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沈芷月送完所有的狗饭和狗零食，今天的宣传活动完美结束了。

    节目组的车开到商场门口，接沈芷月和洛洛回餐厅。

    临走前，她把可乐送回流浪狗救助的活动场地。

    “洛洛，我们现在要回餐厅收拾行李，今天晚上我们就回家了。”上车后，沈芷月跟洛洛说话。

    “好！洛洛和姐姐一起回家！”洛洛上车就挪到了窗户边上，又挪回来，抱住沈芷月手臂，在她肩上蹭了蹭。

    终于可以和妈妈一起回家了！

    好开心！

    终于要录完节目了，沈芷月也差点哼起小曲，放松身体靠在车座上休息。

    节目组的车没有直接回餐厅，绕了一圈停在一家商场门口，把在这里发了一天传单的许菱和言言一起捎上。

    许菱爬上车，样子有些狼狈。

    早上她顶着太阳走了太久，脸都晒黑了，头发塌在额头上，妆早就花了。

    中午，这个商场里人虽多，都是三五成群、目标明确地去吃饭，几乎没有人收她的传单，下午商场人流量更小，她又不愿意离开有空调的室内，就让言言去外面的马路上发传单，她自己坐着休息。

    言言的模样更狼狈，扶着腿，微微发颤。

    他一上车就看到洛洛幸福地挂在沈芷月身上，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言言便也去抱许菱的胳膊，被许菱不耐烦地一把推开，他瑟缩一下。

    许菱狠狠拧眉，瞪了言言一眼，一转脸对上镜头又露出笑脸：“言言，妈妈太热了，身上黏糊糊的，你现在乖乖坐着好不好？回家洗个热水澡妈妈再陪你。”

    言言垂着头不吭声，低落的情绪没有半点好转。

    “言言今天累坏了。”许菱对着镜头一笑，为言言找理由，“今天多亏言言跑前跑后为餐厅宣传，我们言言最能干了。”

    沈芷月注意到许菱凶言言了，她撇撇嘴，对许菱的变脸速度感到敬佩。

    下一秒，许菱看向她，表情又变了，挤着眼软声请求：“沈姐姐，你有没有湿纸巾，可以借给我们用用吗？我和言言都出了好多汗。”

    沈芷月冷淡地说：“没有。”

    许菱又问：“沈姐姐有水吗？我带的水都喝完了，现在好渴呀。”

    沈芷月说：“没有。”

    许菱的眼神渐渐黯淡，把期望落空的情绪演绎到极致：“那我再坚持一下吧，回餐厅就好了，今天真是太辛苦了。”

    沈芷月的直播间里有人发出疑问：

    【我记得沈芷月包里有湿纸巾，她用完了吗？还是故意不给许菱？】

    【她俩好像有矛盾，早就闹掰了，我感觉许菱有点绿茶，好像故意在扮可怜一样。】

    【自信点，把好像去了（狗头）】

    【上次抢小青菜闹的矛盾吧，到现在还不知道菜是洛洛还是言言洗的，这么小的孩子都会说谎，看得我心里冷飕飕的。】

    许菱的直播间里，粉丝只顾着心疼：

    【啊啊啊啊小菱受苦了！早上我打开直播，看到小菱带着言言顶着大太阳赶路，我难受到现在。】

    【节目组还算有点良心，后来把小菱送到市区商场了。】

    【沈芷月真是冷血无情，她拿到最好的奖励，也不知道帮帮小菱，主动提一句把小菱带过来很难吗？】

    【就是就是，节目组只给了小菱传单，又没规定她必须去哪里，沈芷月早上捎上她不就好了？最后节目组不也是把小菱送来这个商场吗？】

    【我不是道德绑架，如果今天小菱和沈芷月位置互换，我相信小菱一定会对沈芷月伸出援手的。】

    风向被带偏，越来越多的观众发言指责沈芷月对同公司的后辈漠不关心。

    与此同时，沈芷月的直播间里忽然涌入一大批用户，训练有素一般，开始肆意发表恶评：

    【这不是当初在片场动手扇许菱耳光的沈芷月吗？这才不到一个月，就美美洗白了？】

    【互联网的记忆可真短，我们小菱是新演员没名气，受了委屈也活该呗。】

    【许菱连一个道歉都没等到，沈芷月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上综艺、圈粉，新粉丝你们知道沈芷月是什么样的人吗？】

    直播间不明真相的观众纷纷敲出问号，被其他观众斥责：“看看微博去吧！”

    此时，一间单人公寓里，顾时走出浴室，滴水的长发被他用毛巾裹住，他靠在床头，随手拿起手机，看到室友给他转发了一条微博。

    顾时从来不玩微博，还以为室友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疑惑地点了进去。

    网页预览模式下，他看到一段视频，开头的画面十分模糊，看不清正脸，只能看到一个人打了另一个人一巴掌。

    配上旁边的文字顾时才看懂，视频里的两个人都是他参加的那档综艺的嘉宾，沈芷月在打许菱。

    视频到这里还没完，后面用列举罪状的形式，剪辑了一连串的镜头，这些镜头就十分清晰了。

    第一幕是洛洛和言言初见那天，洛洛差点咬到言言，最后却是言言向洛洛道歉，这一幕配上文字：洛洛咬人不知悔改。

    第二幕是许菱带着言言，一脸委屈地从一间卧房走出来，背后的房间里沈芷月正在收拾行李，配上文字：许菱房间被沈芷月抢。

    第三幕是在餐厅，许菱和洛洛面对面站着，地上有一堆盘子碎片和蛋挞液，沈芷月恶狠狠地质问许菱，许菱一脸委屈，配上文字：洛洛乱跑撞到许菱，沈芷月逼许菱道歉。

    第四幕是洛洛把抹布摔进脏水池，溅到许菱身上。

    第五幕是许菱早上笑着跟沈芷月打招呼，沈芷月冷脸离开。

    最后一幕，许菱在厨房诉说洛洛突然起身，害她差点被热汤烫到，说她亲眼看到洛洛抢言言洗好的菜，沈芷月拒不认错，态度嚣张。

    顾时皱起眉。

    前面几幕他不知道，但视频里没有剪进去前因后果，他有理由怀疑是断章取义。

    而最后一幕发生时他是在场的，他知道真相远不如此。

    当时，他亲眼看到言言抢走了洛洛的菜，许菱还故意撞到洛洛，反过来诬陷是洛洛撞的她。

    不光他看到了，他的室友也看到了，那一天他的室友非要和他打视频电话，看一看综艺直播现场是什么样子，没想到意外看到这么刺激的场面。

    顾时本想站出来说话，替沈芷月和洛洛主持公道。

    但室友一直在耳机里阻止他，说他只上两天综艺，和嘉宾都不熟，千万不要插手，别到时候把自己卷进去。

    顾时的室友是一个有多年追星经验的男生，对娱乐圈颇有研究，他说圈子里这种事情屡见不鲜，还举例自己的亲身经历，说他曾经站出来帮某个被骂的艺人说话，结果网友根本不信，反而在他的证词里挑刺，把他骂得不敢冒头。

    室友声音高亢，情绪激动，顾时一时纠结，错过了出面作证的时间。

    这件事也影响了他的判断，他作为裁判评分时，故意把许菱排在了倒数第一的位置。

    但沈芷月做饭拿到第一名是货真价实的。

    顾时的手机里没有微博，他划拉着屏幕，预览模式下只能看到寥寥几条评论，都是在骂沈芷月，语言极其恶毒。

    他莫名冒出些火气。

    如果他这会儿再帮沈芷月澄清，是不是有点晚？

    他的证词会有人相信吗？

    手机忽然叮咚一声，室友的一条消息弹出来：“时哥，告诉你一个秘密，那天视频通话我录屏了。”

    顾时发过去一条语音：“发给我！”

    -

    沈芷月对热搜一无所知，她和许菱一起回到餐厅，其他几组嘉宾都已经到了。

    她们一起结算了这五天的收益，一共赚了三万多元，将由节目组汇款给福利院。

    李刚宣布第一期综艺到此结束，下周一，五组嘉宾将再次汇合，前往新的场地。

    沈芷月带着洛洛上楼收拾好行李，领回被节目组收走的物品，坐节目组的车回家。

    回程路途有点远，洛洛在车上睡着了。

    他的脑袋越滑越低，沈芷月怕他磕到，轻轻托住他的脑袋，放在自己腿上。

    洛洛睡得很沉，嘴里嘤咛几声，侧过身，在车坐椅上缩成小小的一团。

    一直到家门口洛洛还没醒，沈芷月看着他纯净的睡颜，忍不住勾起嘴角，她一只手托着洛洛的后背，一只手穿过腿弯把他抱起来。

    迈出车门，沈芷月才发觉她的腿被洛洛枕麻了，脚下一个趔趄，洛洛被晃醒了。

    洛洛眨眨眼，刚睡醒的小奶音又细又软：“姐姐，到家了吗？”

    “到家了。”沈芷月放轻嗓音，“洛洛继续睡吧，我抱你去床上。”

    洛洛却揉了揉眼睛，挣扎着要从沈芷月怀里下来：“洛洛不睡。”

    沈芷月把他放到地上：“怎么不睡了？”

    洛洛落地就抓住沈芷月的手，四下张望一圈，节目组的车开走了，两位保姆正在帮忙搬行李。

    这几天一直围着他的一大群人都走了，周围不再有叫作“镜头”的东西对准他，闷闷的、吵闹的感觉也消失了。

    洛洛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小心翼翼问道：“姐姐，我是不是可以叫你妈妈了？”

    沈芷月心头软软的：“可以叫。”

    洛洛大叫：“妈妈妈妈妈妈！”

    搬行李的王姐猛地扭头，又惊又疑。

    洛洛怎么管太太叫妈妈了？

    沈芷月从王姐的眼神里读懂她的疑惑，解释道：“王姐，本来导演给我安排的身份就是洛洛的实习妈妈，洛洛一开始和我不熟，不愿意叫，现在又愿意了。”

    她打算录制下一期综艺的时候也用这个理由，说她和洛洛的感情日渐亲密，让洛洛正式改口叫她妈妈，洛洛就不用每天拗口地叫她姐姐了。

    正好到了饭点，沈芷月带着洛洛去洗手，上餐桌吃饭。

    家里的餐桌又长又宽，洛洛却非要和沈芷月并排坐，两人挤在一起。

    洛洛现在已经可以完全独立吃饭，不需要保姆的照顾了。

    脱离录制环境，洛洛的状态更加放松，他的视线一直黏在沈芷月身上，像个小学人精，沈芷月夹什么菜，他也跟着夹。

    桌上有一条清蒸黄花鱼，沈芷月和洛洛一人夹了一块鱼肉。

    考虑到洛洛没有吃过鱼，沈芷月把鱼肉放进碟子里，挑出一根刺放在掌心：“洛洛，这是鱼，吃起来有刺，你要注意别把刺吃下去了。”

    她把刺交给洛洛，让他用手指碰一下，了解鱼刺的概念。

    洛洛感受到指尖传来的刺痛，缩回手指：“妈妈，鱼是危险的食物，妈妈也要小心。”

    虽然害怕，但他半点没提不吃这条鱼，他都闻到汤汁的香味了。

    王姐担忧地问：“太太，洛洛能吃鱼吗？我来帮他挑一下刺吧。”

    沈芷月说：“没事，总不能一直帮他，洛洛五岁了，也该学会吃鱼和吐刺了。”

    洛洛拿起筷子，把一小块鱼肉塞进嘴巴，小心咀嚼着，舌头在口腔里转来转去，嘴巴鼓动，不一会儿吐出来几根小刺。

    沈芷月咽下一口鱼肉：“就是这样，洛洛做得对。”

    洛洛咧开嘴笑，鱼肉味道很香，他很喜欢，伸长胳膊又夹起一块，放进嘴巴嚼嚼嚼。

    “嘶——”嘴里忽然传来一阵刺痛，扎得洛洛半张开嘴，眼冒泪花，“妈妈，洛洛是不是被鱼刺到了，好痛！”

    王姐看洛洛吃鱼，一直提心吊胆的，她惊慌地从口袋里摸手机：“太太，要送洛洛去医院吗？”

    沈芷月也急，她打开手机手电筒：“我先帮他看看吧，洛洛张嘴，啊——”

    洛洛泪眼朦胧地张开嘴，仰头保持不动的姿势。

    “我看到了。”沈芷月语速很快，“洛洛别动。”

    洛洛使劲把嘴巴张大一些，右侧牙龈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本能地想要闭上嘴躲开，又生生忍住了。

    不能乱动，妈妈说让他不要动！

    他要听妈妈的话，千万不要咬到妈妈。

    “好了。”沈芷月收回手，两指之间捏着一根小鱼刺，“没卡喉咙，扎在牙龈上了，我帮洛洛拔出来了，洛洛试试还痛吗？”

    洛洛试探着闭上嘴巴，果然不痛了。

    妈妈好厉害！

    沈芷月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不痛了，笑着问：“下次还吃鱼吗？”

    洛洛毫不犹豫地点头：“吃！”

    鱼肉细嫩爽滑，太好吃了，反正他有妈妈陪在身边，他不怕鱼。

    洛洛拿起丢在桌上的筷子，目光搜寻下一道菜，沈芷月探手，摸了摸洛洛的肚子，硬硬的，都鼓出来了。

    她板着脸说：“洛洛，你今天已经吃了很多东西了，不能再吃了，不然胃口要不舒服的。”

    洛洛瞪大眼睛，悄悄把他的小筷子和饭碗边缘握得更紧了。

    有时候，其实也可以不那么听妈妈的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