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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忧魇 (六)

    魅初回到寝殿时炎明屋里的灯还亮着,她推门进去之后并没有看到炎明,只有殷舟躺在里屋的榻上睡着了。他周围有一层用血息制成的透明防护罩,若是仔细看去,还能看见它正闪着微微的红光。

    她感觉有些口渴,来到前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几口后渴是解了,但又觉得有些寡淡无味。于是她干脆出门拿了几壶酒回来,刚喝一口就觉着这感觉对了,连着几口酒下肚之后,终于感觉周身都顺畅了。

    一壶酒喝完,魅初已有些微醺,但这时炎明还没有回来。连着剩下的几壶下肚之后,醉意终于开始上头了,她也不知怎么想的,或许只是感觉屋内有些热,推开门颠颠撞撞地走去了外面。

    夜色已深,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她循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虽然步伐有些不稳,但也不至于摔倒。酒精上头之后,她的脑子也愈发混沌起来,夜里又很昏暗,她得努力地睁大眼睛才能看清楚路。

    前方似乎有人在奏乐,魅初听到了一个很好听的调子,比起怡红楼的靡靡之音,这个曲子似乎要清新脱俗得多,是三长老会喜欢的调调。她循着乐音的方向走去,模模糊糊地,她似乎看见一个身穿黑衣的人站在前面,但是一晃眼,那人又不见了。

    她脑子愈发昏沉,眼前也渐渐模糊一片,迷糊之间还不小心被石子绊了一脚。她暗道不好,做好了即将与大地来个亲密接触的准备,却猝不及防跌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密密麻麻的清冷木香钻入她的鼻子,紧接着一道低沉的女声传来,“是你。”

    魅初想挣扎着从她身上起来,岂料那人直接一个横抱把她抱了起来,她探手上去,只摸到她软软的身体。那木香似乎是带有安神的效用,在香气的熏陶下,魅初打了个哈欠,随后也不再挣扎,顺从地陷在了她怀里。

    她本想睁开眼睛看看这位好心人的脸,但也不知是不是那几壶酒的后劲实在太大,她睁眼看过去,只有模模糊糊的一片。她并不是个任何事情都要追溯到底的性格,感觉自己并不会有什么危险之后,就心安理得地闭上了眼。

    第二日魅初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她晃晃悠悠地走到这小院的主殿,殷舟正悠闲地躺在大树下的摇椅里吃糕点,炎明坐在一旁品茶。一阵风吹过,树上的落叶轻轻飘落,落在这二位的肩头,岁月静好得让她以为她在梦里。

    不对,她们现在确实是在梦里。

    殷舟懒懒地朝她递过来一个毫无情绪的眼神,炎明也看了过来,“风娅那边有什么不对劲吗?”

    一想到这事魅初就头疼,她破罐子破摔,大步走了过去,拎着茶壶就往嘴里灌水,喝饱之后才垂头丧气地道:“见她一面都难。”

    “听索乌说风娅自订亲之后就忙得不见人影,你见不到她也正常。”炎明安慰道。

    “早晚都不见人影,不过我昨日倒是见到了那位与她订亲的人。”

    “如何?”

    “长得中规中矩,勉强算个清秀佳人,讲起话来柔声柔气的,没想到风娅居然喜欢他那样的。”

    “他身上有魔力吗?”

    魅初想了想,回道:“没有,就是个普通人。”

    “如此看来,梦主就是索乌和风娅其中之一了。”

    院外忽地传来一阵脚步声,他们立马噤声,不一会儿一个宫人就走进了小院,弓身道:“使臣大人,君上有请。”

    离城琐事繁多,这十日来,索乌鲜少会在白日会见他们,这时候突然有请,不是有大事,就是有大人物要见。

    果然,炎明到索乌那儿时,他正和一个男子聊得正兴,男子眉眼间一派温柔,正是昨日魅初所碰到的那名男子不错。

    炎明随宫人离开之后,魅初把壶里的水喝完后也出门去了,独留殷舟一个人躺在院里。他最近过得十分惬意,醒了起来躺着,累了埋头就睡,除了偶尔会被炎明拉着去见索乌,其余时段真是他梦寐以求的鬼生。

    但他也不是什么也没做,他有查探过这里所有人的生魂,都没有什么异常。生魂因被限制在梦里面,没有晒到阳光,所以也不会消散。

    瞧着太阳逐渐升到最高点,阳光也透过树叶照了进来,殷舟拿起桌上的糕点,几大步踏进了主殿。

    魅初是在昨晚的高台附近碰见风娅的。起初她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时还以为自己没睡醒看花了眼,结果揉了几下眼睛再看时,发现那人依然在那儿,她这才确定自己确实是遇见了风娅。

    风娅的目光朝向高台之上,一动也不动的站在那儿,看着像是陷入了沉思。这梦境十分真实,时至金秋时节,树叶大都变黄衰落,地上铺满了金灿灿的落叶,一阵凉风吹来,地上的树叶乱了,风娅的头发也跟着乱了。

    “咔擦”,魅初抬起脚利落地踩在一堆落叶上,激得树上几只飞鸟扑闪着翅膀飞到了另一边树上,而那位黑衣女子也如魅初所愿转过了身来。

    魅初一脸抱歉,对上风娅有些漠然的眼神脸上的笑容也依然不变,“好巧啊,大祭司。”

    风娅看到她之后眼神瞬间变得柔和了一些,“头还疼吗?”

    魅初一阵呆愣,随着风,一股木香飘进她的鼻子,她立即反应了过来,“昨晚是你…”

    风娅点了点头。

    魅初眼睛弯弯,她笑着说道:“多谢大祭司出手相助,不然我就要在外面待一整晚了。”

    风娅转身又看向那座高台,轻轻地问道:“大人们准备在离城待多久呢?“

    “使臣说不着急,再怎么也不能错过大祭司的大婚。”

    “大祭司,与你结亲的那个男子是什么样的人啊?”魅初跨过落叶走到风娅旁边,学着她看向那座高台。但看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好看的,就比其他的房子修得高了一些、肃穆了一些,因着深秋,上面还有些落叶。

    “他原是明宇人士,听说北渊就在明宇的北边,只不过要寒冷许多。”

    魅初闻言面不改色,侧过头去看风娅,但风娅却一直看着高台,似是没有察觉到她的视线。

    “是啊,北渊四季如冬,冬日更是冷得要命,不过我们会烧炉子,那样就很暖和了。”

    魅初暗自松了口气,还好之前细细询问过炎明关于北渊的各项事宜,不然现在就彻底完蛋了。

    “炉子?”

    “就是一种用石头造的玩意,在我们北渊,每家每户都得有一台,不然冬天就要被冻死了。”

    风娅微垂眼帘,眉眼有些弯弯的,魅初猜测她可能是在笑,于是她问道:“我说的话很好笑吗?”

    “没有,只是觉得很鲜活。”

    魅初微微皱眉,不是很明白她口中的“鲜活”有什么值得发笑的,不过她倒是想到了另外一层,“大祭司除了离城是不是没去过其他地方?”

    风娅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带着些许诧异,不明白面前这个女子是怎么推断出来的。但她立即点了点头,随后又望向那座高台,“我身为大祭司,不能随意离开离城。”

    “那岂不是很无趣,总是待在一个地方,就算只有短短一百年,也会厌烦的吧。”

    风娅似乎无声地叹了口气,“但又有什么办法呢?身为大祭司总要处处替百姓考虑,不能肆意妄为。这是我必须要背负的责任,也是必须要践行的命运。”

    魅初在千娇万宠中长大,所受过最大的责罚不过是被长老们训斥几句,虽是活了五万年的光阴,但“责任”二字与她来说却很陌生。闯了祸,有长老替她擦屁股;受欺负,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就算是天塌了,也有那几位长老站出来顶着。

    “就不能不做这个大祭司吗?”

    风娅闻言楞了半晌,随后低头笑了笑,“哪有这么简单,大祭司又不是谁想做就能做的。”

    “那不然直接离开这儿?”魅初眉头都皱了起来,明明是万民敬仰的大祭司,为什么听起来反倒跟被操控的木偶一样,这也不能,那也不能。

    风娅因在笑着,声音没那么低沉,略轻快又带着叹息的声音传来,“可这里是我的家啊。”

    家,魅初发自内心地想了一下,要让她离开魔界,她估计也不愿意。

    小路上传来阵阵脚步声,不多一会儿一个小宫女就小跑了过来,“大祭司,司辰大人要见您。”

    风娅已恢复了刚才平静端正的神态,她转头看向魅初,“今日与大人的交谈,我很开心,大人自便,我有要事先行一步。”

    风娅一派正经,魅初也不由得挺直了身子,她笑着点点头,风娅就转身带着那名小宫女离开了。

    她看着风娅渐渐远离,黑色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直到那身影快要看不见了,她才想起自己方才放出去的探魔丝没有收回来。

    如她所想,这位大祭司身上的魔气确实很弱,完全达不到造一个梦的程度。

    炎明是在后半夜才回来的,而殷舟和魅初都早已入睡了。虽为鬼神魔,不似凡人那般脆弱,但到底都保留了人的习性,再者沉睡有助于提升修为,更别提殷舟这种真身还在外面晒着的鬼了。

    确定殷舟的防护膜完好无损后,炎明回到前厅盘腿坐在椅子上,闭上眼打坐了起来。

    他想让自己的内府平静下来,但索乌的身影却一直在他眼前挥之不去,声音也一直盘旋在他耳边。区区一个凡人,不过活了几十年的光阴,却如此足智多谋、心思深沉。

    凡人,并不如三尊所言,脆弱不堪。

    谢清安,明宇人士,多年游商,混迹于凡间各国,却在来到离城之后选择停留在此。除却与大祭司的婚事,炎明想这其中肯定还有索乌的推波助澜。

    慈悲爱民,虚心纳谏,善待臣子,心智尚坚,任谁来看,索乌都是一位标准,甚至完美的君王。

    “离城虽然事务繁多,可是百姓安居乐业、阖家欢乐,孤甘之若饴。”

    “孤自小父母双亡,少时每次出宫总羡慕平常人家的儿女有父母疼爱,年长后就更想守护这一份份的安详幸福。”

    “离城地处深山,民风较为质朴,炎使臣不要见怪。”

    “其实这下棋也如批公文一般,都得认真谨慎,不然一不小心就被钻了空子。”

    “孤已做了孤该做的所有事,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

    ……

    一言一行,一步一棋,指挥若定、沉稳自如。

    但…再怎么完美无缺,再怎么仁善大度,他也终究是一个凡人,炎明不信,他就不会有私心,不会有人欲。

    风娅的魔力很弱,索乌身上的魔力也没有到很强的程度,若是单靠索乌的身上的魔力支撑整个梦,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除非…

    想到这,炎明立刻睁开了眼,他几步走进后屋,迅速摇醒了殷舟。

    殷舟被吵醒,除了烦躁就是迷茫,还没等他看清楚炎明的脸,就被劈头盖脸地来了句:“生魂是不是可以通过消耗魂魄来提供血息之力?”

    这个问题可把殷舟问懵了,他转了转眼眸思考了一会儿,不一会儿后回道:“之前听大阎说过有些生魂能久留人间,就是通过燃烧魂魄,应该是可以。”

    炎明浓眉微皱,“索乌的魂魄有缺损吗?”

    “没有,三魂七魄都在。”

    “风娅的呢?”

    “她的也在。”

    炎明错开视线,低声喃喃了一句不对,他眉头放松下来,左手手指却不自觉握紧了拇指上的扳指。

    殷舟这下是彻底清醒了,他直起身子,来了一句,“我记得魂魄是同时消耗,不存在哪一支魂或者魄会突然消失,除非有鬼界的鬼介入。”

    “你有看到谁的魂魄有异常吗?”

    殷舟摇摇头,“都很正常,单靠这个查不出来,我们并不知道原先的魂魄到底活了几世。”

    “那就只能单靠魔力来判断了,但索乌,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造梦。”

    “直接开打吧。”殷舟轻飘飘地建议道。

    炎明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你先睡吧。”

    听他这么说,殷舟也不再强求,立马侧身躺下闭上了眼。

    炎明走出寝宫,看着漫天的黑夜发呆,他细细琢磨着此前他说过的话,“在梦里,只有梦主不会受到真正的伤害。”

    直到天快要亮了,他才进到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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