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

    十日后,苍留。

    大路边有一家旅店,店面不大,不过位置极好,常年出远门做生意的人路过都会在这儿住宿一晚。此时正是秋天,别处的景色大多是什么枯藤昏鸦,而此处人杰地灵,流水淙淙,微风袅袅。就算坐拥如此好景好地,老板也没又漫天叫价,故而店内四时客满,生意红火。当下,远远的大道上走来两位骑马的公子,一位身着蓝衣,一位身穿黑袍,看上去神色黯淡,与这季节或许应景,但和这美景却是非常不相衬。店小二却机灵极了,把手巾甩到肩头,上前问到:“两位公子,出门游山玩水也得好好休息才行啊,咱们店正好有空房,而且门前大道四通八达,歇一晚也不会耽误事儿,要不下来歇歇脚?再说了咱们不累,马也累了呀。”

    段武看着沈行砚的侧脸,他没有理会店小二的话,眼神空洞,估计是还想继续赶路。“吁。”段武停了马,看着埋头往前走的沈行砚,说:“阿砚,下来休息一下。”

    听了这话,沈行砚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他转头,用他那充满血丝的眼睛瞪着段武,说:“谁?谁是阿砚?”

    段武叹了一口气,说:“小,小疏,下来休息一下,明天再赶路。”

    沈行砚回了头,继续保持他那灵魂出窍的模样,说:“不,我要入晋,你休息吧。”

    段武看他想要继续赶路,心里暗骂一声小崽子,上前拦住马,一把把他抱下来。沈行砚被抱的突然,“啊”他惊呼一声,被段武放到地上。可是他的腿早就被磨得稀烂,连骑了几天的马,乍一碰地,腿软的站不住。段武看他要滑倒地上,又把他捞了起来,让他坐到旁边的长椅上。

    臭小子,瞎逞能。段武骂着。

    店小二每天迎来送往,什么世面没见过,眼下闪过一丝戏谑。这倒让段武捕捉到了,不过另一位对象正全心全意专注在自己的腿上,哪里看到了这些细节。店小二说:“两位打算定几间房啊?”

    “一间。”段武说。

    “两间。”沈行砚反驳。

    段武看着臊眉耷眼的沈行砚,心想:这崽子到现在还在犟。要是真让他自己住一间房,保不准大半夜就爬起来上路了,怎么可能真的安下心来好好休息!

    “一间。”段武说完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银子扔过去。

    店小二接住那白花花的银子,先在手巾上擦了擦,又用牙咬了咬,确认是真银子之后,谄媚地笑了一下,说:“二位来的好巧,刚好有人走了,空出了最大的房间。”说着,打算过去把沈行砚扛起来,被段武用身体挤开,自己捞起他的胳膊挂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抬下巴,示意店小二带路。

    店小二尴尬一笑,搓着双手,带他们去了房间。

    虽然店小二油嘴滑舌,不过给他们住的店确实不错,房间够大,还带一个浴房。

    段武把沈行砚抱到床边,看着他脸色发白,暗暗生气,口气强硬的说:“脱。”

    沈行砚抬头看他,不说话。

    嘿,我还没生气,你倒是先生上气了。

    段武把长凳拉过来,平视着看他,说:“你是自己脱,还是让我这个残废先把你捆在床上,然后帮你脱?”

    沈行砚瞪大了双眼,“你!”,虽然这话让沈行砚生气,但也比刚才他心如死灰的样子好多了。他气的快速的喘了两下才把气顺好,然后在段武的视线下把外袍脱掉了。

    段武点点头,说:“继续。”

    沈行砚气的眼红:“脱不了!”

    段武说:“为什么脱不了?”

    这几天骑马,沈行砚的腿早就磨烂了,现在烂肉早和裤子长在了一起,别说脱下来了,光是动弹一些都疼的直流泪。不过这些沈行砚才不会说,自己坚持的不贴毛皮,后来受伤了又哭哭唧唧的,这和孩童有什么区别。

    不过沈行砚不说不代表段武猜不出来。他抽出一把匕首,说:“你自己扯着裤子。”

    沈行砚看着他黑着脸,拿着匕首,一副要把自己这个不听话,不懂事的徒弟杀之而后快的模样,说:“你要干嘛。”

    段武看着他瞳孔里露出的惊恐,更加生气的说:“帮你处理伤口,我还能干嘛,把你当猪杀了,然后拖出去买吗?就你这两肉,拖出去买也是我亏。”

    沈行砚不服气,他自知理亏,也没狡辩只是把伤口附近的布料扯起来些。可是就算他够小心了,匕首割破布料的时候还是扯到了他的伤口。他疼得“嘶”了一声,泪水充斥了他的眼眶。

    “忍着。”段武冷冰冰的说,“不让你疼疼,长长记性,我看你真能骑在我脖子上撒尿。”

    沈行砚忍住不在嘶出声,有点委屈的说:“我知道,这个世界上疼我的人全都死了。”

    段武被他气笑了,手指故意戳了一下他的伤口,引的他疼得斯哈乱叫。段武掰过他的脸,说:“家人离亡,镇子被屠,世界上没几个人能撑得住这些,所以这几天你伤心我都理解。你报仇行,不过我告诉你,不管是现在还是去了晋城,你要是敢被复仇两个字遮住双眼,看不见别的,就别怪我带着鞭子把你给抽清醒了,听清楚没?”

    沈行砚没说话,只是呆愣的看着他。段武继续处理伤口,没动几下,又忍不住说:“谁告诉你心疼你的都死了,白眼狼,对你好你也看不到。”

    沈行砚看着段武的侧脸,喃喃道:“师父......”

    “谁是你师父?我才不是你师父。我现在是你的......”段武转过头,正想看着他的脸好好抒发一下这两天看着他那张死人脸的感受,就看到珍珠大的眼泪从沈行砚的脸庞滑落,无声无息,段武没说出口的牢骚随着他的眼泪消失殆尽。

    段武放下匕首,坐到他旁边,擦掉下巴上那滴将要滴落下来的眼泪,说:“我只是开个玩笑,我还是你师父。”

    沈行砚没忍住,一头撞到段武怀里,放声号哭起来。

    这些天,他满脑子都是死去的姑熟镇人和复仇,他来不及悲伤,也不愿悲伤,不过此时段武的几句闲言让他的情绪破堤,被他隐藏起来的悲伤如同洪水,汹涌而来,无法止。

    段武只是拍着他的后背,等沈行砚哭的睡了过去,才把他放到床上,擦去两颊的泪水。做完这些,段武去找了小二买了些药,回来一边小心观察沈行砚有没有醒,一边帮他处理伤口。这些事做完,沈行砚呼呼大睡,倒是把段武累的出了一后背的汗。

    次日,沈行砚被外面吵嚷的声音唤醒,他眯着眼,只见段武趴在桌子上,手边还放着一把匕首和一堆药瓶。沈行砚起身想下来,却发现自己的大腿被白布整齐的缠绕,没有了前两日炙热刺痛的感觉,反而清清凉凉的,舒服极了。

    沈行砚靠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他。段武生的一副恶人象,要是不笑,板着脸能把孩子吓哭,不过当初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沈行砚却不怕他,只想跟在他后面,学怎么才能和他一样变得武艺高超。

    段武皱皱眉,抬起头来,朦胧间看见沈行砚正看着他,沙哑的说:“醒了?”

    沈行砚点点头,说:“你昨夜帮我处理了伤口?”

    段武伸了个懒腰,说:“对啊,不然难道是田螺姑娘做的?”

    沈行砚刚生起的一些感动瞬间消失,他下巴点了一下门口,问:“发生了什么?怎么这么吵?”

    段武摇摇头,他刚醒来,自然什么也不晓得。

    沈行砚下床,昨晚休息的好,虽然大腿内还有些刺痛,不过已经可以自己走动了。他绕过段武,打开门,走了出去。

    旅店里放了几张吃饭的桌子,不过桌子周围都没有人,他们扎堆守在门口窗口,不知在看什么热闹。

    店小二看见沈行砚出门,想了想昨天那个沉甸甸的银子,利益先于思考,径直走了过去,阿谀道:“公子,昨晚睡得怎么样啊,咱们店还能提供饭菜,需要的话现做,还可以吃口热的。”

    段武从房间里跟了出来,看见店小二又想起昨天他想去扶起沈行砚的动作,皱皱眉,走到两人中间,说道:“饭菜什么的好说,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大中午的这么吵嚷。”

    店小二摆摆手,奉承道:“没什么大事,就是一个郎中救死了一个人,那户人家不依不饶呢。”说完,他摇摇头,唏嘘道:“其实这郎中也是可怜,那户人家是咱们这儿有名的霸道户,成天不是欺儿霸女就是抢夺强占。这郎中呢,是个好心肠的人,听说祖上还当过太医呢。每次有病去找他,只收药钱,其他的啥也不收。后来这户人家的儿子发烧了,他们也不管儿子怎么样,等到儿子说胡话了才去找郎中,满镇子上的人谁不知道他家的做派,都不愿意帮忙,只有他去了。不过他们找郎中实在是太晚了,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了。从此之后,他们就赖上这郎中了,非说是他治死的,让他赔钱,可是他们狮子大开口,郎中哪里付得起啊,于是就闹起来了。”

新书推荐: 仙尊 戏精反杀指南 春漾如筝 复仇后他们哭着求我别离开 小太阳[娱乐圈] 偏宠失控 月魂一 女主她今天活下来了吗[无限] 我把全息游戏玩成荒野求生 天生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