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活着！”上官煜又惊又喜，立刻拿过女孩的手腕来号脉，但是没有找到一点脉搏。她又看看女孩身上的伤口，才发觉女孩这只手因为野狗撕咬已经废了。

    于是上官煜扶着女孩坐起来。她从衣服中掏出一个小药瓶，喂到她嘴里，“这是人参露，吃了它能有点力气，”她说着架着她的胳膊就要站起来。

    奈何脚上的力气太弱了，上官煜一个踉跄，两人一同摔到了地上。

    上官煜急忙扶起女孩，看她身上有没有事。

    然而一阵低沉的嘶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野狗们看到自己的食物要被带走，逐渐围了过来。

    上官煜弯腰随便捡起来什么东西，就和狗群对峙起来。

    她发觉野狗不肯咬她，于是更加壮起胆子，可手里东西的质感太过诡异，她一低头，发现这东西竟然是一根胫骨，吓得险些把它扔了，手上黏腻的触感让她有点生理性反胃，她咬了咬牙，还是握紧了骨头，用力在石头上一敲，然后借助腿的力量把它折断了。

    骨茬的位置好像尖刺，她对着领头的狗冲了过去，那只狗见到她过来就夹着尾巴要跑，但她发了狠，一把抱住野狗，将骨头精准地楔入它的眼窝里。

    其他几只狗本来还在呲着獠牙，准备偷袭女孩，见状就急忙转身跑进了树林里。

    上官煜有些脱力，躺在地上喘了口气，又急忙旁过去跪地查看女孩身上的伤口。

    女孩已经奄奄一息，只有胸口尚有余温，但左腿已见白骨。她试着扯下衣带扎紧她左腿的动脉，又发现她的肩膀上还在泊泊留着血。

    “别……别救我了……姐姐……”女孩轻声说着。

    “不行，我得救你，”上官煜按住女孩身上的伤口，可左支右绌，根本就应对不过来她那千疮百孔的身体，“怎么回事，你明明还没死，为什么要把你丢到这种地方，被野狗啃食。”

    女孩明显说出几个字都格外吃力，只是硬挺着一口气，“姐姐，快走吧，我染了……瘟疫。”

    女孩一边说话，还扭着头，躲开上官煜靠近她的脸庞，“我不想传染给你……”

    “没事的，你不会传染给我，”上官煜心痛地说，“没事的……”

    她没有什么别的办法，突然想到自己刚吃过千金草，那效力可能顺着血液发散到全身，或许也能续这个女孩一命。

    她干脆划破手腕，却发现自己血管里已经没有血了。在千金草的作用下，她现在能动，但也差不多是个僵尸。

    “姐姐你又是何事，到了这里？”好在人参露的作用起效，女孩竟然有些精神气了，她咳嗽着说。

    “我被一个负心汉害死了，”上官煜一边帮她包扎，一边说。

    “你要报仇吗？“

    “我要报仇，”上官煜点点头。

    女孩深情焦急地追问，“那你要怎么报仇？他是谁？”

    “他当今的皇帝……”上官煜停顿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虽然她以为女孩不会信。

    女孩瞪大了双眼，无比惊讶，然后笑了，“能找皇帝报仇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平平无奇的普通女子，姐姐你一定能成功的。”

    “那姐姐你是因为什么要找皇帝报仇呀？”

    “我啊……”

    月照当空，上官煜于是在月光下，给女孩讲了个长长的故事。

    女孩也给她讲了一个故事。

    故事结束的时候，已经进入深夜了。

    周遭一片死寂，短暂的风吹过，只有一阵树叶的沙沙声。

    上官煜把女孩伤口处理得差不多，却发觉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姐姐，医仙谷那边有个三头山，山脚下有一棵老槐树，那里有个歪斜的墓碑，那是我娘亲的，辛苦姐姐，我死后，你把我埋在那里吧。”女孩听着她说完，说道。

    月光如瀑布洒在两人面庞上，周边腐肉血液的气息刺鼻，可她们似乎都闻不见。

    “好，”上官煜回答。

    “你医术高超，若是不想被人认出来，就换了我的脸吧。”女孩用完好的那只手触碰了一下自己的脸，然后又在月光下抚摸了一下上官煜的脸庞，“这张脸，我也挺喜欢的。妈妈记得我的声音，不会认不出来。”

    “好……”

    “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怕我传染给你？”女孩又说。

    上官煜咬着牙背起她来，一路朝着医仙谷的方向走，“我不怕传染，因为我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她的话没说完，女孩的手已经垂了下来。

    到了医仙谷，上官煜往她的医馆走。可能是天还早，一路上谷里没有什么人，大家都大门紧闭着，应该都在睡觉。

    天空有点薄雾，上官煜看了看远处的房子，那边有她的家。

    当年父亲母亲继承了祖上的医学世家，在镇上为人问诊。

    结果因为没能救活乡绅家的老太爷，母亲被人私自扣押，殴打致死。

    父亲逃了出来，抱着襁褓中的她投奔医仙谷，凭借祖传的医术，在医仙谷立了足。

    年少的时候她凭借一身医术总想独立，喜欢乱跑，竟然跑到北宗的地界，认识了当时代兵驻守的萧烬寒，成了她的御医。

    之后虽然给母亲报了仇，她也因此很少回家。

    她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必定要让父亲伤心，于是只是多看了一会那栋清晨中雾蒙蒙的房子。

    然后她回到她自己给人看病的医馆偷偷溜了进去，锁上大门。

    她先点上了三柱檀香，然后拿出一包手术刀来，对着镜子换上了女孩的面容。

    她是一个绝世名医，手法细腻，缝好的针角不仔细触摸检查都看不出来。换皮的难度本就在于血管，但是她既然已经死了，所以换得天衣无缝。

    她擦干净血迹，抚摸女孩皮肤上细碎的伤痕。那些伤痕在千金草的作用下在不断好转。

    然后她将女孩埋葬了，顺着记忆的路线回到了皇宫外面，从墙上爬进了冷宫。

    她翻身入宫的动作格外潇洒，落下后她在原地站了一会。

    高高的院墙，是一具牢笼。

    她举起双手伸了一个拦腰，自然自语地说道：“箫烬寒你可看好了，这双手可是救过你，救过边境的三千流民，给你争来三千民心的手。

    从今日起，我就用它将你和你的王朝一并葬送。”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要天亮了。冷宫里鸦雀无声，刚刚经历过君王更替，几乎没有几个活着或者精神正常的人。上官煜找到一个空置的房子，走进去悄无声息地关上门。

    千金草的作用效果有十五天。

    她走到皇宫用了三天。

    让萧烬寒注意到她，只用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