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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游(四)

    柳宗道掀开帘子出去的瞬间,给温暖的车厢带来一丝冷意,顺着未遮盖严实的车帘缝隙;可以窥见清晨的雾气早已散去。阳光照耀在九原郡辽阔的土地上,前方是随行开道骑着马的护卫们。

    “柳叔!柳叔!我们什么时候可以骑大马呀?”边鹤和小丸儿掀开车帘,兴奋地问着正在看路线图的柳宗道。

    “不急不急,等会儿到了百里亭就带你俩上马跑一跑!”柳宗道笑着回头和两个孩子说着等会的安排。边鹤应了声好,准备放下车帘;就看见平日里基本看不见的一幕。平坦宽阔的官道上来来往往着许多车马。有农人赶着拉着柴火归家的驴车,也有进城去贩卖货物的行脚商。大大小小的驴车、牛车、马车在官道上川流不息。

    再放眼望去远处的高山上的树木,有的变得红红绿绿,有的是红黄相间;在苍蓝湖泊的倒映下真叫人移不开目光。边鹤看了好一会才回到车厢中,激动地将自己所见的美景告诉众人。

    苏予慈闻言侧身掀开身后的车帘,果真见到方才边鹤所说的景色,鼻尖是清晨独有的气息;目光所及之处天高地阔,天边振翅高飞的鸟儿,还有湖中随风而动的倒影。霎时间心中似有所感,只觉得六年前来到这里的记忆好像早已模糊;只记得自己为了赶着时间,步履匆匆的从上郡直赴思安县,双眼早就忽视了路旁的风景。到了客栈后也只是在城内转悠,更多的时间也是拿来做菜。如今闲下来放眼望去,九原真是处处都是美景!

    “小鹤说得不错,风景确是很美!”苏予慈放下车帘转身对边鹤夸赞道“还是小鹤厉害!”

    “苏姨,等会和我们一起去骑大马嘛?我听柳叔说很好玩!”

    苏予慈摇摇头道“我就不去了,你和小丸儿去玩就好了,再说了骑马没有研究菜谱好玩。”苏予慈拿起菜谱准备重新再看,后又想起了什么,指了指早已熟睡的小丸儿对边鹤道“你趁这会儿时间还早补补眠,等到百里亭估摸着要正午时分了。这会儿不睡,等会哪有精神骑大马。”

    边鹤闻言强按下一颗早就激动不已的心,拿起马车上早已备好的薄毯,盖在身上躺下准备入睡。边鹤头枕在衣服上,闭着眼听着清脆作响的銮铃;还有马儿有规律的马蹄声,慢慢的进入梦乡。

    过了片刻林知易见两个孩子都已熟睡,放下手中一直在读的话本,轻声同苏予慈交谈着“出来的感觉怎么样?”

    苏予慈停下翻动菜谱的手,抬眼望去拧着眉轻声道“说不上来的感受,很怪……”

    林知易示意苏予慈坐到自己身边,等苏予慈坐定林知易开口道“是不是同你以前来到九原的记忆对不上?”

    “你怎么知道?难道九原有什么模糊记忆的妖怪不成?”苏予慈你闻言有些讶异林知易是怎么知道的,林知易摇头轻笑一下道“哪有什么妖怪,不过是你的心不一样了。”

    “我的心?能有啥不一样的?还不是和之前一样做菜、研究菜吗?”苏予慈困惑不已,没觉着自己有什么不同的。

    “因为我和你一样,刚来九原时行色匆匆,根本无暇顾及身边的风景,时隔六年我们再踏出九原的心境是一样的。”

    苏予慈垂头沉默了一会,又听林知易道“我刚到九原时,是漫天的风雪。那会我爹的身子已然是不行了,只是强撑着一口气;就为了看看我娘生前一直念念不忘的思安大雪。那时候为了尽快赶到思安,我和二叔带着商队的人一路上马不停蹄;终于是赶到了思安县。我们买下一个院子,我爹在院子里忙碌着;他说要将这个院子布置成,当初同我娘成婚时的样子。”

    “那你娘……”苏予慈有些迟疑的开口。

    “我娘是思安县人,据我娘说她是在十五岁时,就遇上了外出游历的我爹。拂林同匡国历代交好,所以我爹出现在九原也不足为怪。那时候林家还未落魄,我爹也算是个富家公子。除了爱刻些木雕,就是爱游山玩水。家中族老都认为我爹撑不起一族重担,索性给了他一笔银钱将我爹放任在外游玩。后来我爹带着随从游玩到九原,但吃了没打听清楚的亏;以为九原同其他地方一样,都是温暖和善的天气。”

    苏予慈惊讶道“那岂不是要冻坏人了?”

    “是啊,那可不是!我爹刚进思安县,还未来得及去置办冬衣;正午都还是晴日待到傍晚,就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困住了。据我娘说,那时候整条街只有我爹带着他的随从,只身着单衣抱着双臂浑身发抖,问着过路人哪处有冬衣可买。”林知易嘴角带着笑意,回忆着娘亲给她诉说的父母之间的故事。

    “也就在路人给我爹指路回头的功夫,我爹隔着风雪,一眼就看见站在成衣铺子里的姑娘;正对着他笑容灿烂。我爹说那时候看见我娘,就好像看见了仙女。就这样我爹在娘和外祖父开的铺子买了冬衣,以刚到思安人生地不熟的说辞;趁着外祖父没在的空档,让娘领着我爹在思安赏景。这个景一直赏到思安春暖花开。后来我爹在思安县买了一处院子,日日去铺子里寻我娘,这下就被我外祖父知道了,十回有九回都被外祖父赶了出去。时间一长外祖父见我爹怎么都赶不走,也就不赶了但爹也没把我娘带出铺子一步。又过了两年,外祖父说要给我娘说亲,可把我爹急的嘴上都是燎泡。这期间也向外祖父求娶我娘,只是外祖父一直不肯答应。”

    “啊?那你爹娘是如何在一起的?”苏予慈小小的脑袋里,都是大大的疑惑。

    “后来我爹请了思安县最好的媒人,又准备好一百零八抬的聘礼,亲自上门去求娶我娘。我外祖父还是不应,只说我爹没有诚意;将人赶了出去。后来还是卖院子的那位大娘提醒我爹道:你倒是记得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呢?我爹忙修书一封,专程请了我祖父、祖母千里迢迢从拂林赶到思安,那时候有人说我外祖父是故意为难;却不知他是为了我娘的幸福做尽打算。”

    “世人都说男儿皆薄情,更何况又是异国人……若不是这样如何能保证令堂后半生的幸福。若非亲自同你祖父、祖母相见,恐怕你外祖父也不见得能将你娘轻易地许给你爹。”苏予慈顿了顿似乎也是想起自己爹娘的故事。

    “谁说不是呢,自那之后爹娘在思安县成亲,祖父、祖母在婚事完毕后就启程回了拂林;临出发前给爹娘留了不少的田产铺子、银钱,只可惜那时候林家的产业还未发展到匡国来。除了银钱其他的那些东西都在拂林。爹娘在那处小院又生活了许多年,他们春日赏花,夏日游湖观荷;秋日拾柴食柿,冬日围着暖炉喝茶赏雪。”

    “真是神仙日子……真是得夫如此,夫复何求!”苏予慈摸着光洁的下巴,眼里满是羡慕之色。心中不由想到若是有人,能一年四季都吃她做的新菜那该多棒!后又转念一想,现如今能吃下她研究新菜的人,也就小丸儿一个。得琢磨一下等回去之后,把小丸儿变成自己干女儿……嘿嘿嘿……

    “你想什么呢?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林知易看着苏予慈浮想联翩的样子,皱着眉脸上看似颇为嫌弃。

    “你说等我们回来之后,我和沐恬商量商量,将小丸儿给我当个干女儿如何?”苏予慈挑眉笑得极为“猥琐”。

    “那你不得先问问小丸儿的意思?孩子才来几天呢,你就打这个主意;说不定后面人家要回家跟爹娘团聚呢?”林知易摇摇头不太看好这件事。

    “管他的,这一路上我先打好关系,其他的回来再议!打好关系第一步,从带孩子骑马开始!”苏予慈满脸都是信心,林知易瞥了她一眼道“还有句话叫:抓住一个人的心,要先抓住这个人的胃,你怎么不从美食入手?”

    “啧!我两手抓!不说别的,就当初我逃出来时练出来的一手马术,不比我做菜来的差劲。只消我等会到地方了练练手……”苏予慈话还未说完,就见柳宗道掀帘子进来,低声同林知易道“咱们快到百里亭了,预计修整半个时辰,大伙随便吃点午饭;要赶着时间到和州县找落脚的地儿。”

    “午饭?昨日只说让我带上早上的干粮,没说要准备午饭的啊?咋弄?咱下河抓鱼?”苏予慈看着林知易又看看柳宗道,满脑袋都是对午饭的困惑。

    “我什么时候说过午饭要你解决了?你别小看我这些护卫,其中也不乏厨艺高手;等会午饭自有他们来弄。你同柳大哥好好带她们俩,好好的骑马跑一跑就是了,等会……你现在是不是得出去骑骑马找找感觉?不然一会摔了怎么办?”林知易担心的看向苏予慈,生怕她一个不慎等会带着孩子摔下马;别说出门了那得直接打道回府。

    “……”

    “我这就去!让你们见识下我苏大姑娘的骑术!”苏予慈一下没收住声,两个孩子被苏予慈吵醒纷纷坐了起来。

    “苏姨这是要干嘛呢?”边鹤眯着眼迷迷糊糊的问着话,小丸儿也睁开眼小声迷糊着问道“姨姨是怎么了?”

    苏予慈心下暗道不妙,不过现下也快到百里亭,是时候叫俩孩子起床了。于是轻咳一声一手拉着边鹤,一手拉着小丸儿颇为骄傲的道“你们快些起来穿上外衣,等会苏姨给你们展示一下!什么叫驰骋草原!”

    “予慈这里离草原还远着呢……”林知易干巴巴的提醒着,却不料苏予慈不甚在意的仰头道“管他远不远呢,意思到了就行!”

    等两个孩子穿好衣服叠好薄毯,就听柳宗道在车辕处高声叫道“大家准备准备!咱们要到了!”

    苏予慈理了理衣装,趁着还没到地儿的功夫,从随身的包袱里翻出一双大小适中的麂皮手套;做手套的皮料,还是四年前柳宗道外出上山猎来的。林知易让仆从将皮料带去找匠人,按照个人的尺寸做了合适大小的手套。苏予慈自打得到后,就没见她戴过,此番专门带出来还特意戴上。

    林知易疑惑道“你怎么把它带出来了?还从来没见你戴过。”

    苏予慈戴着手套,理了理褶皱对着林知易笑道“这不是为了保护我这双手嘛,平日里都在客栈里待着,去最远的地儿就是城墙底下买菜。后来不用自己买菜,这手套可不就无用武之地!我想着这回出来指不定得能用上,这不!正好!”

    说话间马车已然稳当的停下,护卫们早已下马有条不紊的准备着,等会众人的午饭。柳宗道手刚放在车帘上,准备掀开叫大家下来歇会。还没等他动作,只见苏予慈率先撩起帘子,豪气冲天的走下马车;随后将边鹤和小丸儿抱了下来,又搀着林知易下来。

    柳宗道站在马车前眨眨眼,心里想着:不对啊,这不应该是我的活吗?眼见苏予慈同林知易走到亭内,在布置好放有软垫的凳椅上坐下。苏予慈对着他招了招手,然后牵着两个孩子走到马匹前面挑选起来。

    “等你们柳叔过来,让他选出两匹性格温和的马儿,到时候姨姨带你们骑大马!”苏予慈正给两个孩子嘱咐着,就听柳宗道的声音从身后由远及近的传来。

    “啊?你会骑马?”柳宗道有些吃惊,他以为苏予慈最大的本领是做得一手好菜,却没想到居然会骑马。

    “嗯哼!等会姑奶奶给你露一手!你带好两个孩子,看我的!”苏予慈话说完,理了理自己手中的手套;牵出一匹高大精壮的马儿,轻巧利落的翻身上马。

    这行云流水般的上马,看得柳宗道、边鹤、小丸儿目瞪口呆,就连坐在亭内喝茶的林知易,也险些被呛到喃喃自语着“她还真会啊?到底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随着众人的目光转移,苏予慈双腿一夹马腹,手中扬起马鞭朝着开阔的草地驶去。

    在众人的视线中,只见苏予慈刚开始似是有些生疏,随着马儿奔跑的步履,她越发得心应手。奔驰所带来的风儿吹拂着她额前的发丝,飘扬的飞舞着;整个人看起来自由又洒脱。看着苏予慈一圈圈的奔跑,看得边鹤和小丸儿激动不已,连声吵着柳宗道快些选好马儿。

    柳宗道收回惊讶又欣赏的目光,对着苏予慈大声叫道“你先回来!待会儿再跑!孩子们都等着呢!”苏予慈的声音从马背上断断续续的传来“来……了!”

    苏予慈骑着马小跑着来到三人前方,停住马儿后翻身下马,对着柳宗道开口“你带着小丸儿,我带小鹤,咱们就围着方才那片地跑跑,过会就得吃饭抓紧时间启程了。”说完扶着边鹤上了刚选出来的马儿,自己则是牵着马儿到前方,才上马等着柳宗道。

    “行,那咱就开始骑大马咯!”柳宗道说完,心里感觉十分有一百分的不对,安排行程这不应该是他的活儿吗?不过也没多在意什么,先抱着小丸儿坐上马;随后自己翻身上马,同苏予慈、边鹤一起向不远处的空旷草地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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