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温温吞吞地开了约摸四十多分钟,雨势在期间渐渐地变小,看起来似乎不久就要停雨了。
到达目的地后,窗外的雨差不多停了,只有那零星几点雨时有时无地从半空中飘落,悠悠然地落地。
等到司机在路边停好车时,方齐还没有醒,看起来似乎睡得很深很沉。陆樾返头见状,伸出手顿了顿,才轻轻拍了拍方齐,同时反复念了几遍他的名字。
被叫醒时,方齐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陆樾的脸,而且还有隐隐约约的触感告诉他:陆樾叫醒了他,还拍了拍自己……
方齐不由自主地嘀咕着:好像以前啊……
两人同桌时,方齐时常一下课打铃倒头就睡,有时候浑然不觉老师还在讲台上面滔滔不绝;而陆樾大多时候都在课间写作业,有时也去打水上厕所。待下节课打铃,陆樾便和此刻一样轻拍他、叫醒他。
他悠悠偏头看向陆樾,脑子里将很久不会回想的事情翻来覆去地折磨了几次,总想着翻出点什么蛛丝马迹来证明自己并非一厢情愿。
可是,他又记得陆樾犹豫不决、铿锵有力的话语——我只把你当朋友,没有其他想法。
不等他再多想片刻,陆樾已经下了车,撑着把伞眼神晦暗不明地看向车内的他,“到了。”
“哦哦哦好。”方齐立马回道,向前排的司机说了“谢谢师傅”,而后挤进了陆樾的伞下,仿佛和从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没一会儿,方齐自己撑开了伞,内心里心心念念地想着“保持距离”四个大字,生怕引起陆樾的反感,但是……好像目前看来,陆樾对他没有一丝负面情绪,最多就是比较冷淡,和以前差不了多少。
看到方齐的举动后,陆樾接过他手中的伞撑起来,和方齐一起并肩,两人脚下均是一片淋漓。
走了一会儿,陆樾将方齐拉得靠近了些,同时轻声道:“靠近我一点,小心淋到雨。”
这是一家湘菜馆,由路边的砖瓦小道延伸而入,十米长的小路旁是郁郁葱葱的小竹林,有些和树相比也不遑多让;一排竹篱笆围绕着,前院中种着一些生机勃勃的蔬菜,支着几张竹板凳、竹躺椅。
两人穿过前院进了大厅,后在大厅里跟随着服务员的步伐,找到了对应的包房。
陆樾推门而入,又回头看了几下却没找见方齐的身影,心下正疑惑着方齐的去向,被人从身后嬉皮笑脸地揽住,“呦这不陆樾嘛?好久不见了啊!”
一听见这阴阳怪气的声音,陆樾就觉得“来者不善”,作为他的青梅竹马——吴恣寒,他的大部分事情这人都一清二楚,小初高二人都在一个班,连高三分班也不例外。
“找谁呢?这么心急?”吴恣寒注意到了陆樾的目光不停地向外看,心中一阵好奇。
“你说呢?”陆樾放下他的手,转身看着对他行注目礼的其他人,“不好意思啊大家,我来晚了。”
随后,吴恣寒带着他坐在了自己旁边,陆樾却是又拉了张凳子出来。
“你给谁留呢?”
看到自己多年好哥们的举动,吴恣寒的好奇不减反增,不带一点犹豫,马上就问。
想了一会儿跟他说不说明白的利害关系,陆樾最终决定跟他讲清楚,于是招呼他一下。附耳轻声说道:“……方齐。”
吴恣寒了然于心,也没有大动干戈地到处宣传。他知道这两人之间的事,可惜了自己兄弟,差一点点就能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不过,他却是要说一下,免得白动心思。“陆樾,赵然把文理科分开了,所以……方齐不会坐在这儿。”
如遭雷劈的陆樾:“……”难怪怎么还有一些人坐在另一桌,还以为是人不够才分开……
不等他多想,有几人过来找陆樾闲聊,提及高中的往事,时不时还会捧腹大笑,仿佛他们并不是多年不见,只是各自度过了一个简单的周末。
——
而另一边,方齐跟着服务员和陆樾,快到的时候内心一阵忐忑不安,甚至都没有和陆樾说一声他就跑出去找厕所了。
他惴惴不安,打开手机给赵然发消息探听一下:班长大人,情况如何?
两分钟之后,赵然回了一个比大拇指的可爱鳄鱼表情,其他倒是没说什么。
“他这意思……那应该是没啥问题了……”方齐大胆地揣测班长大人的话语,给自己来一点“有用”的心理安慰,同时又进行了一场自我辩论赛。
他这么一折腾,再看时间已经过去了八分钟。
方齐拿好东西推开门,有些着急地走出去,却意料之外地碰到了本应该在包厢内的陆樾。
“啊陆樾,你怎么在这儿?来上厕所吗?”
听到自己问的问题,方齐轻轻地“啧”了一下,莫名有点想给自己来一巴掌,也不听听问的什么鬼问题。
而陆樾故作淡漠地反问一句,“不然呢?”然后,他侧身向前走去,又说了句话,“别人让我过来接你,说你会迷路。”
“可我已经……学会自己记路了。”方齐呢喃细语着,意识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从前。
高中时,班上同学第一次出去玩,去了一座山上野炊,最后集合时,发现少了方齐,好半天都没看见他人回来。于是,陆樾、赵然还有另外几个朋友留下来找他,让其他的同学先回家去了。
而那天,方齐迷了路,一阵心慌又心急的,以至于他不小心摔了一跤,脚也崴了,等到陆樾找到他时,方齐眼睛已经红了一圈,身上也沾了零星几点泥巴,有些狼狈不堪。
陆樾俯下身,让方齐方便上来。
陆樾安慰他说,“如果怕迷路,可以记一下路线。”
后来,他短信告诉了那些朋友,几个人一起回了家。
……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包厢,眼尖的同学看到陆樾后头跟着的人是方齐又调侃了起来,打趣地问方齐是不是又迷路了等等。
对于他们此起彼伏的问题,方齐摆摆手笑道:“我先去上了个厕所,没有迷路。”
他跟着陆樾走,跟着跟着就坐在了他的旁边,这让陆樾愣了一下:“方齐,你要跟我坐?”
他突然想起来赵然说的——让他们理科生一桌,我们文科生一桌不就好了,再让你和他离得远远的不就得了!
“没有没有没有,是我坐错了……”方齐腾地一下起身,引了众人应接不暇的目光,“我换个位置,不坐这儿。”
“你俩干嘛分开坐?”
“对啊,你俩关系不是一直都挺好的?”
“陆樾你也不拦着方齐,你不是挺照顾他的吗?”
……
层出不穷的问题,一时之间让两个人都很头大,都有点想出去静一静了。
“是我分开他们的,怎么能让你们一直吃狗粮呢,是不是?”突然一下,赵然似乎有些幸灾乐祸地开了口,解救了他们俩。
方齐一把被赵然拉了过去,两人叽里呱啦地闲聊着,而陆樾却是眼色暗了暗,旁边的吴恣寒偷笑了一声,靠近他欠欠地说了句:“陆樾,你脑袋是不是有泡啊?还推开他,你是不想要对象了吗?”
“吴恣寒……你是不是想挨揍了?”陆樾略微有些咬牙切齿地说着,一手握成拳头给他看。
至此,吴恣寒象征性闭嘴般地给嘴巴拉上拉链,依旧欠揍不怂地向他比了个中指。
陆樾扯过他的手指,毫不留情地掰,另一手握住他手腕,疼得吴恣寒不停大叫,有女生被逗得哈哈大笑,捂嘴说:“吴恣寒,你怎么叫得那么像只猴子啊!”
其他人纷纷哄堂大笑。
……
两桌人肆无忌惮地哼着歌、聊着天,聊陈年往事,聊今时发展,也聊家庭琐碎。
因文科桌大多数都是女生,且一改往常的学生风格,到如今也变得好看了不少,引得那些“剩男”前来搭讪。
叽叽喳喳、吵吵闹闹的,一晃神让方齐一时觉得像是回到了高中似的。
在这场喧闹的盛宴上,他仿佛看见七年前的陆樾与现在的他重合,依旧那么意气风发、光彩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