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隋,将军睡了吗?”
“嗯,路上说。”
阿隋带人拐进一个小胡同,搬开角落里的一堆杂物,从狗洞里溜了出来。
“阿隋,为什么这么着急,岢山的土匪不是被灭了吗?为什么我们要赶紧跑啊。”
“要打仗了。”
“这么急的吗,我还没收拾东西。”
“将军今晚设宴本欲庆祝阡州府内乱替他除掉一个劲敌,不用打仗了,可不知为何离宴时突然下令召见季将军。”
“季将军不是就在宴会上吗?”易和疑问道,闻言隋轲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可能?!关口不是季将军在守吗?怎么可能现在在城里?”隋轲惊道。
“是真的,我在后院当值时见到季将军和刘总管在谈话的。”易和慌忙解释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季将军作为守城大将不能擅自离岗,易和,你想清楚。”隋轲沉声说道。
“若是如此,那不应该避着人吗?刘总管明明都看到我了。”易和疑惑道。
“易和,”隋轲紧握着对方的手说道:“这条路我带你走过的,你先走,如果明天晌午之前我没去找你,赶紧跑。”话音刚落便见他往回跑去,易和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怔愣在原地,慢慢向后退了一步,直到看不见对方的身影才转身跑走。
这种世道,易和心想,逃命都来不及,离别的话也说不清,却总有人还在某前程。
隋轲顺着原路回到府里,把那洞口掩住。今夜喝醉的人太多,贾呈贡如今睡的死,院子里就他一个贴身的守夜。
季平升敢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就不怕贾呈贡发现。易和平时在后厨,就连宴席也只会出现在后院。
易和怎么认识季平升的?她一个厨娘怎么知道季平升长什么样子。
隋轲打开门,慢慢向里走去。
贾呈贡诏季平升是想要打阡州府,那季平升呢。他走到床边,看着躺在那的人,慢慢伸手去试探对方的鼻息。
隋轲把另一只手中握着的匕首掏出,那试探鼻息的手突然捂住对方的口鼻,便一刀子割了下去。
季平升还是心软。他一边割着贾呈贡的脑袋一边想。
***
“我跟着妈妈进府的时候贾家得势也才不过一年,便一直在后厨忙活,那些个大人物也是因着贾氏常摆宴席才照过面,单这也是因我年纪小,陈总管因着妈妈的情分带着我的缘故。”易和答着话道。
“陈总管叫我多和那些宾客随从走动一二,好有个照应。我也是因着这层关系认识结实了一位。”说到此处易和便低下头,许是想起什么,连声音都低沉了不少。
“怎么了易和?不想说也没关系,心里有数就行。”向东流见那小姑娘突然不做声响问道。他这边忙着哄小孩可是头疼。
“我只知那人姓隋,原是个副将,后来不知怎么一贬再贬,每次见到他便又低了个名头,可却是和贾将军走的越来越近,算是亲兵。”易和听着小孩子的哭声抬头说道。
“这倒是不好评价了。”向东流笑着道,忙把那孩子抱起来哄,可是头大。话锋也跟着一转,“不过既然作为亲兵,贾呈贡死的时候,或许也是凶多吉少了。”
“或许吧。他嘴挑的狠,但是好养活,也是因为他来这儿之后总去后厨找吃食我才和他认识一二。这人胃口挺大,我私下给他留了三个大馒头都不够他吃的,估计是他吃太多所以一贬再贬。我就给他说啊,让他在外不要吃那么多,我给他多留些饭,然后,他就没再被贬。所以不是因为他吃太多,就是因为给他们的饭本来就少,吃不饱,怪不得要逃命。”易和让他把孩子抱起来,走走。
“季将军开关口那天晚上他准备带我逃跑的,我俩路上交了信,估摸着是当时他猜到季将军要动手。他让我先跑,让我等他半天。”说到此易和的头又低了下来。
“确实该逃的。”向东流道,那孩子被抱起来走动后倒是不闹腾了。“不然等到第二天封城你便出不去了。”他叹了一口气道,“易和,你等了他多久。”他脚步停下来,那孩子又开始哭了。
“公子,给我吧。”易和伸手接过孩子,她的手也随着动作显露出来,只是匆匆一瞧便是心惊。
她那裸露在外的皮肤被火烧的拧在一起,甚是吓人。
“公子,小姐这是要换尿布了,估计也饿了。”易和一边说一边麻溜的捯饬着。向东流瞧着惊叹,赶紧帮忙递东西。
“好易和,没了你我可真不行。”
“公子别看我年纪小,我会的也很多的,家里的小孩都是我带着的。您买我肯定不吃亏。”两句话的功夫易和便已经开始喂小孩稀饭。
“是是是,易和最棒了。”向东流笑着打趣道。他手贱的去戳那小孩肉嘟嘟的脸,却没注意力道,小孩张嘴一吐,瞬间扯着嗓子哭了起来。
“公子!别闹了,一会夫人听到声音肯定要骂你的。”易和抱着孩子躲着向东流,顺带着朝着他做个怒脸,那秀丽的眉毛皱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委屈。
“易和大人饶命,可快救救我吧。”向东流赶紧给那俩人弯腰做拜,易和又忙着躲他的礼,这三四下功夫,可是逗笑了那俩人。
“公子别闹了。”易和愁笑着,她看着怀里的小孩不闹腾了,这才继续喂着。
“我也没等多久,哪知道这场仗打得那么快,先是封城,又是开关放燕王直取京都,左右没招呼到我们小老百姓头上就行。那边燕王才把贾氏的头砍了,这边就出兵和齐国打了起来。”
“我本想着先去高阳国躲避,又怎知那入云港也烧了起来,连带着十五洲的火都给点燃。只是逃难就忙不过来,又哪有空想那劳神子事。”
“谁曾想竟是被人牙子拐了遇到公子,这才落个安稳。”易和说着,那眼泪便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不等向东流动作,易和自己便抹了泪,倔强的挺着小脸说道。
“易和啊。”向东流叹道,“如今越国复国在即,若是安稳,你可还愿意回去。”
“我不管什么复国,也不知谁做那王位,公子去哪,易和跟着就是。”她的照身帖在向东流买她后不久便给了她,易和早就是个自由人了。
“我听闻季平升封城时并没有下令杀贾呈贡。”向东流看着易和的神色道,“贾呈贡是被自己手下的人杀的,作为投名状那人在燕王面前博得好感,比给他开关的季平升都要喜爱。”
“季平升后来随着燕王直取京都,那人也在,说是使得一手好刀,燕王在杀贾瞿时,这人一把短刀把贾瞿的四肢砍断,绝了对方后路。再后来季平升接手乾峡关,入云连港十五洲便是这人提议去偷袭的。”
“如今他作为燕王,不,应该说是越王的爪牙,进到禁卫军里,训练了一支名曰公徒的甲士,甚是出彩。”
“这人姓隋,名轲,魏氏,原常怀人,陈国勋贵子弟。”
“当年作为质子来到越国,其母之后嫁给越国将领隋单茹,之后越国灭陈,他也因此改姓,活了下来。”
“贾瞿谋反后,越国分裂,隋善茹作为中立一派早期还算稳妥,后来燕王自立,这些中立一派便被打压的狠绝,隋单茹便是在那时去世的。”
“易和,我对那人的了解,也只是如此了。”向东流道。
“公子,我和他不熟的,就您说的,那人这般厉害,又怎会记得我这小丫头。而且,照这样看来,我还间接给他透露线索,也是有功的。”易和说着便是一笑。“所以公子不用担心我,就算那人真见到我,也该是他请我吃一顿好的,替公子在那越王面前说说好话。”
“那小生就谢谢易和大人了。”向东流笑着作揖道。“倒是我心胸狭隘不及易和大人豁达。”
“好了好了,公子莫要再取笑我了,赶紧学着如何照顾小姐,现在小姐睡了,晚上可要折腾夫人了。”
“哎,燕娘可真是受累了,对了易和,你给孩子想个小名吧。我和燕娘商量过,她说你对这孩子有恩,由你来起名字最为合适。”向东流逗弄着小孩说道。
“这我可要好好想想...”易和思索一会道“稚儿,叫稚儿如何。”“夫人是燕子,您是鹿,都是祥瑞,那小姐便也做个自由美丽的鸟儿,如何?”易和睁着大眼睛问道。
“稚鸟鸣飞,泄泄其羽。稚鸟于飞,何用不臧?”向东流道,“真是个好名字,易和大人实乃才学之士。”向东流笑道。
“公子啊,别打趣我了,快去看看夫人醒了没,给夫人说说。还有还有,您抱着小姐去,我得去开灶生火了。”易和说着便赶紧把小孩塞到向东流手里,顺带着给摆正。
“易和,慢点,不着急的。”向东流看着她急匆匆地身影说道。
哎,吃饭这事,还得是易和。
***
向东流才进院子就听见燕娘和陈蛟的争执,便站在院子里没进去。
“先生给我句实话,王上还愿不愿意接我们母子俩回去。”
“夫人,如今的境遇您比谁都知道,实在不是王上不愿意啊。更何况自王上入乾峡关,我一直都跟随着您,又岂会弃您而不顾。”
“何等境遇?!我自是感念先生一路的照拂,可这垚城如今已是先生做主,王上下令时可有半分提到我母女俩?先生说的境遇,到底是谁的?因着我生了个女儿便要弃我不曾?!”
“夫人啊!您怎会做如此想法?您的父亲和兄弟跟随王上至今,哪怕您不看在与王上的情分,就是您的母族又怎会弃您!”
“老夫这把年纪远离故土,至今不知家中人是否安在,此中滋味自是清楚,王上与您离别时您已有孕,又怎会不惦念您?如今王上仍记着我,让我做这垚城守君,也是为护佑您的安危啊。您自幼聪慧,怎如今就不明白了呢?我们这一路走来,仅是隐藏身份就那般不易,如今王上才重回故都,四方战事还未休罢,更何况贾氏余党啊。”
“我怎会忘记先生恩德!各中利益早在别离时就已知晓,可先生瞧我如今,病体之身又能有几日好活,我只怕我那幼儿无人照拂,无父无母受那苦楚啊。”
“夫人!”陈蛟闻言便慌忙跪拜在地上,“万不可说这种话啊!”
“那就烦请先生替我上书一封给我母族,这孙儿是认或不认,王上是昭还是藏。”
陈蛟闻言不及说话便见燕娘挥手示意下去,满口话语在口,也说不出。
他出门便见向东流在院子里逗弄孩子,也不知听了多久,俩人做个礼,便默契的出了院子。
“澈川,夫人这病还要你多加照顾了。”陈蛟疲惫道。
“先生说笑了,这一路上要不是您与夫人好心收留恐怕我在冀州城就被扣下来了。”向东流客气的应承着。
向东流自打离开高阳国不久便在路上遇到陈蛟和正怀孕的燕娘。燕王进军一众亲属都未带在身侧,燕娘也因身怀有孕被留下来,大军长途跋涉,不能因为一个人耽误行程,只派了一队人马护卫慢慢跟在身后。
彼时燕娘肚子已经快七个月了,陈蛟也是怕出事便提议找个地方先安顿下来,毕竟已经到了入云港和高阳国的界线,实在不安全。
越王本意让燕娘留在属地,但大家也都考虑到一个问题,如果是这一胎是个小公子呢。
燕娘的父兄盼着,她自己也盼着。收复故国在越明中心里的位置太大,如果成了,她们家就是国柱,她的儿子就是长子!
如若仍在西城,她可还算是越明中的妻子,可一旦复国成功呢?她的身份还能保住吗?越明中到底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她信不过这个人,等他收复故国真的会来接她吗?中间隔着的齐国与高阳国会不会突然攻打属地,她赌不起。
而越明中也在想,如果是儿子呢?他希望是个儿子来稳固政权,也不希望是个儿子来受人要挟。
陈蛟知道越明中的心思,所以被留了下来。拖到燕娘生产,拖到燕娘的父兄回到属地......
但在越明中进京时,他们遇上了叛逃的贾氏余党,也是那个时候陈蛟才惊觉越明中的狠辣。
他们差一点死在去冀州城的路上。如果不是遇到向东流,恐怕他们也不会得知齐国已经趁机攻打燕王的属地。
如果燕娘不执意跟着,恐怕早就被韩境‘送’出去了。
向东流的商队也在北上,路上碰到了被追杀的陈蛟一行个人。混战中向东流带着燕娘他们和商队躲进山里,叛党进山吸引了流匪,四方交战。
最后留下来的是护卫队长禹锡鸿和商队中的几个镖人,只是禹锡鸿没能撑到他们走出去......
他们作伴前往冀州城的路上遇到太多流民。距离冀州城每一里地都有守卫检查,这是前往越国的最后一座城,附属入云港,魏国十五洲。这条路上大多是从越国逃出来的,只有零星的几个朝着冀州城去,向东流一行人便是。
他让剩下的人分开进城以防不测,陈蛟是第一个进去的,城内如何尚且不知,再加上他们这几个人也只有这位先生有魏国的照身贴,在这个时候好行事。
向东流一直照顾着燕娘,如若有人问便充当夫妻,这一路走来,竟然也到了城下。
他递上高阳国的通关贴,没等他将编好的话说出来,守城的就放他进去了。原以为是这照身贴的原因,等到了城里才知道是因为陈蛟事先打通了守卫。
陈蛟与冀州城守将是旧相识,听闻他们要前往越国,只当是以为越国得复,便赶紧把他们留了下来。
守将詹邵庄设宴,在席上与他们二人直言越国如今去不得。他们俩人也趁着詹邵庄醉酒套问,这才知晓隋轲这人,只听闻上面有传风声加强守卫,至于这越国要攻打齐国却是板上钉钉的事。
当时宴会上谁也不曾想齐国覆灭的那么快,同样想不到越明中要打魏国,隋轲进言打的是这入云港十五洲。
回去后向东流与燕娘说了这事,劝解她先住下来,如今的情境实在不是他们能预料得到的,再加上她已经快生了,向东流实在不放心。
燕娘当时虽有难色却也是答应下来了,只是没过多久便听闻齐国被灭了。当时的陈蛟率先发觉了问题,詹邵庄说是要封城,攻打齐国的兵还未退回。
陈蛟派人给燕娘传话,她听闻后便赶紧让向东流和她去齐国,绝不能被封在城里。当时向东流已经把易和赎买回来一些时日,帮着照顾燕娘,听完这事后又碰到赶回来的陈蛟,几人甚至来不及商议便出城朝着齐国与越国的边城垚城而去。
路上燕娘羊水破了,可谁也不敢停下。陈蛟在驾马车,易和接生,向东流做辅,稚儿便在路上生了下来。
事后陈蛟与他详说才知道是因为易和。他买回易和之后一直让她陪在燕娘身边,当时俩人都发现了她手臂上伤口但也没多问,只是后来闲聊中得知易和是在入云港周州城被拐走的。
易和说那边乱得很,不知是谁在打,甚至最后连个接手的都没有这才被拐卖了。当时燕娘只觉得奇怪,毕竟魏国入云港下要是有一方遭袭,其他十四洲便会知晓,他们在冀州城里又岂会不知,而且,谁会在这个时候攻打魏国?总不可能是高阳国。
直到陈蛟发现齐国的动向,这俩人便瞬间明了。
越明中打的是入云港。
他们落定在垚城,与守将进行交接,陈蛟一直瞒着燕娘。等安定下来才知,越明中确实派兵打的齐国,只是原计划是打下那几座边城,与韩境联合封锁齐国,对外放出消息齐国覆灭,实则在打的是入云港。
十五洲之所以可以在短时间内便接到各城的消息,靠的就是那个高阳国的半个附属地,入云港。
高阳氏与越氏合谋夺取魏国。
陈蛟能来到垚城就是希望越王能记得他的功劳,然而燕娘......
向东流如今对陈蛟实在没什么好感,客气一两句就抱着稚儿进屋去了。
自大家慌慌张张的来到垚城,他就隐约明白了陈蛟是越明中派来牵制燕娘与其母族的眼线,甚至随时有可能被越明中舍弃。他替陈蛟不值,这人要做绝就罢了,偏偏是投入真性情,把燕娘当作亲女儿疼。
但他要是没猜错的话,越明中至今都不知道燕娘生的到底是儿子还是女儿。他对燕娘的好是真,利用也是真。
“燕娘?”向东流唤了屏风后那人一声,他瞧着屋子里窗户关得紧,便先去开了一扇,也不敢开大,如今虽然天渐渐变暖和了,但这开头仍不可马虎。
“澈哥,”燕娘听到他声音似乎要起身,他赶紧上前帮着扶她起来。
“慢点。”向东流见她摇头,也就不再劝。“看看稚儿,易和取得的名字,怎么样?”向东流笑着把小孩给燕娘抱着,手没放下来,仍旧轻轻托着。
“好,好名字。”燕娘抱着稚儿,眼睛有些湿润,脸颊亲亲蹭着稚儿,忍不住落泪,向东流慢慢拍着她的肩膀安慰。“澈哥是不是也要来劝我。”燕娘闷闷说道。
向东流叹了一口气,默默把俩人都抱进怀里,“我要是劝你,那一定是望你跟我走,而不是去越国找他。”
“澈哥,”燕娘慢慢把身体的重量向着向东流转移,“我不甘心。”她哽咽着说。
“我这不还没劝你吗,”向东流抚摸着她的头发轻轻说道,“天底下有哪个哥哥不是盼望着妹妹能够幸福的。”他说罢便是一笑,眼神放空,也不知在想什么。
他与燕娘相识于微时,这一路走来,也是生死不弃了,这般境遇倒像是同病相怜的知己。
他理解燕娘的痛苦,被人抛弃实在不好受,更何况......向东流眼神低垂,有些不快,如果不是身怀有孕,有何至于如今这般地步,燕娘的才学,委身越明中,实在是可惜......
向东流如今拥抱燕娘就像是拥抱曾经的自己一样。他希望燕娘对自己好点,千万千万不要放弃。
“我知晓你对我好是有目的,如今我就要死了,澈哥,不要让我就这么不清不楚的死去。”燕娘突然抓着他的衣领抬头看着他。
“燕娘,不要说傻话。”向东流悄悄拍着她的背说道,“我的目的,就是送你到京都,让你和稚儿平平安安的。”他苦笑道,“说不定能因此得到越王的赏识。”
燕娘盯着向东流的眼睛,那原本防备的目光慢慢消失,抱着稚儿脱离向东流的怀抱,“我也不知道为何会说些这样的话,”她低着头小声地说着,“我也不想这样。”
向东流心里一阵梗塞,看着燕娘好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当时,并不知道你的身份,你当时身怀有孕,我不可能抛下你。这一路上与你相交,很是钦佩...知道你的身份,我原本,是准备走的。”向东流道。
燕娘有些不明,人人都想要要挟她,巴不得她死,可转眼又想了明白,向东流这样的人,是怕麻烦。
“我并不打算去越国,那些货物是准备送去鸿雁山的。那里开了互市,是想着趁机做些买卖。”他说到这忍不住自嘲,“你也知道,我的商队也遭了难,冀州城外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燕娘,我不知你信不信,可我一时之间实在不知该做些什么,禹锡鸿死前让我带你们去越国,他不也是不问缘由就在那场混战中替我守护商队吗?就算是为了还禹锡鸿的人情,我也不会抛下你的。
你我都清楚,陈蛟,禹锡鸿都是越王的臣子,他们因为追随越王而愿意舍命相护,可,燕娘啊,你又何尝不是他的子民呢?
我愿意护你,因为禹锡鸿的仗义相救,因为陈蛟予我一路顺遂,还有你和稚儿,给了我一个劲头,哪怕萍水相逢,我与你这一路相识,经历生死后也早就把你当作了家人。我不是石头,我知晓人情冷暖,我也读过几本书,亦懂得知恩图报。”
向东流看着她道:“你不要害怕,燕娘,不要害怕,这不是你的错,谁都没有错,我不会离开的,我会陪着你的。”
燕娘忍不住流泪,她有何尝不是在协恩图报。“澈哥,”她笑着对向东流说道:“我自幼长在西城,越国的战火未能烧到我的家乡,父兄对我亦是宠爱,对于他们追求的复国我并未有什么过深的感情。”怀中的稚儿似是感受到母亲的痛苦,哭了起来。
她安抚着怀中的孩子,泪水好似断了线的风筝那般不受约束。
“我原是...我原是极其幸福的,”燕娘说道,“西城的好男儿那么多,可我就是看上了那人...他曾许诺会带着我的父兄收复故土,于是我便欢欢喜喜地被送进他的房子里,可那不是给我的承诺,我想要的不过是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在一处。”
“喜欢他的女子那么多,我本以为我会和他一起回到越国,他会娶我的,可是,”燕娘双目含泪道:“他是个薄情人,而我,是痴人啊,”
向东流并不知晓他们的情爱,燕娘甚少提及她的痛苦,在她的话中,有着西城的百姓,魏国的锦绣和附禺山上的‘神仙’......
“他抛下我出兵时我便知晓,我从未被他喜欢过。我想与他一起见证越国的兴复,而未来等待我的,只会是在后宫中无尽的磋磨,为着我那母族抚育幼子,希冀他那为数不多的爱能短暂的在我身上停留。”
“澈哥,若我亦如兄长那样可上马驰骋,去附禺山拜师,会不会有不一样的人生......”
燕娘走了...
那次谈话后,她好似转变了,有在好好吃饭,她开玩笑说要跟着向东流去鸿雁山,想去草原看看,想等到打完仗带着向东流去西城游玩,等稚儿长大,就一起去附禺山找‘神仙’...这是向东流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人生有了奔头,即使清楚的知道那是虚幻的,也甘愿沉沦。
他前脚才把稚儿哄睡,后脚就听到易和慌张的叫喊。向东流记不清发生了什么,只是知道自己跑到街上拍门找郎中,跑到陈府叫骂,看着陈蛟痛哭的表情和慌慌张张进出的人。
又下雨了,向东流记得自己叮嘱过易和,注意开关窗户,稚儿喜欢下雨天,他总会带着小家伙看雨,这般想着,便慌张的在房子里找稚儿。
小家伙还在睡,向东流想抱她,这才发现衣服湿了。他没抱稚儿,坐在地上听了一晚上雨声。
陈蛟说上边送来消息,说是要接燕娘回去,燕娘的姊妹不久前入宫了,母族那边派人,说要把燕娘葬在西城。
“稚儿呢?”向东流皱着眉问道,陈蛟没出声。
他没有去看燕娘最后一眼,西城不远了,燕娘却到不了越国。他回答不出燕娘的那个问题,也没机会告诉她自己曾去过西城。
“澈川,刘齐压下了我的信报,这中间的事,远非我们所知道的。就连稚儿,她,”向东流闻言瞪了他一眼,那眼神活像要吃了他似的,陈蛟没在说。
刘齐是燕娘的父亲,向东流心想,原来燕娘姓刘,他忍不住想笑,什么父兄的宠爱。
“你若心里有一点愧疚,为着燕娘好,就把那些想法烂在肚子里,我不管这中间是什么肮脏事,我只知道燕娘受了极大的委屈,她说要带稚儿去京都。”
“我会带稚儿去的,至于刘齐,”向东流看着陈蛟说道,“我一介平民,不懂得什么大局。”
陈蛟瞧着那眼神忍不住心痛,冲上前去给了他一巴掌,痛骂道:“你清高!你要去做什么?!老夫一把年纪还轮不到你这无知小儿来叫我做事!”
稚儿被吵醒,哭了起来。向东流忙着去安慰,被陈蛟推搡着到一边去,“去去去,一身湿气,别碰小娃子!”
易和也被屋里的争吵惊着,赶紧拉着向东流去屋里换衣服。
“向澈川,你若真的为着燕娘好,还记得我那点情分,就老老实实呆在垚城,别去做蠢事。”陈蛟说罢便带着稚儿离去。
向东流在屋子里换衣服,脸上看不出一点表情。易和在屏风后叫人也没听到答应,落寞的把门关上,垂着头离去。屋子里的光顺着窗台爬进屋子里,照在屏风上的那幅画上。
一尾游鱼在追着自己的尾巴,傍边是向东流画的荷花花瓣,光正好照在上面,是彩色的。
雨停了,下了一晚上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那莲花花瓣下面,画的是个笑脸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