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回忆里拉扯出，林青雾好一会没说话。
当时她决定不再喜欢他，源于少女心性。
她小气得很，不愿意当他粉丝，不想跟其他人分享这份喜欢。
即使，这场内心活动只有自己知道。
如今来看，其实有点幼稚的可爱。
喜欢不喜欢，也没什么大不了。
林青雾浅浅一笑，“那天太冷了，雨一直在飘，还飘到我衣服上，头发上，湿黏黏的，我就很烦。”
周雪度思考几秒，“是吗？”
林青雾肯定道：“对，我还站在最边上。”
所以能清晰感受到雨碰到皮肤的感觉，冰凉刺骨。
“那你为什么会去？”
林青雾抬头看他一眼，有些犹豫，“你真想知道？”
“怎么？不能知道啊。”
周雪度好整以暇地等着。
“也不是，”林青雾稍顿，“我是陪我室友去的。”
“那个贴海报的室友？”周雪度有那么点印象。
“是，不过，那时候她已经不喜欢你了。”似乎觉得这话当着他面说出来有点伤人心，林青雾将声音放得很轻，“她去接新喜欢上的爱豆，只是碰巧知道等下你也会在，不是特意去见你的。”
“......”
越解释，越扎人心。
周雪度错愕一瞬，嘴角有些轻微抖动。
林青雾不知道是不是给她这话气到了，不好意思再看他，干脆将视线移向前面无尽的海。
周雪度静了两秒，眼皮一撩，忽地笑出声，紧接着，整个胸腔都在震动。
笑得毫无克制。
林青雾疑惑，转回头，撞上他的目光。
周雪度还在哪儿笑，笑得头发丝都在颤。
他压着眼尾，“倒也不用解释这么清楚，现在我的心受伤了怎么办？”连带着声音都拖着颤音。
林青雾眉毛一皱，关她什么事，自己想听的。
周雪度不管，耍无赖。
“怎么办啊林青雾？”
“......”
林青雾直接起身，不想搭理她，边拍身上粘上的沙，边往回走。
周雪度见状，笑得更厉害了。
他爬起来，跟上她，身上的细沙也懒得管，“怎么办？都不等我了。”
林青雾一眼没瞧他。
“不等。”
“真的？”
“......”
两人回到阿很直播的地方，阿很已经下播，刚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去，小橘手里也拿着道具，两人过去没帮的上什么忙。
路序跟陈耳走前面，说着悄悄话，几人有眼力见与他们隔开了点距离。
阿很抱着东西，分享直播发生的事，“那会我在唱歌时，居然有人给评论，让我找个班上，给我气死了，什么意思啊！”
小橘悠悠吐槽：“说你唱歌难听。”
阿很：“......”
他换了个话题，“哦，今天有人给我们刷了个热气球，天呐，我直喊谢谢大哥。”
小橘“扑哧”一笑，戳破他，“人是看着路序唱歌的面子上，我们只有玫瑰花好不好。”
阿很：“......”
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他知道自己说不过小橘。
他装没听见，加快速度往前走。
小橘做了个鬼脸，好笑地跟上。
渐渐，林青雾跟周雪度落在最后边。
两人状态异常放松，脚步放得很慢，吹拂的风，洗净一身疲倦，夜晚太过漫长，徒留悠然自得。
到后来，前面的人影不见。
两人不急，走了半天刚上斜坡。
两侧光晕微渺，零星几个游客从海滩返回。
很安静。
周雪度想到什么，侧头，“最近要去拍专栏吗？”
上次那期还是连桥。
算下来，专栏挺久没发新视频了。
林青雾摇头，“最近可能不行，要过段时间。”
游园会还没定下来。
所以接下来，账号视频发风景与Vlog较多。
“这样。”
周雪度明白了，稍顷，“能问吗？”
“活动？”
“对。”
“可以，”林青雾没觉得不能对他说，“不过还没决定下来。”
“难怪。”
“什么？”林青雾问。
“难怪你最近这么忙。”
林青雾有些奇怪瞥他一眼。
周雪度哼笑一声，“那你想法是什么？”
想法？
林青雾停下脚步，转身，面朝海滩方向。
周雪度学着她转过身。
“那儿，”林青雾伸手指向远处无边无际的海，“想要有一场烟花。”
她将五指握拳合拢，打开，模拟烟花绽放的瞬间。
周雪度眯眼，望着前方。
想象那一场烟花会是什么样子。
当星子升腾，在夜空绽放，世界将不再一片漆黑。
这瞬间，突然懂了林青雾选择这个的原因。
他没继续追问细节，因为有种莫名直觉——林青雾一定能做到。
“那我等着了。”
眼见夜色愈深，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周雪度落下一段距离。
“林青雾。”
听到声音，林青雾回头。
此刻已经上到斜坡顶，她从上至下而看，周雪度站在下方。
他今天穿得也是一身黑，如同那天那般，又不同，稍长的头发随意散在肩上，被风吹得凌乱，
光影朦胧，借由旁边浅淡的灯，林青雾隐隐约约看清他，他没站很直，露出股颓劲，眼尾染上很重的倦意，散漫一笑，并不做声。
周雪度身上是有种忧郁感的。
见他那个夜晚，就发现了。
而他自己好像也很了解。
林青雾无端想起高中时期，有段时间她学着忧郁，写下一些略带矫情的文字，望向窗外思考遥不可及的人生。
后来才明白，这种忧郁，只有自己知道，然后，伴随着整个青春期，最后在心里化成一块小小疤痕，每每想起，就一阵刺痛。
立哥说：“不要害怕。”
林青雾想，她其实不害怕。
只是有点困惑。
有点心烦意乱。
但没关系，那个令她困惑的问题似乎快要解开了。
周雪度见她眼神放空，抬眉，“发什么呆？”
“没，”林青雾回神，“你喊我做什么？”
周雪度扯了扯嘴角，没答，只说：
“这会你倒是光明正大看我。”
“......”
无赖。
林青雾转身就走。
周雪度想说的话一下抛之脑后，赶紧追了上去，悄然夜色里响起他意味不明的笑声。
-
回到民宿，阿很几人都回去了，路序跟陈耳也回到房间休息。
林青雾检查一遍大厅开关，插头，没问题之后，同周雪度一齐上楼，各自回房。
雾散内，安静万分。
周雪度洗漱完，躺在床上闭着眼，依旧睡不着。
失眠成了常态，变化成习惯，好多年。
他睁开眼，起身，走到放行李箱的地儿，打开，摊放，在旁边蹲下。
东西位置他记得清楚，没花多长时间就找到，他将那个袋子拿出。
袋子略微有点厚度，分量不少。
周雪度从里面随意摸出一封信。
信封折痕很深，有点泛黄，可能哪天折页就落了，里面信纸也不再平整，似被打开了无数遍。
周雪度小心翼翼将它折开。
映入眼帘第一句：Snow，见字如面。
信里的内容，他不陌生，更甚说，整个袋子里的信，他都不陌生。
全是是曾收到过的，粉丝给他的信。
这些年，他翻阅了无数遍。
坚持不下来的时候，就随意打开一封。
纸张上是岁月痕迹，文字里的爱如当年一样溢出。
即使对内容很熟悉，周雪度依旧看得很慢，看完之后，他拿出手机，点开微博。
大号在公司手上，这是他开的小号。
轻车熟路点进经常访问的超话，一些粉丝在讨论今天的热搜，言语里满是担心。
但此刻的他，无法去回应她们。
他一条条翻看，都是很熟悉的ID。
这么多年，周雪度时常想，喜欢他应该很累吧。
摁下锁屏键，他阖上眼，靠着自己臂弯，维持这个姿势过了三分钟。
调整好心绪，将信认真仔细折好放回袋子中。
推开门，走到露台。
外边归于一片黑暗，都已熄灯，瞥向隔壁，林青雾应该是睡了。
周雪度放轻脚步，拉出张椅子坐下。
浮躁的心逐渐平和。
他背靠椅子，愈发放松下来。
又莫名想到林青雾。
往日种种，在脑海里循环。
周雪度讲不清这种感觉，他会想看她，观察她表情，会想逗她，然后毫不顾虑地笑，会想跟着她，去看她拍视频。
包括他的难以言喻，也想告诉她，并且确定，她愿意接纳他。
突然意识到什么，周雪度整个人停顿住。
夜里太过寂静，心跳声就清晰可闻。
他想，他好像有点依赖林青雾了。
-
翌日。
周雪度熬到四点才睡，醒来时头痛欲裂，像有无数根细针在他脑袋里捅，一看手机，快下午一点。
边揉额头，边去洗漱。
洗漱完换了件衣服，打理好头发，才下楼。
立哥碰见他，应该准备出门，急匆匆说了句“厨房有吃的”就走了。
或许因为睡得太久，暂时没什么胃口，周雪度一路走到院子里。
小橘正帮陈耳做美甲。
翻着小红书刷美甲款式图。
周雪度过去，扫了遍四周，随口问道：“阿很呢？”
小橘从屏幕上抬头，同样四周寻了遍，没见着人，想了想回：“或许在教路序剪视频？”
周雪度内心一动，在院子里溜达一圈，最后停在林青雾工作的工作间外，里面隐约有人的对话生传出。
敲了敲门。
嘴角挂着的笑还没扬起，阿很打开了门。
四目相对，一时哑声。
“小雪哥？”阿很惊呼。
“你怎么在这？”周雪度问。
目光投向里面，正撞上路序出来，他手里还拿着一罐胶水。
阿很“哦”了句，“教路序给陈耳做贝壳相框呢。”
“......”
“哦。”
周雪度咳嗽一声，有些不自在，“那林老板呢？”
“小雾姐？”
阿很皱眉，喃喃道：“她不是一大早就离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