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性。”沈柠如此评价道。
周一一早,扶桑穿着校服准时准点地来到学校,悠闲得像要去逛街,相较于大部分人一脸菜色不情不愿地样子,周一对他来讲像是什么难得的好日子似的。
一大早,月考成绩就贴出来了。不少人争先恐后地去看,扶桑没动,桌子上竖起本放倒了的英语单词本在下面玩手机。
微微低着头,露出一片雪白的后颈,他从来不贴阻隔贴,腺体上光秃秃地暴露在宋京墨的视线里。
一如既往的,身上没有任何信息素的味道。
没一会儿,邻座的某个Alpha跑过来把手机上的成绩单给他看,然后用无比拙劣的借口要加他的微信。
宋京墨一早看过他的成绩单,级部里能排到……
微信?
扶桑面不改色地道:“我不怎么用微信,你可以在班群里加我。”
那人脸红着,扶桑却没什么表情,神色称得上是冷淡,可让人看着又觉得好脾气。
沈柠就从后面拍了拍扶桑的肩膀。
那个Alpha胡乱点点头红着脸走了。
扶桑回过头去:“怎么了?”他脸色温和,眸光澄澈。
沈柠看了眼那边聚在一起小声说话得Alpha。
“你不要总对别人都这么好脾气啊,你以为那些Alpha是什么好东西。”沈柠道。
扶桑不解:“我的态度有什么问题吗?”
沈柠正色:“起码不要对谁都笑吧,最起码不要那样笑,也不要用那种眼神看别人。”沈柠不知为何开始好心相告,“你这样有些人只会以为你对他们有意思,没了地黏上来。”
扶桑一头雾水:“我的眼神?我怎么笑了?”
沈柠摊开双手,颇有种孺子不可教也的感觉,他看了看宋京墨。
扶桑也看了看宋京墨。
宋京墨道:“要上课了。”
闻言扶桑准备转过身去,沈柠哎了一声,进入了正题:“你和张耀耀很熟吗?”
扶桑用一种你果然是有事的表情看着他,点点头道:“是的。”
他颇为感兴趣地问道:“你觉得我追他他会同意吗?”
扶桑露出一个微笑,道:“你追,恐怕是会失败的。”
这话说的,什么叫‘你追会失败’,沈柠浪迹情场多年,最听不得这话,这世界上还没有他搞不定的Omega,他表情不爽:“你怎么知道我会失败?万一我就成功了呢?”
“这个嘛。”扶桑也没说别的,只是用那双漂亮的眼睛再加上挑剔的目光把沈柠上上下下看了有好几遍。
如果说只是单纯的打量,那沈柠可太习惯了,但扶桑一边看一边轻轻蹙眉再微微摇头,活像他作为伴侣来说,浑身上下都让人拿不出手。
也许是好看的人用这种眼神看人更伤人些,没几秒钟沈柠就忍不住了:“你倒是说话啊,叹什么气?!”
扶桑笑起来:“不行就是不行啊,你让我说什么。”
哪个年轻气盛的Alpha能听得‘不行’两个字?
沈柠也不例外,他立马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谁不行?我非追到他给你看看!”
“那你这么自信干什么还来问我?”扶桑又不解。
“我这是打探情况,了解他才能更好地走进他的心里。”沈柠道。
扶桑把手一摊:“爱情哪有什么捷径可走。他那个人,要是对你不感兴趣,别说走进心里了,你连走进他面前都做不到。”
沈柠不信。
扶桑道:“他可是很受欢迎的,你先挤进去再说吧。”
沈柠道:“我也是很受欢迎的好吗。”他又问,“有多受欢迎?追他的人很多?有你这么夸张吗?”
扶桑表情奇怪道:“怎么说到我头上来了,哪里有人追我?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比较的,再说我也不受欢迎。至于耀耀,反正你自己试试就知道了。”
话落,沈柠看他的表情也变得奇怪。他不受欢迎?没人追他?如果不是扶桑表情无比认真,他都要以为是哪个不要脸的附身到这人身上说出这样可笑的话了。
上课铃声响起,扶桑在叮叮铃铃的声音里看着宋京墨,有些好笑地问:“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宋京墨完全没有被抓包的窘迫感,他直视道:“没有,只是看看你而已。”
只是看看?这话好像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里怪。宋京墨的瞳孔是很浅的琥珀色,他个子又高,看人总是俯视带点高高在上的意味,他这样认真盯着一个人的有种莫名的感觉。
扶桑没想出来这莫名的感觉是什么,只觉得被看的有点不好意思,于是默不作声地转了过去。
说来很奇怪,扶桑虽然在校外抽烟喝酒泡吧但在学校里一直是个遵纪守法乖学生。抛开那张脸不算,他其实是个很低调的人。
但就是莫名其妙的,他的各种照片开始出现在校园论坛上,偷拍的,大部分的时候他都没什么表情,配上那张脸,有点高不可攀的样子。不少人在论坛上幻想跟他恋爱是不是都不舍得生气,看着那张脸什么事情不能原谅?
可扶桑很奇怪的,是个平易近人的,最起码表面上看上去是这样。如果在校园里碰上你喊他的名字跟他打招呼,他怎么样都会应一声的,运气好的话,大概会冲你笑一笑。
他这自以为无所谓的一笑可不得了,他或者从来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自己无故给的眼神是什么样。反正都少人开始胡思乱想,连自己要走哪条路都忘了。
而扶桑好像永远都置身事外。
高三的体育课基本上是自由活动,扶桑从来不动,他在班里独来独往,更别说找人一起打打羽毛球啦一起玩游戏啦这种活动了,他基本上站在树底下看手机。
也不是特别光明正大,会避一避老师,但他从来没自己发觉过有老师走过来,都是靠这个同学那个同学提醒他。
那边几个Alpha看着扶桑,聊着聊着就聊到下三路去了,扶桑浑然不觉,且对周围的眼光也毫不在意,他是个很容易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
这会儿,张耀耀又在微信里关心起他的考试成绩,扶桑看都没看,把那张成绩单发过去给他,看着他在那分析来分析去。
一道身影从他面前闪了过去,宋京墨大步走向那几人,说了什么话,几人脸色不太好地散开了。
一抬头。扶桑就看见朝自己走来的Alpha,他站在树荫下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
一步一步,然后在一个礼貌的安全距离处停下了。
“回教室吧。”宋京墨道。
扶桑就盯着他看,不知道在看什么,像要把人脸上盯出一朵花似的,但马上他又笑了起来,让人觉得刚刚那不礼貌的视线是种错觉,他道:“我才发现,你好帅啊班长。”
两人十分自然地并排走着,扶桑笑道:“追你的人Omega很多吧?”
宋京墨没回他的话,直视前方淡淡地道:“沈柠说的没错,你不要对别人太好脾气。”他思考着如何把话讲的让他能理解,“学校里有很多Alpha,跟你以前那些同学可能不太一样,你不必给每个人好脸色。”
一中又叫世嘉,由于昂贵的学费和教学风格以及其他各种原因很大程度上导致了这所学校里的学生基本上都是有头有脸非富即贵的,扶桑这样的放在普通人堆里叫平易近人,但在这里那些Alpha只会觉得他好拿捏……以及……
他没再想下去,扶桑收起表情道:“为什么又说起这个了?我还能怎么不好脾气啊?我看起来真的好欺负到大家都想来欺负我一下了吗?”
宋京墨垂下眼看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不是那个意思。”
扶桑手腕上的手环亮了一瞬,他拿手暗灭了:“什么意思啊?”
宋京墨叹了口气:“你总是对人笑,会让人误以为你对人家有意思的。”
扶桑皱了皱眉:“我没有一直对谁笑吧?这也能误会?”
一阵风吹过,一股清香又飘过来。
这味道不像阻隔剂或者香水,更像是洗发水或者沐浴露之类的,也许是太久没换牌子,扶桑整个人已经被这淡香腌入味了。
宋京墨看了他一眼:“这就像你喜欢一个人,总是会注意他,这时候如果他再对你笑一笑,你不会多想吗?”
扶桑心里很无语,但教养不允许他做出什么失礼的表情,他沉默了一会儿干巴巴地道:“你们Alpha还真是喜欢自作多情。”
活动室离操场不愿,旁边就是更衣室,扶桑准备去拿外套,刚走到门口就闻到了空气中浓郁的信息素味道,他皱了皱眉,跟宋京墨对视了一眼。
这个点大家都在操场上,更衣室里空无一人。
一进门,屋内的信息素就铺天盖地地砸下来,扶桑眉头紧锁,环顾了下四周。门又被推开了,宋京墨走了进来。
“有Omega发情了,你先出去,别被影响了。”
Omega发情会直接影响到Alpha,如果契合度高的AO甚至会直接进入易感期,其他Omega也会因为发起信息素的影响而进入发情期。
两人对视了一眼,似乎都觉得这种情况对方应付不来。
扶桑平静地看着他:“我觉得你先出去比较好。”
宋京墨是做过专业训练的,这点信息素根本影响不了他。
他看着扶桑手腕上的表,又看了看他的表情,没解释,只退到了门口:“那你去看看,有什么问题喊我。”
活动室里面有一个小隔间,信息素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扶桑走过去敲了敲门:“你好,需要帮忙吗?你信息素不太稳定。”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过来约半分钟,扶桑又敲了敲门。
“帮……帮、帮我……麻烦、给我抑制剂。”里面穿来一道断断续续的女声。
扶桑回头跟宋京墨对视了一眼,然后走了过去。
屋里信息素浓度越来越高。
宋京墨问道:“你有抑制剂吗?”
一般Omega只会在发情期前后才随身携带抑制剂,宋京墨没做太大希望,果不其然,扶桑摇摇头。
“阻隔剂呢?”
一般来说,阻隔剂是每个Omega都会随身携带的。
出乎意料的是,扶桑又摇摇头。
宋京墨表情有些诧异,然后又道:“那你去医务室拿抑制剂,我在这看着?”
扶桑接着摇摇头:“再过一会就下课了,来不及。”
空气里的信息素浓度高的吓人,宋京墨皱了皱眉。
扶桑没多说什么,又走回去敲了敲门。
“抑制剂暂时没有,待会他们就下课了,来不及去医务室拿。我这有抑制器,能阻隔信息素。”他尽量把话说明白,“你开门,我把阻隔器给你,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送你去医务室,如果不需要,把东西给你我们就离开,听懂了吗?”
Omega发情期时,可能意识都会涣散混乱,好在里面那个声音应了一声。
宋京墨以为他会把手腕上的表给出去,没想到,他从脖子上摸了根黑色的皮绳结下来,如果没看错的话,那绳下面吊着的金属小方盒,显然是不同造型的另一个抑制器。
这种外置抑制器生活中基本不太见得到,普通人没有特殊需要没人会带这东西。毕竟是违反天性的,舒服不到哪去。他倒好,带两个。
扶桑又敲了敲门,门开了一条缝,宋京墨把眼睛移开,扶桑也没去看。
等了大约两三分钟,持续散发的信息素没了,扶桑又把窗户打开,大声对里面说:“可以了,你要自己走是吗?”
里面应了一声。
扶桑也没再多说,只道:“抑制器记得还我,你放在26号储物柜里就行了,我们走了。”
他们刚走出去没两分钟,下课铃声响起。扶桑下意识地往活动室看了一眼,之见大家进进出出没出现什么异常才放下心来。”
一个在活动室发情的Omega拒绝了别人的帮助,没有抑制剂,不愿意去医务室,光是听着就感觉是个麻烦体。宋京墨对于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从小到大,他周围奇葩肮脏事情多的很比这离谱的比比皆是。
宋京墨本以为扶桑会说点什么,但扶桑对这个小插曲像是不怎么在意似的,没发表任何看法。
两人并排走回教室。
宋京墨突然问:“你为什么带抑制器?”
“这话问的好奇怪,难道是为了玩吗,当然是抑制信息素。”扶桑回道。
“但是你带两个会不舒服的。”普通人如果要抑制信息素,一般带个手环就完全足够,这种东西没有多多益善的道理。
扶桑不说话了,也没表情,沉默了半天才道,“我觉得挺好的。”
宋京墨看着他的侧脸,睫毛低垂着,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人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两人走到楼梯上,扶桑停下脚步问:“你怎么知道这个是抑制器?”
“见过。”
“好吧。谢谢你关心我。”他这么说。
几天之后,那个黑色皮绳的抑制器又回到了扶桑脖子上,宋京墨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拿回来的,扶桑侧趴在桌子上领口解开了两颗纽扣,他看见的。
那角度实在是太糟糕,能看见Omega的锁骨以及往下延申的身体线条。
于是,他把外套盖在了扶桑身上,然后,扶桑说:“谢谢你,但是我不睡觉啊,不冷。”
又礼貌,又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