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人影小跑了过来,声音吹乱在风里:“哥哥!”
玉灵筝见有人来,还在吧唧着回味香滋滋的烤羊腿的嘴巴赶紧抿起来,下意识地带上面纱背过身。
南瓜兴奋地跳起来“嗷”了一声,只听南水渊道,“汐儿,你怎么来了?”
南汐在他面前停下,伸手搂住两个前爪离地、热情地上来抱她的大狗狗,“小瓜先别闹。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过来看看你……”
“哦~”南水渊好像懂了什么,一手拉上玉灵筝,“那走啊。”
能这么无遮无拦跑来找南水渊的,想来目前也就只有南汐了。玉灵筝松下一口气,觉得被她看到应该也没什么,于是转回脸来。
南汐也注意到了他,犹豫道:“是你啊……”
她在心里想,那些人还传得天花乱坠的,说什么的都有,怎么可能嘛……
玉灵筝觉得她这个表情和反应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具体是哪里不对,只好有点尴尬地打招呼。
一路上,南汐悄悄打量他,发现玉灵筝也悄悄看自己,忽然有什么事好像想明白了。
南水渊不喜欢吃甜腻腻的东西,梦溪学府的麻薯团子每日每个人限拿两份,可每次到自己手里的都只有一份,那么另一份去了哪里?
答案不言而喻。
南水渊似乎很清楚南汐为什么大晚上来寻自己,朝她道,“他们很吵么?”
“小孩儿一直哭闹,他们又不管,在那各做各的,还丢给我来照顾。那小屁孩还老扯我头发,怎么哄都不行,闹得行宫里鸡犬不宁……真是烦死了。”
南水渊无奈地笑叹一声,“下次这样,早点来找我。”
玉灵筝大概听出来了,说的应该是南凉行宫里头的南潮和世子妃,以及他们的小孩。这么一想,南水渊还挺聪明,跑得挺快,眼不见心为静。
“这么闹腾,王叔不管管他们么?”
南汐道,“爹爹去了神庙里头静修呢。每年逐鹿祭典开幕前的一晚都要走这个流程,可能隔得远,他不知道吧。”
一行人说着就到了海边巡营。边防辛苦,物资都是计算好的、紧凑的,空帐篷只有一顶。
夜深了,南水渊便先让南汐进去休息,然后再带玉灵筝去收拾出一间平时堆放杂物的备用帐篷。
从隔壁借来一张毯子铺在地上,又抱过来一床被子两个枕头,躺下就能睡了。
玉灵筝卷着棉被乖乖躺好,南瓜也蜷在临时搭建的温暖小窝里,乌亮的大眼睛一睁一闭地偷瞄他们,南水渊熄了灯,也在旁边躺下,拿手臂枕在脑后。
夜里听风声簌簌,海潮滚滚,倒是很好的安神曲。
这时,黑暗里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阿南。”
“嗯?”
“我想听你讲鬼故事了。”
“我也说过了,不会再讲鬼故事吓唬你了。”
“可我想听嘛。”
玉灵筝蹑手蹑脚地挨过来,南水渊拗不过他,只好道,“从前也有一个像你这么呆萌的傻孩子,非要缠着我给他讲鬼故事,自从听了我讲的故事,他以后再也不敢听鬼故事了。恐怖吧?恐怖就赶紧好好睡觉。”
“噗……你讲的什么啊!”
玉灵筝在被窝里翻来覆去了一会儿,又探头问道,“那你当年是为什么来我家住啊?”
“你不知道么?那年因为与阴界对接的虚空被划了出去,时常不太平。南极边境出现了大灾乱,祖父平乱去了,生怕有人来寻仇,就把我和汐儿寄养去了别处。不止住过你家,北琅也去过。”
“记得倒是记得。但那种事,当年大人怎么会跟我说明白原因啊。只知道家里来了个比我还会唬人的哥哥就是了。”玉灵筝陷在回忆里,继续道,“阿南从小就那么‘能说会道’,那会儿我都要怀疑你和天堑师兄会不会打起来呢,结果没想到你俩吃饭口味那么相近,都喜欢辣的,还成了饭桌好友。”
南水渊眼底温和,笑而不语。
“对了,那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祖父陆陆续续去平乱了几次,最后一次回来后没多久就重病去世了。我一直觉得那件事很蹊跷,加上天领主战场上中毒,那年前线又出了叛徒的传闻,直至不久前百里声的‘承认’,愈发让我觉得这接二连三的事是一连串的谋划。”
玉灵筝听到这来了精神,“那阿南有怀疑对象么?”
“难说。‘他’也许不是一个人,而是多方势力的利益所趋。可以知道的是,他应该对王室中人相当了解,知道各家有什么特点和弱点,以此为其所用,借力打力。不过你先前说的那种会和半神做交易的人倒是个新思路,他们会有像异方人那样的标识么?”
“应该没有吧……不然怎么会至今都没有任何一个真的与半神做了交易的人被逮出来。”
“说的也是。阴界那边是什么情况你了解么?”
“阴界?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感觉那些世家子弟在梦溪学府都对蓝夜唯命是从的……”
南水渊忽而挑眉笑道,“你不觉得在这件事上,本身就有些奇怪么?”
“嗯?哪里奇怪?”
“蓝夜比他哥小了三百年,一百年的修为进度尚且难追,何况是三百年。他是怎么做到脱离重重围剿的情况下,还有能力反杀蓝昼的?主角光环么,我看不尽然。”
是了,因为前世就是这么个结果,以至于自己忽视了这件事背后存在的合理性。
“加上在梦溪学府和蓝夜打的最后一场,他几次牵制殿下和天堑的时候,我都感觉到他的灵流强度在一次次不断升高,说是六重天可能都估低了。”
玉灵筝惊诧道:“你是怀疑,他也是和半神做交易的人之一?”
南水渊再没有说下去,玉灵筝想了想,又道:“阿南,要是我说,这一连串的里外谋划还没有结束,未来有人想刺杀我,你相信么?”
“为什么不信。”南水渊没有问他消息的来源和准确性,而是道,“如果那个人想借里外之手,控制阳界未来的局势走向,自会对各家下手。你还知道什么细节?”
“那个人……跑得很快,用的刀和南溟的样式很像。”
南水渊失笑道,“那你还敢来找我?”
“我相信你啊。何况,你要是想这么做,不论是在梦溪学府还是现在在这里,都多得是机会嚯嚯我。再说了,谁会那么笨,去杀人还用自家标志性的东西,这不是往自己脑门上贴‘凶手’俩字么。”
玉灵筝有理有据地分析给他听,“况且,从你拒绝海瀛郡主开始,以及对百里声一事积极调查的态度来看,你一直都步步谨慎,未雨绸缪,又怕连累其他人,就是担心哪一天有人把什么莫须有的罪名扣到南溟头上吧。根据提供的凶手特征来看,对方也确实是很可能想诬陷给南溟。”
南水渊沉默良久,眸光在黑暗里忽明忽暗,而后笑道:“你这个选择,倒是我没想到的。想要我怎么做?”
“据我所知,凶手应该会在我的成人礼上行刺。既然对方很可能是阳界人,那么我想在梦溪学府办生辰宴,一是为了分散掉他们能在阳界合理出席,却不应该会出现在梦溪的势力。二则是学府内的地形我熟,他可能不熟,行刺也没那么方便,还可以筛查出是哪一部分的熟人在作案。届时大哥只需要帮我盯盯周围有异动的人就好,当然,你也跑那么快,能帮我逮到歹徒就更好啦。”
南水渊听完玉灵筝的话,探出手揉他脑壳,“倒是比我想的要聪明些。对了,方才不是说不认我了么,怎么这会儿又肯叫大哥了。”
“好嘛,真是小心眼儿。要不是你欺人太甚,谁想跟你一刀两断!发脾气也是很累的,知不知道?”
“行吧。那我以后可要多哄哄我小弟,毕竟他那么信任我。”
“孺子可教也。困了,睡觉!”
玉灵筝不给他反驳的机会,转过身就闭上眼睛。
南水渊拿他没办法,只好从原本侧首和他交谈的姿势转回正面睡下。
帐篷里很快就安静下来,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本以为能有个好梦,可睡到半夜,忽然有一张被子盖到脸上,南水渊兀地睁眼醒过来,本以为有什么人想给他套麻袋捂口鼻搞暗杀,结果发现是玉灵筝拍过来的。
这人也老大不小了,睡觉居然还蹬被子,蹬开后手无意识地胡乱一伸,就盖到别人脸上。海边的夜里凉飕飕的,南水渊看着旁边睡觉还吧唧嘴的玉某人,好耐心地给他又拉上被子,覆住肩膀,省得他明日着凉。
做完这一切还没多久,他刚合上眼睛准备继续睡,玉灵筝又一巴掌把被子拍了过来。
“……”
故意的吧?
南水渊一手撑起半边身,在黑夜里瞅他,发现这人不知什么时候把枕头都从脑袋后面扯下来了,抱在怀里,睡得老香了。明明人没长多高,被子却能蹬老远。
该说他什么好呢。
南水渊独自在心里发了会儿牢骚,又躺下,把被子重新盖回他身上,还压了一条手臂上去,环着他不给乱动,然后才安心睡去。
玉灵筝给桎梏着还不安分地在被窝里蹭来蹭去,他自己在梦里倒是没什么感觉,直到天亮自然醒,才发现脸蛋都蹭到对方胸口前去了。
南水渊似乎一个晚上就习惯了他睡觉乱动的坏毛病,这会自己挣扎了一下他都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