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卦4

    楼萃潇常年呆在部队里,为了让下属能够成功回家过年,她每次都会主动要求值班守岗,在部队的这十年,她回家过年的次数屈指可数。

    楼升和嘴上念叨着让她常回家看看,但他也是从部队出来的,能理解楼萃潇疼惜下属的心情,即使她赶不回来也从来不会怪她。

    今年方文秀也回来了,楼家难得团聚一次,这顿饭吃得实在畅快。

    棠临雪和楼明夷的话匣子一打开,收都收不住。

    楼升和跟楚夏津的话不多,无论棠临雪说什么,他们都一脸慈爱的看着,对这个非亲生的女儿怎么看怎么满意,目光落到楼明夷脸上时就收敛了许多,心想这臭小子在非洲还没打磨好,脾气还是这么乖戾,喝点酒就爱闹腾。

    棠临雪喝上头了,各种洋酒混着来,刚从架子上取下一杯威士忌,杯沿刚碰上唇瓣就被按住。

    “差不多了。”

    “今晚你也要管我吗?”棠临雪大着舌头道,“哥,你不要扫兴。”

    “又想像前年一样喝醉了抱着门口的樱花树哭?”

    “……你真烦人。”

    楚夏津也小酌了几杯,看向兄妹俩的眼神温柔慈悲,“观尘,让七七喝吧,她在剧组也受了不少委屈,让她发泄一下。”

    “妈都发话了。”棠临雪从男人的手下挣脱出来,“反正是在自己家里,不喝白不喝。”

    “舌头都捋不直了。”

    “你管我。”

    “观尘,过来,爸妈跟你聊聊王家女儿那事儿。”楼升和说道。

    棠临雪醉醺醺的,耳朵倒是灵敏,一下捕捉到了关键词,“哥,又相上了?”

    楼观尘对上她迷蒙的眼,微微低头,近似蛊惑地在她耳边说道:“帮我个忙,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什么忙……”

    楼观尘又低声说了几句。

    没过一会儿,棠临雪走着曲线到了楚夏津身边,“爸、妈,你们还不知道吧,二哥早就有喜欢的人了。”

    “啊?”二老均是一惊,“什么时候的事儿?”

    棠临雪记着楼观尘给她的几个词,“就前几年啊,他追了对方很久才答应的,嫂子我也见过。”

    “哦?人怎么样?”楼升和问道。

    “特别好,性格豪爽开朗,适合我哥这种闷骚哦不闷葫芦。”

    “这事儿观尘怎么不自己来说?”楚夏津问道。

    “人上了年纪难得谈次恋爱,害羞呢。”

    知道内情的楼萃潇用胳膊肘怼了楼观尘一下,“这话也是你教她说的?”

    “她自己加的台词。”

    “笑死,对她这样二十出头的姑娘来说,你确实是老男人了。”

    楼观尘饮尽又一杯金汤力,“你给她介绍那些人,都很年轻吗?”

    “最多也就比她大三岁吧,咱妹妹初恋都还在呢,可不能让她的第一场恋爱就遭了老男人的道。”

    楼观尘看了她一眼,眼神说不清道不明的。

    楼萃潇一巴掌拍他背上,“没说你老,你看看你,又瞪人。”

    楼观尘差点呛着,“没瞪你。”

    “刚才听七七说,下个月要去狮城?那边安全吧?”

    “安全。”

    “可是我怎么听说东南亚地区……”

    “我也会去。”

    “哦那肯定安全了。”楼萃潇反应过来,“她拍戏,你跟着去干什么?”

    “公司在那边也有业务。”

    “都快忘了你在拓展国际市场。”

    在楼萃潇的人生轨迹中,除父母外如果非要感谢一个人,那非楼观尘莫属。

    她是楼家长女,楼家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所以按道理她应该继承家业。当年楼升和也是有意把她往接班人方向培养,是楼萃潇自己硬要投身军营,一扎根就是十年。

    她不想成为女总裁,对公司管理也毫无兴趣。

    比起万贯家财,更吸引她的是军衔,尽管很累,尽管比起男性军官,她需要付出更多才能得到那些男人们的尊重和认可。

    最煎熬的时期,她有半年时间没来月经。身体和精神都遭受着折磨。

    但她挺过来了,在没有接受楼升和帮助的情况下,她一步步爬到了今天的位置,部队里唯一一个女少校。

    而今年,她正要迎来三十五岁。放下家业,拒绝婚恋,不要后代,楼萃潇的目标自始至终只有一个。

    是楼观尘接过了本该是她承担的重担,让她可以放心地追求自己的梦。她这些年在军营打拼的确辛苦,但她也同样听说了楼观尘在公司的那些经历,不比她容易。

    如果当年楼观尘不退圈回归家业,这担子又会轮到楼明夷头上,楼明夷有多讨厌管理公司,他们不是不知道。当初都入学藤校商学院了,硬是中途退学改学艺术。

    可那时候的楼观尘也有自己的演员梦,他本来不必为此牺牲。

    “阿尘,多谢。”楼萃潇举起酒杯。

    楼观尘知道她的言外之意,轻碰了下她的酒杯,一如既往地没说什么。

    姐弟俩一杯接一杯,沉默地交换着心声。

    他们不约合同地看向在偌大客厅追逐打闹的弟弟妹妹,楼明夷可以继续搞他那些特立独行的艺术,棠临雪可以从中医转行到演员,有她和楼观尘撑着,就能让他们一生无虞。

    “希望老三和七七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楼萃潇的眼角微微湿润,“也不枉前辈铺的路。”

    “但愿吧。”

    “阿尘,你也一样。”

    “我?我没什么想要的了。”

    “如果哪一天有,记得去争取。”

    ·

    年初二,棠临雪回归剧组,一个月时间紧赶慢赶,总是赶在开春雪融时拍完了冬天的雪景戏,整个剧组前往狮城。

    棠临雪原本答应陪棠阿欢年后体检,但因为拍摄行程实在太紧张,完全腾不出时间来,这个任务被楼观尘主动揽了去。

    她不知道楼观尘也会去狮城,在航班上见到他时,棠临雪还很惊讶,惊讶就算了,她还得装不认识,毕竟这位退圈影帝此次出行没有做任何伪装。

    幸好他是头等舱,棠临雪是经济舱,两人只在登机时见了一面。

    狮城是个高消费的国家,剧组经费有限,住宿都是订的普通酒店,但即使是普通酒店平均下来每个人也是几百块一晚了,所以谢一舟在出发前就反复强调,为了不浪费预算,他们必须加班加点赶在七天内把狮城的戏拍完。

    狮城全是感情戏,甚至还有棠临雪最忐忑不安的吻戏。

    这可是她的荧幕初吻,她不想留有任何遗憾。

    和沈唯一交流的时候,她才知道沈唯一也没拍过吻戏,之前合作的女演员们基本都是借位。

    谢一舟一听,天塌了,闹着让他们俩赶紧培养感情,不要成天哥们儿来姐们儿去的影响CP感。

    住宿在Chinatown附近,打车过去的时候,棠临雪看见了一片位于十字路口的都市垂直森林,路过的人都在拍照,听时天说,这是狮城最有特色的酒店之一,绿植攀附着波浪形外墙,外面是车水马龙,里面是静谧花园。

    楼观尘就住这家森林酒店,离她很近,但住宿质量千差万别。

    他们只有半天休整的时间,沈唯一约她出门走走,棠临雪拒绝了,说是要关在酒店里背台词。

    沈唯一:你这样搞得我压力很大。

    棠临雪:在你发来这句话前,我已经和手背练习了半个小时吻戏了。

    沈唯一:……你该找个男朋友了,至少还有陪练。

    棠临雪:那你呢?你也老大不小了。

    沈唯一:扎心了老妹,我至少亲过嘴。

    棠临雪很想回他一句“不就是亲嘴吗就跟谁没亲过似的”,但她忍住了,跟哥哥练习吻戏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

    临近傍晚时分,棠临雪练得有些累了,正想去外面谋点吃食,楼观尘发来消息,问她想不想去海边看日落,而且还是他们明天要去拍摄的海岛。

    棠临雪想着先去打探下拍摄地点便同意了,前提是她必须要去吃狮城很有名的肉骨茶。

    楼观尘发了张图片过来:打包好了。

    棠临雪震惊:不是要排队吗?

    楼观尘:我提前去了。

    楼观尘开车接上她,这男人周到得连车都租好了,她只用在副驾驶享受无需排队的美食。

    “怎么感觉跟方姨炖出来的骨头汤味道差不多?”淡淡的药材味混着软烂肉香在唇舌化开,棠临雪细细品味一番,问道,“你觉得呢?”

    “你喜欢?我也能做。”

    “这么厉害啊哥。”

    捧完场,棠临雪吃得一干二净,“那你下次做给我吃好了。”

    “嗯。”

    他们运气好,一路上没怎么堵车,抵达Setosa岛时刚好日落。

    楼观尘直接开到了人最少的Tanjong beach,工作日的傍晚,沙滩床还有许多空位。

    棠临雪拎着人字拖,踩着被潮水润湿的沙滩,海浪拍过来,冲刷掉大小不一脚印,偶尔有细碎的颗粒硌着脚心,却不疼。

    随机捡起一片残缺贝壳丢进海里,找了许久才找到一颗完整的,回头递给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楼观尘。

    男人接过,一句话不说,揣进裤兜。

    日头沉入云里,如海水般汹涌的波涛云层被染成深深的橘色。成排的椰子树影切割黄昏天空,远处的货轮鸣笛声悠长而厚重,眼前是一片绚烂的橘子海。

    女孩们凹着造型,快门声不停,美色与落日争晖。肌肉型男只穿半截泳裤,腹肌也被镀上暖融融的金。

    也有一家三口在海滩戏水,母亲拿着手机记录父子的玩耍瞬间,却忘记自己也需要入镜。

    不同肤色的人种零星散落在这片并不大的海滩,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层柔软的日落色。偶尔听到几句熟悉的英文和中文,更多是听不懂的语言。

    所有一切都在提醒他们,这里是北纬1度的小岛,与京市相隔千里。

    棠临雪忽然打开手机上的地图,上面显示他们所处的小岛正好是亚洲大陆最南端。

    “明天,我要在这里献上我的荧幕初吻。”女子呢喃道,“也算件浪漫的事了。”

    男人却没有接话。

    沉默,直到那一轮红日彻底消失在大海尽头。

    “要练习吗?”男人突然发问。

    棠临雪以为自己听岔了,记忆中,每次都是她主动提出吻戏练习。

    “现在吗?”

    刚经历完一场浪漫日落的天空忽然响起沉闷雷声。

    “感觉要下暴雨了,我们回去吧。”不远处的一对中国情侣说道。

    “这热带天气就是难以捉摸啊。”

    “是啊。”

    棠临雪也注意到席卷而来的那一片乌云。

    楼观尘没有动作,似乎在等她的答案。

    “哥,好像要下雨了。”担忧的人变成了她。

    “所以,要练习吗?”男人又重复了一遍。

    “好,但是——”

    话音未落,后脑勺已经被一只手牢牢掌住。

    棠临雪的大脑一片空白。

    不知道这个吻是怎么发生的。

    只记得第一滴雨落在手臂上时,她尝到了男人舌尖苦涩的薄荷味。

    雨水铺天盖地砸下来时,她已经被按倒在沙滩上。

    楼观尘的背脊是那么宽阔,足以为她挡住大半的雨。

    他们的衣裳都湿了,紧紧贴在身上。这雨砸得她睁不开眼,贴近她的身体肌肉却是温热的,紧绷的,若即若离的。

    攀上男人脖颈时,棠临雪明显觉得耳边的呼吸声更重,楼观尘进攻得更深。

    像这场暴雨一样,不管不顾,强势地撕裂着天地。

    也撕裂她纠缠不清的心意。

    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他们在亚洲大陆最南端疯狂接吻。

    无关世俗,不容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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