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黛拉曾经喜欢过一条镶嵌着祖母绿宝石的项链,当时她和哈伦亲王软磨硬泡的很久,对方终于答应买下来送给她,作为她的七岁生日礼物。她期待了很久,却在生日那天得知,礼物被斯蒂芬妮随手要走了,作为王太女的七岁生日礼物。
当时她就知道,光有喜欢,根本什么都不算。
只因为斯蒂芬妮是王太女,所以所有珍贵之物,都紧着王宫,哪怕她是那般不讨喜。就算犯错,斯蒂芬妮也能去克里斯蒂娜怀中撒个娇,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凭什么呢?
明明自己才是这个王国的王长女。
如果当初,被哈伦亲王抱走的双胞胎之一不是自己,那自己是不是也能像斯蒂芬妮一样,对王国的一切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是不是也能在克里斯蒂娜的怀中尽情撒娇?
我不甘心啊,王妹。
为什么被选择、被留下的是你?
之后,她带着自己的铁骑、王庭骑士团和部分禁军,霸占了王位。因为所有人都觉得,一个隐忍负重的公主、从前就有着出众才能与温润性情的人,怎么着都比时不时犯疯病的王太女好——但是在这样想法也只持续了很短一段时间。
因为后来他们发现,疯狂是王室近亲联姻下,遗传的产物。
这些王族,一个比一个疯。
与表兄乱/搞的女王,喜欢上亲姐的王太女,玩权弄势的王长女。这还只是这两辈,再往上那些更糟粕的王室秘闻,说出来,一个比一个更不堪。
斯黛拉将这段历史公之于众时,王国任何一个已经有思考能力的人的脸色都不好看,虽是十足笑料,但所有人都默契地不提及、不正视。丢脸!一个屹立海岸三百多年的大国,若是将此丑闻传到其他大陆、国家,此后任何人都可以以此把柄折辱他们。
可就算人民能无视这段丑闻,却无法无视掌权者犯病带来的遭难。
“摄政亲王又在王座之间杀人了。”
“又杀了?今天是谁?不会牵连到我们吧?”
这是最常从王庭里流传出的几句话。
后来,大家也给她起了一个别称。
斯黛拉知道,她和斯蒂芬妮一样,遗传了疯病。只是在霸占王位之前,父亲一直给她寻药,后来父亲死了,药也断了。她从来不知道父亲给自己的药,只说是治头疼的,她也确实有此症状,所以从来没过问,因为父亲不会害她。
“听说北海鲛人一族,有治疗世间万物的神奇药物,不仅能解世间一切疾病,或许还藏有永生的秘密。”
斯黛拉相信了,她派人去找,但找了好久,一个回信的都没有。
随着政务的堆叠,烦心事越来越多,她头疼的频率也越来越大。后来严重到甚至难以入眠,必须复用带有安眠或麻痹神经的药物。但是,在熟睡后,想杀她的人也因此递增。
没有办法,斯黛拉暂停政务,打算亲自出海寻找鲛人。
之后的一年,再无消息。
-
时间回到现在。
斯黛拉只身高坐于王座之上,皮鞋踩着王冠,一只手撑着脸,另一只手却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旁边的粉色发丝,看上去心情很不错,因为她的笑容一直没有收敛。而身着华服的斯蒂芬妮却匍匐于斯黛拉脚边,对方的佩剑深深插入礼服之中,几乎是要将她钉在地上,若是想离开,除了拔剑和撕裂衣服,没别的办法。
血脉相连的两姐妹,以如此不留情面的开场,再次相见。
“殿下,在这王座之间,享受着千万子民的目光,感觉如何啊?”
斯黛拉看向蜷缩在王座旁边、身体发抖着想要远离那锋利剑刃的斯蒂芬妮,发现对方还是和自己离开前一样,不成气候,不由得失望长叹。
斯黛拉笑:“你这样可不行。我教过你的吧,在你的子民面前,把腰杆挺起来,就像以前你将他们视作蝼蚁一样!”她说着,直接伸手去拽斯蒂芬妮那一头美丽卷发,几乎是要将人扯着头发拉起来。
嘶拉——
在斯蒂芬妮的痛呼声中,礼服撕裂,露出里面的衬裙。
礼堂的人脸色一阵惨白,这和当众羞辱他们的国君、将一共王国的尊严践踏在脚下有什么区别?
在斯黛拉看来,确实无任何分别。因为她的铁骑已经再次完全地控制了王庭,刚刚负隅顽抗的人被瞬间杀害,只剩一些放下武器以及从未动手的人。这些人脖子上被架着利剑,逼迫下跪在王座面前。
“王姐、王姐……求求你求求你放过吧……姐姐、我的姐姐……”
“我是你唯一的亲人了……”
斯黛拉看向斯蒂芬妮那张哭得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不由得一软——开玩笑的,她超爽的。
“你也认错很快只有这个优点值得我夸赞了。”斯黛拉这才松开了斯蒂芬妮的头发,本就两腿发软的她失去了扯弄的力量,犹如一个失去操纵的提线木偶,一下扑倒回地上。
真是狼狈又不堪的王太女啊。
但是没有人会觉得她可怜,最多是认为她丢脸。
萨拉撒王室的颜面,被这两位公主反复玩弄。
“斯黛拉殿下。”
在场的人,除了铁骑,还有一人是挺直站着的,不知是看在什么份上,斯黛拉一开始并没有要让对方下跪与羞辱的打算,所以他就这么定定站在王座下,好似,他们也是一伙的一般。
恩佐脸色虽是铁青,但他藏得好,看不出恼怒,看上去只是不屑于台上两姐妹如同捉弄玩闹般,就将王位定下。斯黛拉视线转来后,他道:“殿下此番大难不死归来,萨拉撒的光芒……定会再次闪耀。”
“但是,王位继承,岂能儿戏!”
“斯蒂芬妮王太女,是陛下传位诏书上书写的下任萨拉撒王国的统治者。臣,也是陛下亲定的辅佐大臣。就算您身为王长女、曾经的摄政亲王……也不能篡权夺位,留天下人之口舌!”
斯黛拉挑了挑眉,撇向旁边低声啜泣的斯蒂芬妮,问她:“王妹,你认吗?”
斯蒂芬妮一愣,刚想说不认,恩佐却先一步开口,呵斥道:“殿下!您难道要一辈子都这样毫无尊严地苟活在她的脚下吗?!情爱被践踏、尊严被践踏、王位也被践踏!”
“您真要窝囊如克里斯蒂娜陛下那样,最后孤独地、含恨死去吗?!”
“您是萨拉撒最高贵的月亮啊!您看看您现在的样子!哪有曾经王太女辉煌的模样!”
“站起来!斯蒂芬妮·萨拉·维尔斯!为了你自己!站起来!”
不愧是元老级的大臣,说起话来就是一番说教味儿。斯黛拉暗自冷笑一番,视线看着愣住的斯蒂芬妮,也在期待着,对方能站起来。
是啊,小月亮,这四年,你真的一点长进也没有吗?
斯蒂芬妮低垂着脑袋,眼泪再也无法从眼眶流出,视线里只有自己撕裂的裙摆和零落的头发。她呆呆地,就坐在角落一动不动,哭泣不知在何时停止了。
“我……”
众人屏息凝神,看向斯蒂芬妮。
“王位……母亲……”
斯蒂芬妮呢喃着,扶着墙,拽起自己破烂的衣裙,缓缓起身。她抬起那花了妆的面庞,看向斯黛拉,粉色的眼眸中,恐惧退去。
“我……我……”
是啊,她怎么就活成了这么个窝囊样子?以前的她,穿最新款的裙子、戴最昂贵的饰品、吃最奢华的下午茶,所有人就算是母亲,没有谁会对自己说不,更没有能将她的骄傲和自尊如逗弄小狗一般玩弄。
她是从什么时候改变的?对了,是从遇见鲁比开始。
鲁比啊,她最恨也最喜欢的人……
明明初遇时,他们是那么美好——那时候,王庭之中。她穿着漂亮裙子翩翩起舞,骄傲地接受所有人的赞扬时,却意外崴到脚。本来以为自己一定会摔上一跤,然后迎来所有人的嘲笑时,一个和自己一般年纪的男孩子拉住了自己。
暖阳下,红发飘扬,如庭院正在盛放的、鲜艳滴血的玫瑰。一双比王叔送的项链更美丽的祖母绿眼眸中,充满关切。
“你没事吧?”
女孩砰砰直跳的心代替了回答。
后来漫长的岁月里,她一直遥望着鲁比的背影。看着对方从普通骑士,一步步走到骑士长、铁骑统领,少年便饱经风霜,却依旧温柔不减,她对他的爱慕更甚。
可是,分明如此完美的人,却在某一天,将她的心狠狠摔在地上。
她伤心、难过,不是因为对方是女性,而是她所这么多年所恋慕的完美骑士,不过是对方披上的遮掩丑陋欲望的羊皮。
更重要的是,对方在把持政权后,坚持将已经被架空的母亲发配至边境之城,让身体本就羸弱的人,没撑过那年寒冬——对方可是她们的母亲!
玩弄真心、斩断血缘……她们,早就爱恨理不清了。
“王姐,我要和你……”斯蒂芬妮抬起手,指向斯黛拉脚边的王冠,那本该是属于她的荣誉,“和你竞争王座。”
“好啊,当然没问题。”
斯黛拉鼓着掌,笑着起身后却将王冠踢向斯蒂芬妮,王冠的重量猛然撞击在小腿上,瞬间就让娇弱的肌肤红了一块。偏偏她的笑容看起来没有丝毫恶意,满是孩子终于长大了的感动,在恩佐看来,讽刺得要死。
“那我们就用小时候听闻的「王座游戏」公平竞争吧!”
“斯蒂芬妮王太女与……斯黛拉王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