿出一只,“那这个出奇不易也太晚了,你下次快一点。”
说完,男人将手中的另一只老虎和霍西茉手中的挨在一起,你说他们像不像一对,就像我们两个一样。”
“你最近真的是……”
何之柔有些震惊地看着傅之廷,“这话还能从你嘴巴里说出来。”
“那又怎样,对你说是正常的事。”
“你这样我不知道怎么回你。”
“那你就听我说……”
两人接着拌了几句嘴,傅之廷总算是将何之柔的注意力转移开了。
“你等我一下。”
“做什么去?”傅之廷问。
何之柔没有回答他,只是一路小跑,回到屋内抱出一个大长木盒,动作显得有些吃力,但是她的脚步很快,明显是想早点走到傅之廷面前。
长形盒子被何之柔放在了桌子上,她一脸期待地看着傅之廷:“你看看!”
“给我的?”
何之柔点点头。
长木盒的盖子被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柄长剑,傅之廷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伸手将长剑拿出,剑身修长,寒光凛凛,在件柄的尾端还镶嵌一颗黑宝石。
男人起身在空中挥了几下,身姿矫健,行云流水,是从前那把剑使不出的流畅。
“趁手吗?”何之柔满怀期待地问。
“趁手,我很喜欢。”这把剑,比从前使过的任何一把都好用。
年后,县衙配的那把旧剑被傅之廷正式‘光荣下岗’了,后来整个县衙的人都知道傅之廷他心上人送了他一把剑,人人都知道傅侍卫这人年后的这段日子好说话,只要多夸几句何二姑娘用心,往常不好松口的事情便好松口一点。
大年初二的时候,何彻回来,当年在朝堂上意气风发的人物终究还是被那累月的矿场劳作拖挎成不成样子,整个人至少比上次回来还瘦了三圈不止。
在知道何之柔和傅之廷在一起之后,意料之中的一堂震怒并没有到来。大年初二,何彻毕恭毕敬地对傅之廷招呼了一声,便独自坐在屋内默不做声。外面的一干人更是没有理屋内的人,就连李茹也没有上前问一句。
末了。他突然将傅之廷请进屋内。
何彻照旧还是毕恭毕敬,却用狐疑的目光看着傅之廷,“七殿下……”
“不用叫我殿下,这名号已经被废了。”
“那……,傅公子……”
傅之廷没应,便是同意他这样称呼。
“傅公子,当真喜欢阿柔?”
“喜欢。”
何彻听到了想要的答案,便不再遮掩。
“那若有一日,皇帝心软,再重新将你召回去,何家乃流放之家,即使到时候陛下念即她救你的恩,因为何家的缘故,她是做不了正妻的,到时候……”何彻没有再说下去,他觉得他应该懂得自己没有说完的话。
“首先,我想娶,得看她愿不愿意嫁,她愿意嫁,她做妻是天经地义的事;其次,皇帝以为我已经死了,就算有一天发现我还活着召我回去,若不让她做妻,我总有自己的办法不回去,还有,您可太小瞧何之柔了,平她那份魄力和能力,你又怎知天家不会因为她这个人而让她做王妃?”
一番话将何彻说得哑口无言。
好半晌,傅之廷对面的人才沉沉开口:“既如此,傅公子便便问问阿柔愿不愿意嫁吧,若她愿意,我便允了,这婚事,要尽快办。”
这话听起来是为女儿的终身大事着想,可男人却从中觉出一些异样来。
“为何?”问的是他为何要’尽快办’。
何彻装出一副失落的模样:“我啊,在那矿脉,什么时候不知道就殒命了,总得看自己的孩子里有一个能成婚的吧?”
这话别人说倒还是可信,但从何彻口中说出。
哼!
傅之廷心间嗤笑一声。
何彻到底是什么人,那些过往,只要将他的一件衣服给那巫神庙的小孩烧个符,自然就能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