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阿欢的语气听着是在开玩笑，但棠临雪心里清楚，她还是没放弃之前的念头。
楼观尘却很坦然，“只要她愿意，我随时可以。”
棠阿欢不想逼迫棠临雪，扯开了话题，开始和楼观尘聊骨头汤怎么才能炖得这么白。
棠临雪把阿珊拉到一边问了些棠阿欢的情况，得知她午睡很安分，起来后精神头也很足，棠临雪也放下心来。
阿珊还顺便说了下棠阿欢对两人的期许，“棠小姐，您母亲似乎很希望看到您和楼先生修成正果，方才她还问我，你俩般不般配。”
棠临雪臊红了脸，阿珊不知道她跟楼观尘的关系，否则断然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见棠临雪一脸的不好意思，阿珊安抚道，“您母亲大概也是想要你有个好归宿吧，我见过很多病人，有些上了年纪的病人到临终一刻都还在操心儿女的终身大事，现在的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但老一辈的人就是比较保守的。”
“阿珊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也理解我妈。”
“那就好。”
楼观尘凌晨两点的飞机去申城，这个时间点，棠临雪她们都已经入睡。
红眼航班一般都是在飞机上补觉，楼观尘穿着舒适的T恤长裤，背包里没装多少东西，随意挎在单肩上，抵达航站楼时刚过零点。
和往常一样，熟练地办好登机牌，准备出境。
就在即将进到出境闸口时，他忽然听到一声响亮而遥远的“哥”。
他以为自己听岔了，猛然回头。
女子还穿着粉色豹纹的睡衣睡裤，脚上蹬了双人字拖，披散着头发站在那儿，一看就是匆忙赶来。
楼观尘走过去，“棠姨有什么事吗？”
除此以外，他想不到其他会让棠临雪紧急出现在此的理由。
“哥，我想通了。”
·
利德贝里斯执导的剧组和多方沟通商量后，决定把进组时间提前一个月。
等棠临雪一回京市，他们就可以签合同了。
棠阿欢的公司暂时交给了她信得过的副总打理，目前没出什么问题，但以防万一，楼观尘也在帮忙看着。
棠临雪不希望楼观尘那么累，趁着还没进组，她主动提出可以学习公司管理，恰好她又身处金融业发达的狮城，这边学习的机会很多，她报了个线上的短期培训班，每天空余时间就学习商业知识，不懂的问题要么当天问老师，要么攒着问楼观尘。
半个月过得又快又充实。
狮城最后一次化疗结束，棠阿欢接受了检查，文医生解释了报告结果，肿瘤标志物下降了不少，但还没办法结疗，回到京市后还需要继续接受第二轮化疗。
仅仅一个周期的化疗已经让棠阿欢头发掉光，指头变黑，皮肤发黄发皱，整个人看着年老了十几岁，本以为可以结束化疗，想不到噩梦才刚刚开始。
回国那天，棠临雪提前给棠阿欢买好了假发，还给她化了个妆，让她能体面地回去。
在机场，她还带着棠阿欢买了好几条不同花的pashmina披肩，棠阿欢看了眼，嫌贵，不肯买，棠临雪二话不说直接去刷卡结账。
“买这么多，万一我没机会用呢？”
“妈，你可答应过我不说丧气话的。”
“好，是妈说错了。”
棠临雪挑了条颜色稍微鲜亮点的披在她肩上，“多漂亮呀，妈妈还是这么美。”
棠阿欢拍了拍她的手背，“我女儿又乖又懂事，突然觉得便宜楼观尘那小子了。”
棠临雪笑得勉强，心想她在楼观尘面前可不是这样，小时候不知道被训过多少回。
起飞前，她收到了来自“城屿”剧组发来的问候。
当初剧组人员离开时，她只说了家里人在狮城医院接受治疗，期间，谢一舟和沈唯一联系过她几次，她都委婉拒绝了他们的帮助，棠临雪的微博久不更新，就连“渔舟记”收官也没发文，网上多多少少对她有些非议，恰好“城屿”后期修了些片场照，作为宣传图发布出来，顺便艾特了棠临雪，隐晦附文“祝钟柠一切都好，家人健康平安，早日回归”。
算是帮她解释了这些日子消失的原因。
粉丝们自然读懂了官微的言外之意，纷纷留言：小棠和家人一定会健康顺遂的。
棠临雪看得眼热，朝身旁的棠阿欢说道：“妈，我的粉丝们都在为您祈祷，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你以后会有更多喜爱你的人。”棠阿欢说，“妈妈也衷心祝愿你，事业大红大紫。”
两人相视一笑。
飞机滑出跑道，缓缓上升，南洋岛屿风光尽收眼底。
狮城，这个距离京市飞行时间近七小时的国家。这里几乎每天都在下雨，清晨，午后，傍晚，一阵雨过去，又是凉风习习，不冷不热的天气。
这里的鸟类是不怕人的，它们的落脚点也许是在室外餐厅的桌子上，也许在某个人来人往的广场中央。
一个月时间，棠临雪对狮城的感受依然停留在表面，但暴雨的海滩，医院五楼的走廊，以及病室里难熬的日日夜夜，每一件事，都让她刻骨铭心。
她又想起了大学算塔罗牌的室友给她的提醒：不宜往南方发展。
南方或许真的克她。
·
和利德贝里斯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京市的早餐厅。
是个巧合。
棠临雪本来是去给棠阿欢打包她最爱吃的豆腐脑，碰上一个扎着俩小辫儿的男人在点餐，这人穿着也很独特，三月的京市依然寒冷，但他上半身羽绒服，下半身花里胡哨的及膝短裤，脚上踩了双高帮雪地靴，混搭风。
她留意了一下这人的长相，立刻和记忆中搜索到的利德贝里斯的照片对应起来。
棠临雪探过脑袋唤了声，“利导？”
利德贝里斯并不是因为这声“利导”注意到她，而是棠临雪的长相。
对镜头敏感的人自然也对美人敏感。
-棠临雪这张脸不出现在镜头前，那就是镜头的损失。
这是利德贝里斯第一次看到棠临雪作品的反应。
所以无论投资方给他塞了多少个女主过去，他都只要棠临雪。
和其他容易向资方妥协的导演不一样，利德贝里斯本身就是太子爷，根本不差钱，他在组里的话语权就是数一数二的。
“你该不会是我的女主角吧？”利德贝里斯揉了揉眼睛。
“是的利导，昨天我刚回来，还没来得及跟您约时间见面。”棠临雪说道。
“没事儿，时天给我说了你的情况，怎么样，你母亲还好吗？”
“目前状态还不错。”
“那就行。”利德贝里斯看她还在柜台前站着，“你先点餐吧，加个微信，回头再聊。”
“好。”
“哦对了，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利德贝里斯附到她耳边，“关尘是你什么人啊？”
棠临雪的表情微微僵硬，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如果是以前，她说“哥哥”没问题，但现在……不好说。
“算了，不想说也不用勉强，关尘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的。”
“或许，利导可以直接问他。”
利德贝里斯挑眉道：“有点儿意思啊。”
“其实我对您的名字也很好奇。”
“这个你也可以直接问关尘，他很清楚。”
晚上回到楼观尘的大平层，棠临雪还真问了这件事。
“名字？”楼观尘笑了笑，“他原名叫李德思。”
“网络上搜到的也是这个。”
“因为他从小在国外念书，接受西方教育比较多，摄影风格也受国外影响，所以早期他的作品被国内批评得很惨，说他崇洋媚外。”
“我看过他的摄影作品，看不出来是不是崇洋媚外……”
“作为中国人，能参加很多国际大赛并获奖，在颁奖礼上也强调自己是中国人，他还拍摄了很多区域作品，宣传中国的大好河山，老实说，他所做的比那些空口骂他崇洋媚外的人多得多。”
“所以他为什么要改名呢？”
“李德思的性格很有意思，那些人越是骂他，他就越叛逆。”
棠临雪恍然，“既然你们都骂我不爱国，我干脆改个外国人的名字。”
“对，他就是这样想的。”
“还挺刚的。”
“你进他的组，安心演戏就好，只要有非议，他都会自己去挡着，不会让演员受一点儿委屈。”
怪不得楼观尘这么支持她出演这部武侠作品，看来这层原因才是他最看重的。
“男主定下来了吗？”楼观尘又问。
“定了，是大前辈程文镜。”
“程文镜？我和他合作过两次了。”
“对，‘山刃’和‘凌云客’，他确实很适合演武侠。”
楼观尘见她对自己的剧目这么了解，问道：“你看过‘山刃’？”
他在“山刃”里的赤膊戏多到能让影迷疯狂舔屏的程度。
“南阳嗅欢”她都看了多少遍了，“山刃”算什么，棠临雪大大方方：“看过。”
“嗯，那你就多跟老程请教，他是学少林拳的。”
“我看过前辈的视频，感觉这次拍摄会受益匪浅。”
“你们有感情戏吗？”
“没有，怎么了？”
“他年长你十岁。”
“是吗，前辈看着还挺年轻。”棠临雪不以为意，“而且十岁也还好吧，你大我八岁我都能接受。”
楼观尘沉默看她一眼，忽然掏出本老黄历来，“既然都接受了，那就挑了个日子。”
棠临雪坐在沙发上，盯着老黄历上被圈起来的数字，眼睛一眨不眨，“这些都是吉日吗？”
“嗯，是当月的吉日。”
棠临雪不禁想到那夜零点过后的机场，她不知道是自己一时脑热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原因，总之，当她看到楼观尘站在闸口处的那抹背影，忽然觉得有些话必须要说。
她叫住了他。
缓缓抬头，眼神坚定而明确。
“哥，我想通了。”
“等我回京市，我们就去领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