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濮阳长羡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箫徽轻轻按住了手腕。他朝叶漾颔首:“可以。但你得听我们安排。”

    叶漾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弯唇:“好。”

    茶盏里的热气渐渐散了,露出碧色的茶汤。濮阳长羡望着叶漾抚着小腹的手,那指尖下的胎动仿佛也传到了她心上,闷闷的坠着。她忽然想起盛京的秋,那年叶漾还是众星捧月的才女,在宴会上弹广陵散,指尖翻飞如蝶,哪有如今半分玉石俱焚的模样。

    “这枚铜符……”

    “魏衍的军械账册,我今夜就去取。”箫徽眸间神色登时凌厉起来,“叶娘子且安心等着,半月后,定让你得偿所愿。”

    叶漾没起身相送,只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门外。廊下的缓菊端着新沏的茶进来,见她出神,轻声问:“娘子,方才那两位是……”

    “故人。”叶漾将铜符塞进袖中,指尖冰凉,“去把那箱封存的胭脂取出来,挑两盒最艳的。”

    缓菊愣了愣:“娘子不是不爱这些吗?”

    “总要学着点。”叶漾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去菊花宴,总不能太素净了。”

    夜色漫上秦淮河时,听竹轩的掌柜正对着一盏孤灯打盹。窗棂被轻轻叩响三声,他猛地惊醒,见窗外立着个青衫男子,袖中露出半枚云纹铜符,顿时矮了半截:“大人……”

    箫徽没多言,只道:“七月新茶。”

    掌柜颤巍巍从柜台下拖出个樟木箱,打开时,里面果然码着几本账册。箫徽指尖划过账页,目光在幽州军器监几个字上顿了顿。

    掌柜笑着相迎,谄媚的问道:“可是那位吩咐公子前来。”

    箫徽来时易了容貌,更是变换了自己的声音。只听他“嗯”了一声,拿起樟木箱便离去。

    回到乌篷船时,濮阳长羡正借着月光翻看经书。见他回来,抬眸问:“得手了?”

    “嗯。”箫徽将账册丢给她,“你瞧瞧,魏衍这是想把整个幽州都掏空。”

    “李律山怕是知情者。”濮阳长羡放下经书:“若他是知情者,他这便是站错了队。是这魏衍没保下他。”

    “这回的赏菊眼怕不是鸿门宴。”箫徽打趣,说道:“就看阿羡力挽狂澜,毕竟我们也不是毫无准备的单刀赴宴。”

    “幽州李律山的三千精兵已被压制,这不用说。不过你方才说魏衍把幽州的底都掏了,不知道我们这单刀赴宴能否抵制幽州十万兵力。萧郎,你莫要太天真。”

    “那若是幽州的兵打不进来呢?”

    “什么意思?”

    “阿羡,我们只要魏衍这一条命即可。在幽州的兵力达到盛京之前,山洪冲了栈道,泥石堵了隘口。拖上几天,而在此前我便杀他。岂不是更省力。”

    “那你可有想过失去号令的幽州兵如何处理。”

    “劝降,归顺。”

    濮阳长羡挑眉:“还算有点脑子,你倒算的精。”

    “阿羡教训的是。”箫徽忽然凑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不精怎么护着阿羡,总不能让你真成了单刀赴宴的孤胆英雄。”

    她耳尖微热,别过脸去翻账本,“油嘴滑舌。”

    晨雾像一匹被揉皱的素纱,懒洋洋地铺在秦淮河面上。濮阳长羡站在船头,手里捏着从账册里抽出来的一张字条,上面只写着“雨花台藏兵”四个字,墨迹新得像是刚写就的。

    “叶漾的人送过来的。”箫徽不知何时立在她身后,他的声音从身后飘过来,带着清晨特有的清冽。他手里拎着件月白披风,料子是去年江南新出的云锦,边角绣着几簇暗纹兰草。轻轻搭在她肩上,“她倒是比我们急。”

    他就着船板的颠簸,轻轻将披风搭在她肩上,指尖不经意擦过她颈侧,惹得她像被惊着的雀儿,猛地缩了缩脖子。

    濮阳长羡回头看他,晨光落在他侧脸,将下颌线勾勒得愈发清晰。他眉骨高挺,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鼻尖上还沾着点水汽,倒比平日里少了几分剑拔弩张的锐气。她想起昨夜他凑近时温热的气息,耳尖又有些发烫,忙转开视线看向远处的雨花台:“她怀着身孕,自然等不起。”

    正说着,岸上传来一阵马蹄声。几个穿着短打的汉子牵着马立在柳树下,腰间都挂着是叶家旧部特有的虎纹牌。为首的人朝船上拱手:“濮阳娘子,萧公子,按吩咐备好了快马。”

    箫徽跃上岸,回头朝濮阳长羡伸出手:“去看看叶漾给我们留了什么好东西。”

    她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袖传过来,让人莫名安心。两人并辔行在城外的官道上,晨露打湿了马蹄,留下一串浅浅的印记。

    雨花台后山的竹林里,果然藏着二十多个精壮的汉子,个个背着弓弩,腰间别着短刀。见了他们,为首的汉子递上一块腰牌,上面刻着个“叶”字。

    “叶娘子说,这些人都是当年叶家旧部,如今愿听二位差遣。”那汉子声音洪亮,“她说菊花宴上人多眼杂,魏衍的暗卫必定不少,这些人或许能派上用场。”

    濮阳长羡接过腰牌,指尖摩挲着上面的刻痕。她忽然想起叶漾当年在盛京,身边总跟着一群描眉画眼的侍女,哪曾见过这般阵仗。

    “她倒是舍得。”箫徽在她耳边低语,气息拂过耳廓,“这些人怕是她最后的底牌了。”

    “她要的从来不是底牌。”濮阳长羡将腰牌收好,“是能替她腹中孩子讨回公道的刀。”

    正说着,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雁鸣。箫徽抬头望去,只见一群大雁排着队往南飞,翅膀划破晨雾,留下淡淡的残影。他忽然笑了,伸手揽住濮阳长羡的腰:“看来天也助我们。”

    “什么意思?”

    “你看那雁阵的方向。”他指着天边,“再过几日便是重阳节,按例金陵城要开闸放水,清理河道。到时候我们只需……”

    他附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濮阳长羡听完,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亏你想得出来。不过叶漾那边怕是要提前做些准备,她怀着身孕,经不起折腾。”

    “我已经让人去知会她了。”箫徽低头看着她,眸子里盛着晨光,“放心,我不会让她有事的。”

    两人转身往回走,马蹄踏过沾满露水的草地,留下一串清脆的声响。远处的金陵城渐渐苏醒,炊烟袅袅升起,像是一幅淡淡的水墨画。濮阳长羡望着城墙上的垛口,忽然想起叶漾说要去菊花宴,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

    这菊花宴,怕是要比想象中热闹得多了。

    她是招架不住,箫徽知她不去盛京,定然也不会贸然去。不过无妨,自会有人替他们去一搅风云。

    阳光渐渐升高,驱散了最后的晨雾。秦淮河的水波闪着金光,像撒了满地的碎银子。乌篷船静静地泊在柳荫下,竹帘被风吹得轻轻晃动,露出舱里整齐堆放的卷宗。远处传来卖花姑娘的吆喝声,带着点吴侬软语的甜糯。

    卖花姑娘的声音刚落,缓菊便提着食盒从巷口转出来,裙角沾着些金菊瓣。她见了岸边系马的两人,忙加快脚步,食盒上的铜铃叮当作响,倒像是替这秋晨添了串轻快的调子。

    “濮阳娘子,萧公子。”她将食盒放在船头,揭开时冒出缕缕热气,里面是三碟精致的点心,还有一瓮新酿的桂花酒。“我家娘子说,这酒是去年重阳埋在菊树下的,如今开封正合时宜。”

    濮阳长羡捏起块莲蓉酥,入口时尝到淡淡的菊香,忽然想起叶漾从前最不爱吃甜,总说腻口。可方才缓菊说这是叶漾亲手酿的酒,她指尖顿了顿,望向远处画舫的方向。

    那里窗纱低垂,隐约能看见道石榴红的身影正临窗而立。

    “她倒还有闲情酿酒。”箫徽给自己斟了杯酒,琥珀色的酒液里浮着片桂花,“怕是借着酿酒的由头,在缸里藏了别的东西。”箫徽指尖捻起那片桂花,轻轻丢进嘴里,眉梢扬得老高。

    濮阳长羡正往嘴里塞第二块莲蓉酥,闻言差点噎着。她顺了顺气,瞪他一眼:“吃你的酒。”话虽如此,目光却不由自主往画舫那边瞟。窗纱后的身影不知何时换了姿势,像是正对着河面出神,石榴红裙角被风掀起个小角,倒比岸边的野菊还要艳。

    缓菊站在一旁,手指绞着帕子,绣帕都快被她捻烂了。“娘子明鉴,”她声音细得像蚊子哼,“我家娘子真心想请二位喝酒的……”

    “你这性子倒不像你主子雷厉风行。”箫徽刚抿了口酒,闻言“噗嗤”笑出声。酒液差点从嘴里漏出来,他用指腹擦了擦唇角,眼底闪着促狭的光。

    “啊?什么?”缓菊有一丝的愕然。

    濮阳长羡没理会他的玩笑,“替我们谢过叶娘子。”她将最后一块莲蓉酥塞进箫徽手里,“告诉她,酒我们收着了,事情一定会办妥当。”

    见人不动,濮阳长羡叹了口气,说道:“只需借这开闸的水流,将魏衍囤积在河道暗舱里的那批私铸兵器冲散。”

    箫徽指尖在舆图上的河道支流处一点,眼底闪过狡黠的光,“那些兵器用油布裹着,本是要趁着重阳节的混乱运出金陵,可若被湍急的河水一冲,油布浸透,铁器沉底,再想打捞可就难了。”

    他凑近濮阳长羡,指尖划过她腕间的玉镯:“到时候魏衍在金陵的武力根基去了大半,菊花宴上,他便是没了爪牙的老虎。叶漾带着身孕不便动手,我们替她扫清障碍,也算全了她的情分。”

    “倒是省了我们调兵遣将的功夫。”她抬眸看他,唇角漾开一抹浅笑,“只是这开闸的时辰得掐准了,别误伤了沿岸的百姓。”

    “放心。”箫徽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熨帖着她微凉的指尖,“我早已让人去知会河道官,只在子夜时分开半闸,水流够冲散兵器,却伤不了人。”

    缓菊眼睛亮了亮,像是松了口气,福了福身便要走。刚转身却又被箫徽叫住,他从腰间解下个小巧的银哨,递过去:“让叶漾收着。若是菊花宴上有异动,吹三声长哨,魏瑾的人会护着你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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