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大学大礼堂的下午三点,空气里飘着淡淡的向日葵花香。红色横幅 “公益点亮青春?梦想照进现实” 在礼堂外随风摆动,门口的 “向日葵心愿墙” 上,贴满了受助儿童的手绘卡片,五颜六色的,看着就让人心里暖乎乎的。礼堂里灯光暖黄,舞台中央的投影仪正循环播放着公益项目的纪录片,背景板上 “时光里的向日葵” LOGO 特别显眼,那是林浅设计的,苏晴手绘的,花瓣边缘还点缀着金色亮片,在灯光下一闪一闪的。
观众席上坐满了人,校方领导、企业赞助商、媒体记者,还有两所学校的学生代表。陆远穿着浅灰色针织衫坐在左侧前排,手里握着个保温杯,那是给林浅准备的,杯盖上还留着淡淡的热气。顾辰穿着白色衬衫,坐在右侧后排,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时不时往后台看,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后台里,镜子前的林浅正对着领带较劲,手指微微发抖,指甲缝里还留着熬夜改方案时蹭到的蓝黑墨水。苏晴抱着一束向日葵花束闯了进来,塑料包装纸发出沙沙的响声:“昨晚又改方案到三点?我带了提神咖啡,热的。” 她把花束往桌上一放,凑近镜子,看见林浅眼下的青黑像抹了层灰:“你这脸色比咱们印错的那版宣传册还难看,跟熬了三天三夜似的。”
林浅没接话,低头调整领带结:“赞助商又改了,企业宣传环节要加到第三部分,流程表重排了五版。” 桌上摊开的笔记本上,“陆远学长发言稿” 被红笔圈了三次,旁边还标着 “注意停顿”“看镜头”,字迹因为用力过猛,纸页都凹了下去,“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顺顺利利的。”
顾辰推门进来时,帆布包的拉链声惊动了两人。他把包递给苏晴,袖口露出一道新鲜的划痕,结痂的地方还透着红:“你落了颜料在画室,丙烯颜料蹭到调色盘上了。” 苏晴伸手接包时,他的手指不自然地缩了缩,目光在苏晴搭在林浅肩上的手停留了两秒,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没开口。
红毯环节,摄像机的红光在林浅脸上晃得人发晕。记者把话筒递向苏晴:“两位作为跨校合作的核心成员,有没有哪个瞬间让你们觉得‘一切都值得’?” 苏晴刚张开嘴,林浅突然插话,声音比平时高了半度:“上个月在聋哑学校,有个小姑娘画了朵歪歪扭扭的向日葵,用手语比‘太阳’,然后把画塞给苏晴,说‘姐姐像太阳’。” 她手指向心愿墙,指尖在发抖,“那幅画现在就在第三排左数第二个位置,画得可认真了。”
苏晴注意到林浅的手腕在微微发颤,腕骨突出得厉害,袖口下隐约能看见一道淡褐色的疤 —— 那是搬物资时被纸箱划的,当时林浅说 “没事,创可贴贴贴就好”,结果两天后化脓了才去校医室。她悄悄往林浅身边靠了靠,用肩膀挡住部分镜头,轻声说:“别紧张,咱们都准备这么久了,肯定没问题的。”
成果展示时,纪录片放到山区儿童收到图书的场景,镜头扫过孩子们举着书跑过田埂,阳光把书皮上的向日葵贴纸照得发亮。陆远在笔记本上记录,笔尖划过 “公益是双向救赎” 时,停顿了一下,想起三个月前在图书馆,林浅趴在桌上写策划案,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像只怕光的蝴蝶。那时他偷偷给她买了杯热奶茶,放在她旁边,她抬头冲他笑,笑得眼睛弯弯的,像月牙。
校方领导的致辞声混着礼堂的回音,钻进林浅的耳朵里像隔了层毛玻璃。“23 场公益课堂”“876 本图书” 这些数字在她眼前晃成重影,太阳穴突突地跳,忽然听见耳鸣,像有无数只蜜蜂在脑袋里打转。聚光灯的光斑变成模糊的色块,指甲掐进掌心的痛觉也变得遥远,记忆碎片突然涌上来:母亲在电话里说 “你表姐考上公务员了,周末回家吃饭”,打印机吐出被赞助商驳回的第七版方案,凌晨三点图书馆外的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
主持人念出 “青春奉献奖” 时,苏晴的手比林浅先碰到荣誉证书的边缘。两人走上台阶,林浅闻到礼仪小姐身上的香水味,突然一阵恶心。证书封面的烫金字在视网膜上炸开,内页的钢印硌得指尖发疼,直到听见主持人说 “请林浅同学发言”,才惊觉自己的嘴唇在发抖。
她张嘴,喉咙像塞了团棉花。余光扫过观众席,突然看见后排有个穿蓝衬衫的身影 —— 和母亲常穿的那件一模一样。喉间涌上腥甜,太阳穴的跳动变成钝痛,眼前的场景开始旋转。苏晴察觉不对,胳膊肘轻轻顶了顶她的腰:“撑住,就两句。” 可林浅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左倒,发丝扫过苏晴的耳垂,证书 “啪嗒” 掉在台阶上,封皮磕出道褶皱。
陆远冲上舞台时,保温杯还握在手里,热水泼出来,在西装裤上烫出块水痕。他接住林浅的瞬间,掌心触到她后背的冷汗,黏糊糊的,像浸了水的纸巾。苏晴蹲在地上,抓着林浅的手喊 “浅浅”,发现她的指尖冰凉,比冬天在画室调色时还冷。顾辰从后排冲过来,撞翻了台前的花篮,向日葵花瓣散落一地,有片落在林浅脚边,金黄的花瓣边缘有些发蔫。
校医检查时,陆远从口袋里掏出创可贴,长方形的白色包装,边缘有些磨损。苏晴眼尖地看见,突然开口:“学长怎么随身带创可贴?” 声音里带着点探究,“该不会是专门给浅浅准备的吧?” 顾辰捡起荣誉证书,发现内页角落有行小字:“致小树苗 —— 来自你的树洞先生”,字迹是熟悉的陆远的笔迹,他记得去年迎新晚会,陆远在黑板上写流程表时,也是这样的连笔。
担架抬出礼堂时,林浅在半昏迷中听见校医说 “血压 60/90,得赶紧休息”,还听见苏晴带着哭腔跟校方说 “先暂停庆典”。走廊尽头,母亲正和教导主任说话,手里提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保温桶,那是林浅离家时母亲非要她带着的,说 “装小米粥保温”。她想喊 “妈”,可眼皮重得抬不起来。
赞助商代表的声音从礼堂传来:“这样的身体状况,后续的推广活动还能参与吗?” 苏晴原本跟着担架走,听见这话突然停住,转身跑回舞台,抓起话筒时,指尖还带着林浅的体温:“庆典暂时中断,但‘时光筑梦’不会停。” 她望着台下愣住的观众,突然想起和林浅第一次策划公益课堂,两人在奶茶店熬到凌晨,把便利贴贴满整面墙,“就像向日葵不会因为阴天就不生长,我们会带着孩子们的梦想继续往前,不管遇到什么困难。”
顾辰在后台给打翻的花篮浇水,水从破损的花盆底漏出来,滴在他手腕的划痕上,刺痛感让他想起父亲住院那天,自己在医院走廊摔碎了保温杯,热水泼在手上,也是这样的灼痛。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病历单,“肝癌晚期” 四个字像块烧红的炭,烫得人发慌,父亲虚弱的样子在脑海中浮现,让他心里一阵难过。
校医室里,林浅醒过来,看见床头的保温杯,杯底贴着张字条,字迹是陆远的:“别怕,树洞先生一直都在。” 她想起三年前在图书馆,自己对着《追风筝的人》流泪,后来书包里莫名多了创可贴,原来都是他。正想着,母亲推门进来,手里的保温桶还冒着热气:“浅儿,把粥喝了,你看你瘦的。” 语气里带着心疼,却也有掩饰不住的责备,“写作能当饭吃吗?你看看你表姐,人家现在工作多稳定。”
“妈,我现在不想说这个。” 林浅打断她,转头看向窗外,看见苏晴在礼堂门口和顾辰说话。顾辰手里拿着张纸,脸色苍白,苏晴的表情从惊讶变成担忧,突然伸手碰了碰他的胳膊。林浅心里一阵疑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礼堂角落,苏晴盯着顾辰手里的病历单,“肝癌晚期” 几个字让她脑子发懵。顾辰别过脸,声音发闷:“上个月查出来的,我爸不让说。” 他想起父亲躺在病床上,还笑着说 “别耽误学业”,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天搬物资划的伤,其实是在医院签病危通知书时,笔帽划破的。” 苏晴突然想起,上周顾辰说 “家里有点事”,原来是这个。她想安慰,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心里一阵难过。
庆典结束后,礼堂渐渐空了,只有 “向日葵心愿墙” 还亮着灯。林浅的荣誉证书躺在后台的桌子上,内页的小字在灯光下若隐若现。苏晴和顾辰站在门口,看着校医室方向,各怀心事。陆远坐在台阶上,翻着笔记本,停在 “树洞先生” 那页,想起第一次看见林浅在图书馆流泪,她穿的白衬衫领口沾了片葵花籽壳,像只不小心落在书页上的蝴蝶。
夜色渐深,云城的风带着些凉意。校医室里,林浅摸着保温杯上的字条,突然听见苏晴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浅浅,我给你带了粥,顾辰买的,他说这家店的小米粥最稠。” 门推开,苏晴手里提着袋子,顾辰站在她身后,手腕的划痕已经贴上了创可贴,和陆远给林浅的那种一模一样。林浅看着他们,心里一阵温暖,觉得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有朋友在身边,就什么都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