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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玉连环

    “不是影阁。”绣娘落座,递上热茶。“我们也在追查此事。”

    “那个伤口……”

    “伤口处肉色干白,更无血花,是死后以刀刃割伤处而成。”

    “那多此一举是为了嫁祸于影阁?”

    “想必是。”

    “那绣娘可知,真正的死因?”

    “你可留意到女子掌心一处红点?是毒。”

    “毒?可碧云看过,脸上并无青黑。”

    “此乃波弋国研制的奇毒,毒素随血脉运行全身,徐徐图之,杀人于无形之中。死时脸色如常,仅在手心处留一红点,故名一点红。据影阁所知,此毒尚未流入中原。”

    “既未流入中原,波弋使团也尚在路上,此毒何以用于今日?”

    “故有理怀疑,西香记老板必是波弋暗探,先于使团一步到达京城,以香料商人为名潜伏于此,找得机会识得女官。这女官也是糊涂,一心只为讨太子妃欢心,一知半解就用上了新奇的西域香料。昨日太子妃昏厥,恐怕是女官有所察觉,波弋只好灭口。”

    “既是波弋暗探投毒,怎么不一击制胜直接毒杀太子呢?”

    “确实蹊跷,怕是所谋之事仍未完成,影阁还在追查之中。”

    徐碧云以手托头,缓缓道出心中所想,“女官用奇香却不致死,幕后主使事后还要灭口,若不是有第三方势力,那便可能是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了。”

    绣娘点头,“不无可能,但女官于太子府内的所言所行,影阁无从下手。”

    “或许我可从江先生处打探消息。”

    ***

    “影阁,”江亦安踱了数步,“太子府既风平浪静,三皇子抑或影阁便没有理由动手。”

    “确实。”太子点头,“但若不是手眼通天的影阁,又有谁能获得茶芜香呢?”

    江亦安一顿,“殿下知道此事与茶芜香有关?”

    太子不语,脸色白了一分,复又微带笑意解释,“亦安忘了,昨日你告知于本宫的。”

    江亦安脸色不显,心中疑窦丛生。除了徐碧云,他从未告知任何人太子妃熏香之中混有茶芜香。是徐碧云透露消息吗?不可能,他深信。现下看来,女官用香,太子殿下已知晓内情。那今日之问,是试探?抑或意在牵连影阁?

    “此事尚有许多蹊跷之处,容亦安再想想。期间,太子殿下仍需多加防范。”

    太子松一口气,拍拍江亦安肩部,提醒道,“你也是,万事多加小心,警惕身边之人。”

    “江宅管家,”江亦安轻笑,“无碍,让他给影阁传些无足轻重的消息也无妨,日后或可有用处。”

    “除了管家呢?”太子意有所指。

    除了管家……太子所指必是徐乐师。昨日她吟唱之曲仍音绕耳旁,现下手腕上仍留有余温,小姑娘仿如一只幼鹿,小跑着闯入了他的领地。既已闯入,便再无离开的道理。

    江亦安微微弯唇,“无事,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

    “你竟能入住江宅,这是影阁意料之外的。”绣娘轻抚徐碧云如瀑长发,轻叹道,“我们小姑娘长大了,越发长能耐了。”

    徐碧云撒娇:“都是阴差阳错,非我之愿。”又正色道,“接下来影阁有何安排?”

    “你留在江宅,探取消息,乐府那边我们自有办法。”

    徐碧云点头,“是,我定当尽力而为。”

    “你务必谨慎应对,江先生心思深沉,为人警惕,一般人难以获得他的信任。潜伏江宅的暗探一直探听不到什么重要信息,你在他身边,看能不能有所突破。”

    “碧云定不负所托!”

    绣娘轻敲一下徐碧云手背,“你别当我开玩笑,此事凶险万分。你自进入影阁以来,从未做过以身犯险之事,进入乐府之后也不过是传递信息。这回你要潜伏在太子最信任的谋士身边,万一出点差错,可如何是好?”

    “碧云知道。但十年前在江州,碧云家破人亡之时,是绣娘适时出现,救我于水火之中;又是影阁让我明事理,认仇人。我一无缚鸡之力,二无惊世之才,并无以为报,如能助三皇子一臂之力扳倒那虚伪至极的太子,也能告慰我父母在天之灵。所以我不怕,会万分小心的,绣娘你放心。”

    绣娘叹气,“别说过去的伤心事了。快吃点点心,还热着呢,刚从知味斋买回来的。”

    桌上放着玲琅满目数份点心,都是徐碧云平日爱吃的江州小吃,甜糯的桂花脂油糕、芝麻香的雪花糕、应季的青团,还有,再次出现的百果糕。

    徐碧云拿起百果糕咬了一小口,状似无意地问,“绣娘去年秋天做的栗糕最好吃了,今年春天不如做做百果糕?”

    “不必麻烦,知味斋的就是地道江州风味,你想吃了绣娘就去买。”

    “哦。”徐碧云看看绣娘,再咬一口,并不说话。知味斋的百果糕,橙丁的蜜太甜,并不好吃。

    徐碧云携衣裙下楼,绣娘于身后相送。锦绣园门外,江宅马车已在路边等候。

    绣娘捏捏徐碧云手臂,打了个眼色,万事小心。

    徐碧云点头,示意放心;而后谢过管家,掀开帘子,登上马车,只见江先生端坐其中,似是在休息养神。

    她屏息,轻轻放下衣裙于一旁,再轻轻坐下,听见江先生问:

    “今日,是影阁所为吗?”

    闻言,徐碧云全身绷紧,不知如何作答,“影……影阁……”

    她于心中飞速盘算,江先生打算揭穿她影阁密探的身份吗?下一步他会怎么做?此刻是不是应该先搪塞过去,马上下车找绣娘商量对策?

    江先生轻不可闻地轻轻叹气,再开口,“月影阁,徐乐师是在月影阁做新衣吗?”

    “不是不是,这是锦绣园。”徐碧云闻言,松了口气。

    “听闻最近世家贵女都爱去月影阁。”

    “是,月影阁年后上市的月影云缎,月下花卉如在云端飘渺,美得很。”

    “但徐乐师不爱?”

    “先生有所不知,月影云缎工艺繁杂,订做须等两月,且一匹价值千金,碧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徐乐师也是喜欢的吧。”

    “喜欢啊,哪有姑娘会不喜欢月影云缎?”

    “嗯,好。”江先生点点头,一副了然模样。

    马车停下,江宅门前,是玉尘姑娘亲自迎接。

    “先生,今天的药已备好。”

    “阳光和煦,去花园吧。”

    “是。”

    玉尘姑娘引江先生至花园湖边亭中,徐碧云随在身后,坐于石凳,细看先生上药。

    玉尘姑娘告退,江先生抬手,解下用以遮眼的白色缎布。

    徐碧云得以第一次看见江先生双眼,棕黑眼眸,纵无神采,却似星辰,清澈如泉,深邃如渊。

    莫名地心中涌起一股心疼可惜之意,这双眼眸,如平湖秋月一般沉静深邃,如能映下繁花流云,疏星淡月,该是多么流光溢彩。当日影阁之毒,先生若不曾误服,该有多好。

    “怎么了?”先生或许是察觉她的目光。

    “无事。”徐碧云摇头。

    回来时,玉尘姑娘端着一盆药水,后头紧跟的小丫鬟也端着一小碗中药,旁边是一白布。远远地就能闻见中药味苦,徐碧云皱皱眉。

    中药白布依次放于石桌之上,玉尘姑娘端起小碗中药小心放于先生手中。江先生面无表情,一饮而尽,但苦味直冲徐碧云鼻腔。

    之后只见玉尘姑娘把白布浸入药水之中,待白布被药水浸润变棕,再把布条敷于先生双眼之上;然后净手,伸出两指,以指腹按压在先生太阳穴上,缓缓打圈。

    “这是太医开的方子?”徐碧云问。

    “是,内服一贴,外敷一刻钟,同时以指腹按压穴位活血化淤。”

    “每天都须服用吗?”

    “是。”

    “其实大可停药,反正也无多大用处。”江先生开口。

    “先生!” 玉尘姑娘正色道,“说不定持之以恒会有效果呢!”

    正说着,一小丫鬟自前门过来禀报:“玉尘姐姐,京兆府衙派人来给先生送案件卷宗,奴婢们不敢贸然接收,请姐姐走一趟。”

    “管家呢?”玉尘姑娘头也没回。

    “管家……奴婢不知。”丫鬟声音渐渐低下,头也低下。

    “这……”玉尘姑娘显然左右为难。

    “去吧,无碍。”江先生语气淡淡的,似乎并不在意上药。

    “是。”玉尘姑娘叹了口气,净手离去。

    斜阳穿入亭中,正好停在石凳边缘。先生坐于阴凉处,微低着头,脸上神情淡得教人看不清。此时此刻,徐碧云竟在江先生身上品出了一点落寞的气息。

    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徐碧云走到先生身后,向前一步,近到先生腰间香囊的青竹香清晰可闻。她学着玉尘姑娘,食指和中指并拢,以指腹轻轻按压在江先生的太阳穴上。

    皮肤相接霎那,江先生微抬头,挺直了背。徐碧云以为先生不喜,马上收手,后退一步,低头屏息,两手交叠于身前。

    先生放松肩背,而后轻笑:“辛苦徐乐师了。”

    徐碧云松气,再上前一步,如方才一样按揉穴位,只力道再轻一分。

    只是当初,先生何以误服毒药呢?她一边想着,话便出口,顿知不妥,手停下来。

    江先生背直了直,沉默不语。徐碧云猜想,他的嘴定是绷成直线,仿佛在压抑什么。

    “碧云抱歉,冒犯先生了,我……”徐碧云也不知如何解释。

    “背后窃语之人不少,独独是你,当面相询。”良久,先生开口。

    徐碧云愧疚更多几分,继续按压,权当一个小小的道歉。

    “你该去问影阁。”江先生呼出一口气。

    虽然徐碧云早有预料,但听到江先生坦然以对,徐碧云一惊,力道重了一分,继而定了定神,恢复如常。

    “两年前春日,太子殿下巡视江州,我有幸与之结识,诗酒唱和,以为挚友。太子礼贤下士,不拘礼节,不摆威仪。一日下棋,酣战之时,不慎误取太子茶盏,茶中有毒。”

    江先生话语暂歇,右手攒着手帕青筋浮现,指节突出,仿佛用力把握的并非手帕,是旧日的黑白回忆。

    “幸得御医相救,虽余毒未清,但终归无性命之忧,只是双眼,再不能视物。”

    先生叹了口气,拳头松开,声音恢复平静。

    “之后,抵不过太子殿下极力相邀,江某移居京城,方便就医罢了。”

    “先生为太子进言献策,竟无意于庙堂之高吗?”徐碧云疑惑,素来文人才子十年寒窗,不过为金榜题名。功名利禄江先生唾手可得,而他移居京城,是为方便就医?

    “从前或许还有鸿鹄志,一朝踏上青云路,但如今一身病体,寿数难定。江某想着,若在大归前拼一身之力扶持明君,为万民谋福祉,也算死得其所。至于功名,江某无福消受。”

    徐碧云百感交集,心中不是是何滋味。一是可叹,先生胸中自有丘壑,是清风霁月之人。二是可惜,此等人才竟辅佐太子,他们各为其主,道不同必不相为谋。日后剑拔弩张之时,莫说阳关道独木桥,影阁必会出手对付先生,而以先生的立场,影阁也是必除之钉。

    “那先生,不与影阁算账吗?”

    “自然要算。”

    “以先生之才,必是要连根拔起才算数吧?”

    “一定,不止是为江某一人之恨,更是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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