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宏两手提着已经包装好的水果月饼等物同程樱说着话，“离他远点。”

    “谁呀？”程樱奇怪地跟着师兄微侧的目光看到了远处的孟净远，轻松道：“他呀，就一小屁孩。”

    “你可别把他想简单了，他作风不好，名声更不好，学校里只要是有点姿色的女同学都被他骚扰过，大多是忍气吞声，不了了之。”成宏告诫完见程樱疑惑，又低声道：“他爸是燕城研究所的，没人敢惹他。”

    再次听到这个地方，程樱的思绪早已不在成宏的话语里，而是去年她曾给那里的一个人写过一份信。她申请燕大的研究生，希望他愿意亲笔给她写一份推荐信。

    其实她不抱希望，毕竟在那通电话结束后，她没有继续联系他，连收到他的新书单都没有给他回应，她有意避着他。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是这样的举动，按照以往的心性，多半是要牢牢抱紧这颗大粗树不撒手，誓要挣点揽到自己身上。可却在他那儿转了性。

    直到她受到于老师的鼓舞，决定报考燕大时，她往他的地址寄了份信还有一箱家里种的樱桃。她心道大概率是要石沉大海时，就收到了他的来信。后续的事无需她担心，她如愿成为了他老同学的学生，再次成为成宏的师妹。今天和成宏便是去和他的老同学吃饭，过中秋。

    “想什么呢？和你说话也不应。”

    回神过来的程樱笑了笑，看到师兄两只手中沉甸甸的礼盒，立马狗腿给接了一半过来，“我来我来。师兄你这花了多少钱啊？”

    “该省的省该花的花，给老师和师母备的礼，可不能随随便便。”成宏又是一番教育。

    这话说得轻巧那是对成宏这样的殷实家庭的孩子而言的，懂礼数知进退，人情世故那套似乎早早就被家庭所传授。而程樱不过是在读书后才在摸爬滚打间学到这些，有时表现的不如成宏自然。

    “老规矩，也替你备了一份。”成宏瞧出程樱眼中不经意闪过的一丝愁意。

    程樱立马满面开花，笑盈盈地开玩笑道：“又让你破费了，我的债主，账本上的数字越来越多，怕是要还不上咯。”

    “那我可得想着给你卖个好价钱。哈哈。”

    师兄妹两玩笑着到了阳门街的一家饭店，刚到包厢就见到老师姚瓒和他的夫人许语琴正说着话，准确说是许语琴眉飞色舞的说个不停，那双带了金镯子金戒指的手随意比划着，晃动的金耳环闪着光，而姚瓒微合着眼似听非听，直到见到门口两人，似见到救星，立刻唤道：“来啦。”

    许语琴望向门口这才闭了嘴，从成宏程樱手里接过东西，嘴上说着“这孩子真有心，花这钱干啥。”目光在这些礼盒上转了好几圈，才满意的放到一旁，又看到程樱，拉过她仔仔细细地从头到脚看个遍，“这就是那个新招的女学生吧，漂亮，还年轻喔。”

    程樱被看的有些不舒服，只尴尬的笑，见姚瓒眉毛微微一拧，立马拉过师母的手，“阿姨好，我叫程樱，您叫我小程就好。我是个乡下姑娘第一次到燕城来，不太会说话，也就会织织毛线。以后您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哎呀，真没瞧出来。你这个姑娘看着年纪不大，还会打毛线呐，现在会这些的小姑娘可不多了。尤其是啊，读过书的，更是对这些细致活一窍不通。啧啧。”

    “都读书学文化了，要会那些做什么。”姚瓒对面露嫌弃的许语琴不满，又对成宏和小程示意让他们坐。

    许语琴拉过椅子坐下，接过成宏递来的茶道：“女孩子读书读再多有什么用啊，到最后还是要嫁人，把家里顾好的。我虽然没有文化，你说说，没有我在家里坐镇，什么你家七大姑八大姨的事都是我来出面处理，你能安心得评上这大教授。革命不同，分工不同。我觉得我的功劳不比你小，是吧呵呵。”

    富态的脸庞加上爽朗的笑声感染着其他人，姚瓒无奈地点点头，“说不过你，说不过。来来来，你两看看点菜。”

    程樱接过菜单还没来得及看清上面的图片，就被许语琴问话，“小程多大啦。可谈朋友呢？”

    “阿姨，我今年二十二，一直在读书，还没顾上这事。不过...”程樱咽了咽口水，似对姚瓒保证道：“我一直把学业放第一位的，即便是谈朋友了，也不会耽误学业的。”

    “你就多话，来来来，你来看菜单。”姚瓒又赶紧把菜单递给许语琴一份，程樱这才松了口气。

    等菜上齐，看到一桌子的佳肴，可比学校食堂的品相好，闻起来也香，尤其是油酥酥片了皮的烤鸭冒着油光，馋的程樱立刻想开动，她上次看到这么精致的菜也是在燕城，就是那场和宋阳州第一次见面的饭局上。她望着那盘烤鸭没敢吃，这次也一样。

    许语琴拿着筷子招呼吃菜吃菜，成宏在桌下拉着程樱的衣角，待见到老师和师母都用了第一筷，才示意程樱拿筷子。

    “你到燕城也有几天了，和宋所长联系了吗？”姚瓒吃了一筷子菜才想起问程樱。

    “宋所长？”程樱奇怪，迅速反应过来，“开学事情太多了，还没来得及。”

    “喔，他倒是问起了你。”姚瓒漫不经心的说，“说你初来燕城读书，让我多费点心。”

    程樱没想到宋阳州这个大忙人还能记起她，她以为那份推荐信写完后，他就不会想起她这个人。此刻想起自己明知道他的地址和联系方式，人也到了燕城，却选择视而不见，真有点提上裤子不认人的负心汉之意。

    “你抽空去拜会拜会他，你能来燕城读书，他也帮了不少忙。况且他现在所里也需要人才，你多去走动，以后对你留在燕城有帮助。”

    姚瓒直言不讳提点程樱要抱紧宋阳州这颗大树。更重要的是姚瓒能感觉出老同学对程樱的特别之处。自从宋阳州来到燕城赴任，身处权力之窝，为避免惹祸上身，平添麻烦，便和过去的亲故断了联系，颇有些自绝为孤家寡人之意。所以在姚瓒接到他这个老同学的电话时，不免有些惊讶，他宋阳州也有要担人情的时候。正是因为程樱特殊，所以他能叫她来一起过中秋。成宏能来这是因为他父亲前两年从坊宁调任至燕城，升迁速度让同僚羡慕。

    “好的老师。”程樱应下，又听姚瓒对许语琴轻松道：“哎，你也没提醒我给他通个电话有没有时间，晚上请来一起吃饭，今日中秋他这个大忙人应该是有时间的。”

    程樱奇怪，中秋本该和家人团聚，怎么会有时间呢。

    “你请人家倒是能来的呀，那是谁的面子都不卖的宋所长。”许语琴话里话外透露着对宋阳州的鄙夷，嗤笑道：“不过他这个单身汉也确实在别人阖家团圆的时候有时间。”

    单身汉？程樱咬住了筷子，他都是四十多了竟然没老婆？

    她还没来及消化许语琴丢出的重磅八卦，又听许语琴绘声绘色道：“要我说啊，他就是自作自受，当年和玉珍好好过日子，现在也是家和万事兴，等着儿女成家抱孙子享清福，偏偏折腾到要离婚，这男人得了势啊就开始翻脸不认人，也不晓得当初要不是他老岳父出力，他能从东原那个猪圈考到嘉虞彻底翻了身。”

    啊？程樱耳朵里涌进关于宋阳州的过去，惊得她已经忘记嚼菜，只顾着听许语琴的话。

    身边的成宏立刻扯了扯程樱的衣角，姚瓒也发现程樱的不对劲，拿筷子敲了敲许语琴的碗，发出清脆响动，“吃你的菜吧。这都过去多少年了，还说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

    “再过多少年，我也替玉珍委屈呀，嫁了这么个陈世美，刚评上教授转脸就不认人。”

    “我倒是瞧玉珍现在过得挺好的，重新嫁人生子，孩子培养的不错。人家未必有你想的那么不甘心和委屈。”

    瞧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姚瓒夫妇和宋阳州夫妇曾经很熟，怪不得对宋阳州的过去这么了解。程樱努力地平复心情直到这顿饭结束，和老师师母道了别。

    师兄成宏送她到车站嘱咐了两句，便坐另外一辆公交车回了家。

    站在站台上望着天上那轮大月亮，程樱又想起了关于宋阳州的炸裂且神秘的过去。外人眼中的宋阳州原来是这样的不堪。

    她余光瞥见站牌上另外一路公交车的站点——燕城研究所。

    这时回学校的公交车在她面前开了车门，她愣在那。

    “姑娘上吗？”

    程樱摇摇头，她坐上了另外一辆车，到了燕城研究所。

    下了车远远站在那，看到守卫森严且大楼一片漆黑的研究所。程樱在骂自己脑子真是抽了风了，哪有人大晚上不告而来，还是空着手来。她骂完自己开始心疼白坐这趟公交车的钱。

    就在那心疼的要命的时候，身后的声音传来。

    “程樱？”

    程樱赶紧转过身，见到了宋阳州，高挺挺的站在那，依旧是那副宽松衬衫加长裤的打扮，眼镜框的颜色由深变浅，左手的烟就垂在那，闪着红星冒着烟。

    “宋老师，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