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军训之后便是练歌环节，小小的教室塞满了形色各异的声音。有嘶吼型，也有声如蚊蝇型。

    “好，停。大家跟着我再来一遍。”领唱的女生示意暂停，同学们撤回了一个不齐的合唱。

    她长长的睫毛低垂，伴着悦耳的音色轻轻抖动，嘴唇很红润，微微张开：“我和我的祖国——”

    “真好听啊。”段誉看着她发呆，连口型都忘了对。

    领唱的女孩是赵晚希，眼睛很大，颧骨有些高，面部饱满，梳着半丸子头，音色更是一顶一的动人。

    同学们练了一遍又一遍，逐渐有了进步。

    班主任李老师从教室的一侧又转到了另一侧，给同学们来了一个直拍。

    “还不错哈。”练习结束时，她正努力组织语言，想着怎么去收这么一个尾。

    “明天，明天接着穿校服哈。”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先同学一步离开了教室。

    “李老师下班真准时。”段誉嘴贫，啥事都得评价一番。

    “咱也快撤吧。”陈岛航早已把书包收拾好。

    “等等我呀！”段誉有些手忙脚乱，一把将又要冲刺到教室门口的陈岛航薅住。

    “每次都这么速度......”

    “是你太慢......”

    “......”

    两人都声音逐渐淡去，吵吵嚷嚷的教室里少了两个喇叭。

    02

    “过几天就比赛了，咱们的歌声还是参差不齐的。”放学路上，王晓鹿踢了踢路边的石头，“我估计是练不好了，女声的部分音调太高了，不适合我。”

    “我更严重，李老师路过我的时候，委婉地跟我说，我表情很好，上台的时候对口型就好。”权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苦笑。

    “哎，等等。”王晓鹿突然紧张兮兮地拉住权澄。

    放学路会经过一个大下坡，权澄和王晓鹿此时正处于大下坡的最顶端，而底部，出现了两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是宋梓林和于敏枫！两人贴的很近，一向傲气的于敏枫此时却显得很娇羞，一边聊天一边有意无意间拍打宋梓林的后背。

    他俩什么时候这么熟的？初中同班在班级里也没说过几句话。

    “不对劲。”权澄很疑惑，有些担心地看了看王晓鹿。

    王晓鹿却很镇定，脸上看不出波澜，只是内心有些酸涩：”可能，正好有什么事要商量吧。”她尽可能地调整好呼吸。

    她和他从小便认识，是住在一个小区的邻居，印象中的他木讷、优秀、冷淡，即使两家一起吃过饭也并不熟络。

    她其实不在意宋梓林是不是也同样喜欢她，喜欢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她始终认为暗恋并不全是苦楚，也有很多值得津津乐道的地方，把喜欢的人放到眼睛里，世界会变得好看。

    只是......目前这个情况，她很可能未来连光明正大地偷看他的机会都没有了。

    “过几天就要合唱比赛了......真烦。”

    03

    礼堂很黑，窗帘紧闭，只有舞台灯打开一瞬间才会天光大亮。

    第一个上场的是八班，幕布拉开，王晓鹿又很不争气地第一眼就看到了宋梓林。

    他站在边上，穿着校服，看起来没那么耀眼了。

    见王晓鹿依旧没精打采的，权澄指了指台上最中间的男生，“他初中也是我们班的，上数学课吸笔芯，弄了一嘴，没打报告就飞出去了。笔芯是红色的，全班都吓坏了。”

    “还有那个短头发的女孩，她哥哥是我们班生物老师，在学校不暴露身份。结果上课回答问题的时候不小心举手喊出了哥哥。然后她急中生智，对着同桌“咯咯咯咯”了几声，说是在模仿脊椎动物里的鸟类。“

    “你们初中这是原封不动搬迁过来了哇。”王晓鹿噗地笑出了声。

    “毕业的时候我们会有一个毕业册，全校同学都被印到一起，那时候就是我们聊天的思维导图，而现在，”权澄眨眨眼，“我们面前的，是一个流动的索引。”

    一曲终了，又一个新的班级上台。

    “那个双马尾的女孩，是我们班文艺委员，有一天......"

    她们在黯淡的礼堂中低声笑闹，很快就消磨掉了时间。

    轮到九班了，站到舞台上，聚光灯打向自己的一瞬间，王晓鹿还是泛出了一点泪花。

    好耀眼的灯，好难以承受的光亮。

    04

    赵晚希指挥得很卖力，她从不是空有美貌的花瓶，在每一件事上她都很认真。

    只是到歌曲高潮的时候，她的思想有些开小差。

    林星哲因为个子最高，被安排在了队伍最后一排的正中间。他很漫不经心，卷发刚在上台前被教导主任说过。“必然是天生的啊。”他插科打诨道。

    这个男孩昨天递给了她一个纸条，上面写着他的□□号。

    才开学没多久，班级群都没组建起来呢，他在急什么。

    她的节奏没有被打乱，不断调整呼吸，挥动的手臂更加用力。

    大家的歌声相比于之前有了很大的长进，但依旧逊色于前面的班级。

    歌曲仓促地收尾，大家也以参差不齐的速度下了台。

    等到公布结果阶段，不出意料，九班“喜提”三等奖。

    学校喜欢端水，每个班级都会有奖，分为一、二、三等，比例相同。

    最后回教室的班主任总结，赵晚希很希望李老师说点什么，比如具体分析一下大家的表现。根据她的观察，最高声部那一组发挥得不错，练习有了效果，但有几个男生没有全身心投入，导致低声部有些跑调。

    “大家今天表现得很不错。”李老师呲着个大牙开始傻乐。

    权澄听到后有些疑惑地抬头，微微睁大双眼，刚好看到赵晚希眉毛紧皱，忿忿低头的瞬间。

    “看来李老师喜欢和稀泥。”她在心里想着，由衷地为这个美丽且用心的女孩感到不值。

    林星哲的脸色很难看，没等放学他就开始偷玩手机，发现□□联系人那一块没有如愿弹出小红点。

    一曲终了，大家各怀鬼胎。

    陈岛航对于李老师的态度并不觉得惊讶，他从小便和父母出出入入各种酒局，见过很多事业或是成功或是平庸的成年人，知晓人类在社会生存的各种法则。

    他依旧早早收拾好了书包，准备一打铃就冲出去，去做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