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吧。”柳玉默默取下披在我肩上的外套。
我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地摇头。结果,这一连串的动作导使我呼吸紊乱。头脑蒙蒙的,胸闷得厉害。有什么堵在颈部——一块什么东西、一团气,抑或什么都不是——也许是因为血液流通不畅。
我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却无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身体。好像有一层膜隔在我与现实之间。
我无助地望着柳玉,贪婪地攫取最后一点可以待在他身旁的时间。
我摇摇晃晃地用麻木的手臂抱住他,将他圈在我怀里。我没有力气说话。我吻了上去,用最后一点可控的意识与力气。
柔软。
思绪开始飘荡,我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但我知道我正在柳玉的怀里,在他的唇齿之间。
眼睛看到的、身体感受到的与传达到我这里的是两种东西。我几乎想跪下来哀求我的身体:最后一次触碰了,求求你,还给我好吗?让我感受到柳玉好吗?
我会刻骨铭心地将它珍藏在睡梦里——一个漫长的、不知历经几世的烂柯人的梦。等梦醒了,也许,连柳玉的墓碑都看不到了。
我拼尽全力去感受,却依旧什么也感受不到。只有麻木的、木块般分离的肢体。
“洛河汉。”
柳玉放开我,别开脸应答——他脸色阴沉:“到!”
他又转过头,笑盈盈地看向我。一如当年,教学楼门口他扶起我时,明媚得刺眼。他还是那么好看——想必今后会更加好看。对柳玉,我是永远都看不厌的。
只是我······再也没有机会了。
柳玉的信息素猛烈地爆开,浓烈的焚香、庙宇的气息,倒真与这环境很相称了。天地间一片惨白。现在,只差一支唢呐、一张筑、一阵悲凉的风声,一场洋洋洒洒的大雪。
“好了,人齐了。”
两名护士架起我,将我从柳玉身边剥离,走向门内。
我想停下,我想回头再看一看柳玉。或者——亲口对他说一声“再见”。
我想不到属于他的迷茫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我以为我可以做到的,像我们走过的铁轨一样。
唉。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给柳玉留下些什么吧,一点点信息素就好。门就要关了。求求你了,我亲爱的身体,给我、给柳玉一点点信息素吧。这是最后的礼物了,是我毕生的心愿了。
——奇迹并没有发生。大门砰的一声关上,生生夹断了柳玉的一声“再见”。
我更不敢想柳玉的未来。
像他这样灿烂的人,不该毁在我的手里。要是我没有出现就好了。倒带,回到最初,没有我出现在他的生活中,将平静的一切通通打乱,就这样来到现在——他该有一片光明的未来。
如果没有相遇就好了。
抱歉,柳玉。
可我的道歉有什么用呢?我被拉扯进睡眠舱。开始变冷了。
No.9
2151/01/07
姓名:洛河汉年龄:27 性别:男第二性别:欧米伽
10时,身体健康,基础数值稳定,无发情征兆。情绪低落,表达极低,拒绝交流。
20时,进入深度睡眠。
上午十时,我进入实验室,将9号实验体唤醒。他很不情愿地睁开眼,又闭上,试图以无视我这种掩耳盗铃的方式再睡一会。被我打断了。
虽然我知道从长眠中醒来的人都很嗜睡,他们的身体习惯了睡眠,但从未听闻嗜睡到这个地步的。
9号实验体的各项数值都很稳定,这表明他已被我们这个时代的科技彻底治愈,恢复了健康。所有被治愈的“遗世者”的睡眠时间都会逐渐趋于正常值。为什么9号实验体不一样呢?这很奇怪。
不过,这也不是我应该关心的问题。我只是个记录员。我只负责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