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二月
二月一号，16：50。
天寒地冻，夏柒柒坐在教室里饥寒交迫，与她的床长相思，十分想抱着一只企鹅来上课。
老师们布置寒假作业，属于霸道总裁强制爱类型。夏柒柒每天都在为了作业而奋斗，她一点儿也不想把寒假作业带回家，反正带回家也没时间写。
热搜上说，《无界》新出了一个隐藏地图——下海。
这段时间白相羊都很忙，帮阿昭找回记忆的事只能往后推。
白相羊让阿昭有空去市图书馆，但阿昭老是忘记这件事，于是给自己写了张纸条作为提醒。她每天都去市图书馆，可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始终无法靠近喜良街。
二月四号，13：18。
镇上火车站里出来的人步履匆匆，像东归到海的江河，亦来自五湖四海。
三排七座的面包车，夏柒柒坐在中间靠窗的位子——放寒假了。
在一个“工”字形路口，他们的车要从左下角过桥到右上角。桥面很窄，与一辆车狭路相逢。他们的车倒退回左下角，那车从右下角走了。这时又从对面开过来一辆车，他们的车子移到右下角，那辆车从左下角离开。好不容易，他们过了这座桥。
回家时途经茶花沟，茶花沟虽然叫茶花沟，实际上一朵茶花都没有，只有一片桉树林，在阳光下直挺挺地立着，显得光明磊落。
茶花沟的人大多搬走了，只留下少数几户人家住在这里，还有一群被遗留下来的野蜂在天上飞舞。不知是谁家的孩子，经常站在一棵树下，看见有车过来，脸上迟钝地表现出莫名的热情，夏柒柒总担心他哪天跑到路过的车轮子下面躺着。
下车时，夏柒柒才发现她一个同村的初中同学，一直坐在她身后的座位上。
夏柒柒：“好久不见。”
娄遥：“好久不见。”
和娄遥往家走，一路上谁也没再说话，他们两家是相邻的，中间只隔了一棵李子树。
15：27。
时间还早，夏柒柒去山上捡柴火，回来看到娄遥他爸撇下一根竹鞭要去抽他。他像兔子一样窜出院门，拖鞋都跑掉了一只。他爸也不费力来追，把拖鞋给他丢出来了。
夏柒柒躲开拖鞋……
娄遥……
“哈哈哈。”夏柒柒辛灾乐祸。
“不许笑。”娄遥气急败坏。
“好。”夏柒柒立马收住。
18：41。
晚上《无界》。
〖枫原〗你放假了？
夏柒柒的游戏状态是在线。
【灯盏】是的，再晚几天，这春节就可以在学校过了。
你的好友〖奉行〗已上线。
〖奉行〗你在哪？
【灯盏】在家，你呢？
〖奉行〗掬水湖旁边的观星楼，你直接定位传送到我这。
〖枫原〗今晚有个招募，你快来。
夏柒柒看到〖枫原〗发送过来的坐标，刚好也在掬水湖。
结果刚出家门就遇到上地面来的小孩子。
〖捣蛋鬼别捣蛋〗你懂我规矩吧。
小孩子离开了，夏柒柒麻利地把自己背包里的东西拿出来，1/5藏在周围隐蔽的草丛石缝里，1/5丢树上，1/5留在背包中，2/5在地上挖了个坑埋进去，加用了拾荒者的收藏技能。
一分钟后小孩子回来。
〖捣蛋鬼别捣蛋〗都藏好了么？
【灯盏】OK.
倒计时三分钟，小孩子开始找那些被藏起来的东西。夏柒柒先溜了，如果三分钟后东西没有被小孩子找到占有，会自动退回她的背包。
观星楼有很多玩家，夏柒柒找到王献和〖枫原〗。
东西回到背包，还剩下大概85%。
沙漠边缘是界山，下海在沙漠外面，被一圈界山所包围。它与地底下狂徒的虚湖相连，普通玩家和狂徒需要把水底熄灭的灯塔用曜灵点亮。活动结束的时候，会根据点亮的灯塔数量进行奖励结算。
五行同盟组织了四支队伍，木火两个同盟暂时选择了合作，园丁可以用藤蔓把点亮的灯塔缠绕起来，防止狂徒再把灯塔抢回去，火属性的玩家能感应到曜灵的位置。
夏柒柒所在的这支队伍，是由航海家〖诗听〗和地理学家〖直布罗陀〗组织的，算是杂牌军同盟。
他们决定从另一条路穿行过下海海岸线附近其它队伍已经攻占的部分，前进到下海中央。
队内频道。
〖诗听〗都准备好了吗？
频道里的人统一回复“?”。
航海家取出一个黑色的号角吹响，一艘船从天上掉下来砸在湖面上，这是歌颂者号，上个赛季的典藏品，夏柒柒感觉自己遇上了大佬。
〖诗听〗抓紧时间上船。
【灯盏】我们怎么去下海？飞过去吗？
〖奉行〗不是，〖直布罗陀〗在湖底勘察出一条地下河能通到下海，我们从那里走。
【灯盏】不会被发现吗？
〖奉行〗我们有一个魔术师。
【灯盏】魔术师？
她不记得有这个职业。
〖奉行〗你是不是没看游戏公告？官方和下海活动一起新出了四个特别职业——天上的祭司，地下的蛊师，以及我们的魔术师和苦行僧。祭司和蛊师限定一个名额，剩下两个各有三个名额，以挑战赛积分排名的方式实时决定由谁使用这几个角色。
夏柒柒看到了船舷处戴高帽穿白色燕尾服，别着玫瑰胸针的魔术师，他取出自己的魔术棒，一指一挥间，一块幕布盖在了歌颂者号上。船变形成潜水艇的样子，沉入湖中。
【灯盏】那我们怎么去海中央呢？
〖奉行〗冰雕师和飞行员提前探过路了。
【灯盏】？
〖奉行〗冰雕师把海水一点点冻结成冰，在冰融化前铺出一条路，搭建出临时的海上平台，方便飞行员飞行瞭望途中停留，恢复体力。他们用一个星期时间测画出了下海所有的岛屿地图。
游戏里有些地图是没有坐标显示的，需要玩家自己去探索。常用的方法是三点测画法，即三个人互加好友，两个人固定在两个点不动，剩下那个人在未知地图里移动，通过三个人之间的距离确定方位，补全地图上的地标物。
【灯盏】王献你老实说，是不是偷偷把手机带学校去了？
〖奉行〗我元旦那天正大光明带进去的，只是第二天没把它带出校而已。
【灯盏】你玩的时候也不叫我。
〖奉行〗怎么叫！你是想匹马单枪夜闯男寝吗？
【灯盏】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你可以时不时把手机转移到我这啊。
〖奉行〗手机要放你那，早被你玩报废了，你以为谁的手机都像你的那样生命力顽强吗？
歌颂者穿行在地下河中，河底有会发光的石头，闪烁成一条银河，马上就要出海了。
〖诗听〗开了队内语音，频道里一片寂静，321倒计时结束，所有人除了夏柒柒齐喊“忍者无敌”。
【灯盏】为什么是忍者？
〖奉行〗下海沟通我们和狂徒，最终结算分发用的奖励有一半是来自输家地盘上的资源。以前都被狂徒打压，忍气吞声，过得那叫一个苦日子，偏偏又捉不住他们，现在难得有机会，当然要挣一口血气。
【灯盏】哦。
海上生明月，歌颂者号破海而出。他们已经到了领海边缘，能看到远处的岛屿和浮在海面的灯塔，也有一些灯塔埋在水下。
船按之字形继续行驶，夏柒柒得空去吃晚饭，吃完饭洗碗，洗完碗回来已经到目的地了。
夏柒柒以为自己一晃眼没看清，再仔细一瞧，下海中央确实没有水，就像你在满水的水盆里放了一个空杯子，杯沿与水面齐平，现在他们就是飘在空杯子中，被风裹挟着悬浮。
地理学家在队伍频道里共享了附近的地图。
〖直布罗陀〗兵分四路，已经点亮的灯塔在地图上标记出来，不要走重复的路。
〖诗听〗远离海眼，小心掉进去，狂徒能从那里来到地面。
夏柒柒、王献和崔京元归入〖诗听〗那一组，另外三组分别是地理学家、魔术师和冒险家带队，每队都匹配的有潜水员和医生。
〖诗听〗我留了一个小号在船上，你们加下他的好友，在海底一有情况不对，立马传送回船上，注意安全。
队内频道一串“?”的回复。
船上的人相继跳下船去，每队又分散成几个小分队，在海里往前摸索。
海里也是有怪物的，只是数量不多，不过一旦遇上，很容易出现这样的局面——“七点钟方向，第二小分队团灭，附近几个队伍请小心，怪物八爪章鱼已出现。”
每一个点钟方向都有两支小分队，一支点亮灯塔的时候，另一队收集曜灵，提前去点亮下一个灯塔。与此同时，第一支小分队加载完点亮灯塔的时间，继续收集曜灵前往另一个地点。两个小队就这样几乎一条直线不断接力，交替前进。
他们一路点灯，等到被狂徒发现、怪兽围攻的时候就撤回船上。
〖诗听〗这艘船和我的小号活动期间会一直停留在这，你们可以找空闲时间约人组队来玩。感谢所有人的参与，今晚就先到这，明天再接再厉。
有人下线了，也有人继续留在这里。
〖奉行〗你要干嘛去？
【灯盏】训练场。
〖奉行〗你要打挑战赛？魔术师倒是还剩一个名额。
【灯盏】我更喜欢苦行僧。
〖奉行〗唯一一个拥有苦行僧的人说他没什么用啊。
【灯盏】别人说没用，跟我有什么关系？
〖奉行〗那你去，我自己一个人打怪升级。
【灯盏】拜。
夏柒柒的二大妈来找她妈唠嗑，两人待在厨房里边烧土豆吃边烤火。
她走进去，“二大妈好。”
“好啊，诶，你这烧的什么东西？”
“没什么，就是废纸。”夏柒柒把撕下来的最后一页日记丢进火里销毁，烧完日记，一身轻松。
二月五号，7：08。
夏柒柒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只露出个脑袋，不想起床，昨天玩游戏玩到四点多，好困。
可是她妈人体闹钟，每隔五分钟来喊她起一次床。
夏柒柒陷入自我挣扎之中……
起——
不起。
起——
不起。
……
她妈：“下午去你外公家。”
夏柒柒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下床，刷牙洗漱，换衣服，扎头发，穿上鞋，“现在走吧。”
9：32。
牧野躺在摇椅里搂着高慈的腰，高慈穿着米色的灯芯绒半裙，浅蓝色的围巾松散着，一端垂在地上。牧野下巴枕着她的头顶，高慈松软的头发散落在他胸前，他指尖挑起一缕摩挲着，乐谱被高慈拿在手里，他跟着她一起哼唱。
高慈：“唱跑调了。”
牧野：“那你再教一遍。”
“好啊。”
唱着唱着，高慈就唱睡着了。
10：45。
外公和外婆住在花田村，是十里八乡都知名的赤脚医生，有一间屋子专门用来推医书药草。就是里面光线太暗了，夏柒柒不带手电筒进去就跟个瞎子一样什么都看不清。
外公手写的药方，不是狂草字体，一笔一划的都十分规整，叫人看得清楚明白。
一个石楠木根的烟斗，经常被他带在身上，外公还拉得一手好二胡，很有点曲高和寡的意思。
记得小时候来外公家，总喜欢去鸡窝里捡鸡蛋，坐在小板凳上看外婆扎鸡毛掸子，跟着外公去其它村子给人看病——山高路绕，她就拽着外公的衣角。那时她个子太矮了，衣角不好抓，就去抓外公垂下来的裤腰带绳。
“别拽，别拽，裤子要落了。”
夏柒柒就抓着不放。
后来外公想了一个办法，一截短绳，两人各拿一端，牵着走——夏柒柒不乐意。
“为什么不乐意啊？”
“你那边手一松，绳子就没了。”
于是，外公把他那端的绳头系在了医药箱上。
“这样可以了吗？”
夏柒柒勉强点了点头。
明天除夕，隔壁阿爷家的两个儿子就像是逼不得已才回家来过年一样，整天垮着一张脸。
偶尔夏柒柒也会不喜欢老人家，因为陪在他们身边使人难过，年月就这样溜走了，而你束手无策，无可奈何——老人待在养老院里就像小孩留在幼儿园。
二月六号，8：14。
阿昭被裴世玉邀请到青溪过年，邵木兰留在百里陪着安婆婆，安婆婆近来身体不大利索。
李苍耳的父母今年没回村，“过年的时候加班会多发点工资，我们把钱寄回去，你跟爷爷两个人，在家吃些好的。”
外公笔走龙蛇，在堂屋里写春联。毛笔润上墨水，夏柒柒在旁边一张红纸上写下：福禄寿喜，松鹤延年。勾画仙桃一对、瑞鹤一只。
21：31。
熊熊的炉火旁边，夏柒柒双脚搁在炉架上，炉子上吊着一个水壶，壶里的水吱吱作响。
游戏里，经过她两天两夜的不懈努力，终于获得了苦行僧的使用权，主要是大多数玩家都去下海了，对苦行僧的渴望度也不高。
浏览了一遍它的技能介绍，本命技能是通过在地图上不断行走，自动提升财富、阅历和经验，相当于一个容器。等到角色被回收，这些会转移给自己原先所使用的职业。
由传送点位移不算入行走的距离，夏柒柒打开地图寻找合适的地点。
有一个传送点在山崖顶，近四百米的崖下是一条小河，夏柒柒游到河中对应的地方放置了一个从商店购买的传送器，时效三十分钟。
传送器打开，目的地设置成崖顶的传送门，夏柒柒从传送器所在的红光圈内消失，出现在崖顶，行走距离没有变化。然后，她从悬崖顶上跳下去，落入传送器有效范围，再度穿回崖顶，行走距离391米。如果传送器没有失效，夏柒柒也没有按暂停，就可以这样一直循环下去。
夏柒柒握着手机调整坐姿，拿了块红豆糕吃，顺便和王献在游戏里聊天。他还在下海，这个活动今晚就要结束了。
【灯盏】玩个脑筋急转弯怎么样？
〖奉行〗放马过来。
【灯盏】你去看一下我们和狂徒所占有的灯塔数量对比——我回家来还没到一个星期，已经遇到了小孩子三次，虽然不排除他因为没找到太多东西而对我怀恨在心，这个频率也比以前高了很多。信息是很少，不过你可以大胆地猜下原因。
〖奉行〗狂徒只有十二个人，灯塔比我们少很正常啊。你遇到狂徒，也可能只是因为你运气不好。
【灯盏】那目前为止，你有听到过蛊师的消息吗？
〖奉行〗地下的信息狂徒不说，我们怎么知道？
【灯盏】有没有可能，下海点灯塔的活动狂徒从没积极参加过？
〖奉行〗你怀疑有阴谋？他们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灯盏】这就不知道了，等待会儿活动结束再看吧。
路过的〖诗听〗看到夏柒柒跳崖，发送过去一个好友申请。
〖诗听〗你在？
【灯盏】蹦迪。
〖诗听〗好别致。
【灯盏】你不去船上？
〖诗听〗手里翻出一个跟肤色相近的圆球，把它丢在地上，它立马变色融入周围的环境。
〖诗听〗试着攻击它。
夏柒柒照做，圆球上出现红色的血条。
【灯盏】是活的？
夏柒柒走过去把它捡起来，它也不攻击人。
【灯盏】新出的小怪兽，能干嘛啊它？
〖诗听〗不清楚，我之前也没见过。
夏柒柒翻出背包里的放大镜仔细地看，看到上面出现了一条红色的裂纹……它好像要碎了。
【灯盏】是不是刚才打重了？
裂纹越来越密，覆盖了圆球表面，它现在成了一颗红珠子。夏柒柒突然觉得这玩意拿在手里可能不大吉利，正准备丢，珠子里爬出一只浅绿色的蝴蝶，抖抖翅膀，飞上天去。
夏柒柒和〖诗听〗站在崖顶，《无界》游戏里的时间和现实生活中是一样的，会刮风下雨，季节到了也会凝霜飘雪。
这样的蝴蝶不止一只，近处远处，高处低处，目之所及，数不胜数。
他们汇成溪流，飞往下海的方向。
〖奉行〗我*，这什么玩意？！它们到水里去了！
王献跟夏柒柒共享了视野。
……夏柒柒看了下自己的各项面板数据。
【灯盏】你可以把它当成吸血虫，蛊师不就是养虫子的吗？
〖奉行〗现在怎么办？
夏柒柒这边正要说，那边〖诗听〗已经在之前的队伍频道内发紧急公告了。
〖诗听〗把海眼堵住，用冰用土都可以，别让它们回到地下。
〖诗听〗其余的人用技能攻击，渔民试试能不能在水中用网兜住它们……
【灯盏】我过去找你。
夏柒柒传送到王献身边，下海现在十分地热闹。
〖金沙江〗6号海眼发现肇事者。
〖三人成众〗3号海眼发现〖芳心〗。
〖开心上早八〗和事佬在海眼8号。
〖我要坚强地活着〗救命！小孩子在追我。
〖我要坚强地活着〗好吧不用救了，我噶了。
〖谜之微笑〗分享了一个截屏，他身后一片都是怪物的红血条。
〖谜之微笑〗教唆者激怒了水母群，再见了各位。
〖鸡鸣狗盗〗不是，怎么感觉狂徒都在我们这儿？
〖招摇撞骗〗可能我们反应太快，被重点关爱了。
〖吃喝嫖赌〗我不要，我拒绝。
〖洪荒之力〗又是想把狂徒碎尸万段的一天。
【灯盏】魔术师在吗？
〖诗听〗我们去1号海眼。
对海眼的标注顺序是从大到小，那些蛊虫之前一直藏在地面上，偷偷吸纳储存资源，现在集体回归地底，他们只能补救了。
〖睡神〗他还在洗澡。
〖吃瓜丛中过〗哦吼～
〖睡神〗……兄弟，咱思维常规一点，我跟他是室友。
歌颂者号动了，变成潜艇向1号海眼方向驶去。
〖睡神〗我把手机递给他了。
〖万人迷〗，就那个魔术师上线了。
〖万人迷〗谁找我？要去哪？要干嘛？
一眼看清全局，〖万人迷〗秒懂。等潜水艇稳稳停在1号海眼上把入口堵住，他就在上面加了一个瞒天过海的技能，1号海眼在视野里消失了。蛊蝶在这找不到路回地下，转去了其它地方。
〖鳄鱼咆哮〗为什么最大的海眼附近没有狂徒？
【灯盏】因为他们知道来了也没用。
〖敢问路在何方〗我们还能做什么？活动只有两分钟就结束了。
〖何方神圣〗下海点灯塔肯定是我们赢，可狂徒趁我们没防备放在地上的这些蛊蝶一旦飞回去，两边获取到的资源数量可能就扯平了。
时间在流逝，他们陷入僵局。
〖天苍苍〗谁知道同盟那边在做什么？
还没来得及看到有人回复，每一个人面前都出现了一个提示框。
“为了人间永宁，你是否愿意成为祭司的信徒？（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提示框后有五秒钟的倒计时，他们能感觉到这是解决目前困境的唯一方法，但什么叫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活动结束三十秒钟倒计时，在这样箭在弦上的紧张氛围里，大多数人都点了同意，五秒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看来没有危险？
系统：献祭开始
〖大白兔奶糖〗一脸懵。
〖胡了〗纳尼？
〖雷公〗惊恐。
〖黄道吉日〗我都干了啥？
〖春风吹〗好想剁手。
下海开始沸腾，暗流汹涌，冲散了蛊蝶群。没有点击成为信徒的人被传送到岛屿或者海岸上，夏柒柒光荣地留在了原地。
〖奉行〗不是你怎么还在那？
游戏里显示两人的距离差了好几公里。
【灯盏】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啊？而且大多数人都点了你没点，小心被谴责是逃兵。
献祭以游戏动画的方式呈现，他们身上都是红光，蛊蝶凝滞不动，天空中的祭司，一身法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星仗挥舞间，血流遍地，几秒之后，沧海变桑田，整个下海区域成了红色的荒原，没回到地底的蛊蝶如化石一般被裹挟在泥土里。
为期一个月的下海活动结束了，系统正在结算，四个特别职业被回收，很难说哪边是最后的赢家。献祭的人随机扣除了不同程度的资源，围观的人没见到动画，只看到留在海中的人纷纷自杀，血液迸溅的效果很真实，十分壮烈。
夏柒柒苦行僧的奖励折算给了拾荒者，天上星宿在世界频道发布公告，解释了一下祭司的游戏机制，解答了夏柒柒的疑惑。
祭司的获取方式除了挑战赛，还需要弑神，神就是天上一个超级难打的Boss，这也是为什么提示板里会说成为祭司的信徒而不是神明的信徒，因为祭司已经鸠占鹊巢了。
夏柒柒跟王献私聊。
〖奉行〗听来的小道消息，蛊虫幼虫需要怪物尸体来养殖，这个月狂徒、狂徒代行者一直在打怪。最主要的是还有其他玩家帮他们散播蛊虫，太可恶了。
〖奉行〗感觉我们被官方忽悠了。
【灯盏】点灯塔我们赢，狂徒用蛊蝶、星宿用献祭都从中分了一杯羹。活动最后祭司才开启献祭，估计是赌在那样紧急的情况下成为信徒的人会更多。
〖奉行〗三方哪一方都赢不了。
谁都没法完全胜出，似乎永远都要保持着这样动态的平衡。
电视里放广告，“牙膏，超美白牙膏，连吸血鬼都在用的牙膏！”
嗯？
夏柒柒抬头去看，广告已经过了，接着刚才的剧情继续播放电视剧——这剧是他外公看的，战争片，名字叫《排长》，这集讲一个隐藏线人被出卖了。
他穿着虞姬斗篷、古装衣、鱼鳞甲，抓捕的人把戏楼围了，拿枪指着他。他笑起来，像是风轻拂，一泓春水荡漾开，起了柔柔的彀纹，不管不顾旁的不相干的人，继续唱词，台上无霸王，他便自己接上，
“虞姬……你可有悔？”
“……生死无悔。”
二月七号，20：23。
几个舅妈在厨房忙碌，夏柒柒妈妈在厨房喊，“把桌子收拾一下，端菜了。”
电视里播着春晚，外公点香烧纸。夏柒柒和几个同辈的小孩去摆桌子端菜，其实白天边帮忙做菜边偷吃，差不多已经饱了。
鞭炮一串串点起来，震得山响，夏柒柒捂住耳朵，闻到热烈的火药味。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22：37。
今日农历新年。
村里很热闹，到处喜气洋洋，苍耳把家中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做了年夜饭摆在桌上。上完供，磕了头，想起要把一份肉臊子送给村西的阿婆，嘱咐了爷爷几句，在夜里走出家门。
——再也没回来，就此失踪。销声匿迹，不知下落。
23：14。
饭后守岁，几个小孩围在一起玩双扣，输家要么喝一碗水，要么被弹嘣嘣，实在不行就交出部分压岁钱。
朋友圈里在发年夜饭的图片和烟花视频，班群里老师发了红包，夏柒柒眼准手快，全场手气最佳。抢完钱再均分给列表好友，主打一个一碗水端平。
大概一两点钟的时候，天上下雨了。
二月八号，7：30。
夏柒柒跟着外公去拜花田村的土地，一样和蔼的土地公公，一样亲善的土地婆婆，身上都缠着红绸彩线，面前点着红烛香烟，爆竹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浓浓的烟火气熏得人醉醺醺的，有小孩子在一旁咯咯地笑……
11：29。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我孩子……”话未说完，她已泣不成声。
在感情的世界里，一句话就能让它变天，山崩地裂。
李苍耳的父母买了回家的票，一向节俭到一天只吃一顿饭的两人，提着装了为数不多行李的塑料桶登上飞机，赶回李家村。
昨夜下雨，苍耳的爷爷等她许久，桌上的饭菜都凉透了还不见她回来。一个六七十岁、半身瘫痪的老人，从床上翻下来，一路用手指扣抓着地面爬到屋外，怎么喊也喊不出声。等到天亮被人发现，只剩了半条命在，浑身抽搐，翻着白眼，喘着气，攥着那人生怕他跑了，让他帮忙去找找自己那一直未归家的孙女。等那人答应了，他才一蹬腿，死不瞑目地走了。
别人家好好过节，苍耳家料理后事。
15：46。
李家村桥头旁边，有一家不是很正规的卫生院。李瑟去那儿打针看病，取了药，钱也不付一个，拎起就走，卫生院里的人都习以为常。只在心里暗骂，这李二狗子，迟早得遭报应。
路上听人讨论那个不见了的小孩，说来奇怪——村西的阿婆说她送完臊子立马就要走，阿婆想留她玩会儿，她说爷爷还在家等她，急匆匆地就离开了，几乎是跑着回去的。天马行空地那些人聊了半天，说什么精怪抓人，撞了邪祟，鬼差勾魂……最后以一句“大过年的死人，怪不吉利的”结尾。
李瑟摇摇头，虚浮着步子走远了。
二月十号，8：36。
在外公家待了几天，夏柒柒得跟父母回家去，路过村口，土地神耳朵上还留着护耳的红布，给他们续香的石老二看到他们骑着摩托车回来，笑得很灿烂，
“新年好。”
“新年好！”车子驶远了，夏柒柒回头冲着石老二喊。
“你给我坐好了。”妈妈笑着训斥她。
9：23。
回家拿好瓜果蔬菜，夏柒柒去喂龙，雨露均沾，两条龙分到的都是一样的。突然想起来，“你们要吃肉吗？”
没有龙回答她，夏柒柒也不介意。
石老二扛着一捆甘蔗路过，分给了她一整根。
夏柒柒问他，“你一个人过年吗？”
石老二挠挠头，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阿姐在隔壁镇上，有家的。”
石老二算是龙龙村的一个边缘人物，他小时候父亲走得早，母亲跟人跑了，姐姐嫁了人用彩礼供他上学。贪玩，爬电线杆触电了，命还在，左臂却被截肢，走路也有些一瘸一拐的。同学笑话他，他就再也不去学校。留在村子里，农忙时帮人干活，有人盖房他就去搬砖，偶尔上山找些药草去集市上卖，自己再种几亩地，一年到头也饿不着。只是他阿姐夫家不许他阿姐跟他有联系，他阿姐只能隔段时间托人给他带些衣服吃食，他们已经好几年没见过面了。
12：16。
邵木兰回了李家村，许嘉名跟她说了苍耳失踪的事。
20：44。
过年这几天，《无界》官方终于肯做回人了，举办的活动都十分友好。夏柒柒每天都登录游戏去野外捡新年礼盒，集齐不同种类就可以兑换奖品。
下雪了，苯日神山山谷群开辟了很多可以滑雪溜冰的赛道。
芥子屋舍里添加了很多新年装饰，可以对陌生人开放访问权限。
夏柒柒回去时看到另一个拾荒者坐在石头上弹乐器，站着听了段，不像是系统提供的曲谱，有可能是那个人即兴创作的。
正打算安静地路过，回屋舍去挂机，那人收了乐器站起来，发送过来一个访问芥子屋舍的请求，两人加了好友。
【灯盏】你知道我住这？
〖皎〗上次路过，见你在这附近消失了。
夏柒柒把那人带进去，她的屋舍周围种了很多桃花树，所以纵火犯从没烧过她的屋子，桃子还可以摘了来补充体力。
【灯盏】你随意，我要下线了。
〖皎〗不担心我拿你东西？
【灯盏】又不是狂徒，怕什么？
夏柒柒一顿，也不是没可能，就又补充了句。
【灯盏】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皎〗好吧，你下线吧，我再玩会儿。
【灯盏】ok.
夏柒柒下线了。
20：46。
〖皎〗你们的任务进度如何？
〖懒人家〗顺利……
〖一箭双雕〗顺利……
〖喇叭〗顺利……
〖速度与激情〗顺利……
〖黑夜〗顺利……
……
二月十二，16：56。
雨下个不停，黄小杉合上自己的寒假作业，有几道数学题空置着，等苍耳回来给他讲。
木兰老师来了，苍耳知道了会很高兴的，没准就突然出现了呢？黄小杉抬头望天，天空还是灰蒙蒙的，叫人捉摸不透。
他觉得心里堵得慌，就想去河滩边散步。许老师和木兰老师这几天一直在村里四处走访，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他在河滩边，踩着淤泥、碎鹅卵石无目的地走，苍耳能在哪里呢？
他捡起石片，手腕用力，斜切着打入河水里，石片跳跃着，飞起、落下，蹭着水面又弹起……一共十七跳，然后彻底沉入水中。
他弯腰，想再寻一枚石片，低头在石缝间看到一根头绳，装饰是一大一小两颗红色的草莓。他记得这个头绳，这是他执意要送给苍耳的讲题报酬——他这学期数学期末考试及格了。
手里拿着头绳，黄小杉望向支楞河上游，顺着河岸一直向前走到雨都停了，在离橘子林不远的地方，他踩进泥坑里拌了一跤，扑倒在地上……然后……他看见了她。
……他跑走了，被吓跑的，左右他也不过是个孩子。
18：08。
村里人把苍耳打捞上来，尸体赤裸着，都浮肿发臭了，满身浑浊，有人没忍住恶心吐出了声，也有人去拽扑在苍耳尸体上哭得撕心裂肺的母亲。
黄小杉躲在人群后面，看着李苍耳，好像只要这样一直盯着她，即便她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下一秒也有可能活过来，睁开眼睛，变得跟从前一样。
邵木兰和许嘉名从村里一路跑着赶过来，许嘉名抬手按住黄小杉的肩膀，“回去吧，别看了。”
黄小杉转身，把头埋在许嘉名怀里就哭了起来。
邵木兰走到李苍耳母亲身边蹲下，解下自己的外套盖在李苍耳身上之前，冷静地扫视了一遍她的全身，阖上了眼睛。
19：56。
谁都没想到，李苍耳的母亲竟然报了警，这在村里可是件大事，一件比死了人还大的事，李村长把夫妻俩叫到家中好一顿训斥。
训斥完就让他们滚了，想着警察来了要怎么应付。又想起来自己那个侄子，这几天在卫生院躺着，病得越来越严重。卫生院那个狗屁不通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下错了药，李瑟现在每天从早到晚都上吐下泻的，眼看就快要不行了。
李村长去卫生院看望李瑟，李瑟虚脱地躺在床上，只能摇头点头，手指尖一直在颤抖。
李村长：“你说说你，那天打完麻将就不该回去，喝醉了掉沟头又淋了雨，现在可好，病成这样。改天送你到市里看看，一个个的真不让人省心。”
二月十三，8：07。
“欸，听说了吗？吴家那孩子，死得不干净啊。”
黄小杉走在村巷里，听着那些叔嫂阿姨背地里嚼舌根子。
“她把她家小孩养死了，就再生一个呗，整那么多事出来，搅得大家都没法过个好年。”
“就是，村长那个侄子，叫李瑟的，今早也给发现死在卫生院里。这年过得也是糟心，这才一个星期没到就接连死了三个人……咱村莫不是中邪了？”
“别净说些有的没的。”
警察已经介入了调查，目前没有进展，一场大雨能破坏很多东西。
15：16。
百里市区，晚来咖啡馆。
奚云：“表哥！”
常辰：“喊哥，把表字去了。”
“好的，哥。”
“成，这事就这么定了，去帮我拿快递。”
“领命。”奚云现在心情好，就不跟她表哥计较跑腿的事了，可当她看到那十几个快递盒子时，心情瞬间不美妙了。
18：11。
夏柒柒决定提前一个星期去市里，晚上就和奚云一起待在她表哥那儿，白天再到市图书馆上自习。
入夜，夏柒柒登录游戏，行李已经收拾好了。其实东西也不多，就一个书包和一个手提袋。
〖奉行〗你怎么那么想不开？好好的寒假不过，本来就没几天时间。
【灯盏】我爱学习啊。
〖奉行〗学习都知道你的爱是假的。
〖诗听〗你要提前去学校吗？
【灯盏】也不是，只是找个地方上自习。〖奉行〗你可以待在家里。
【灯盏】图书馆更有氛围，一周的时间，手机我也不打算带去了。
〖枫原〗你明天走？
【灯盏】是的。
〖枫原〗看来今晚是我们四个人聚在一起最后一次玩游戏了。
【灯盏】高考完了有三个月呢，可以一直玩。
〖诗听〗你说的那个人呢？他到了吗？
【灯盏】到了。
夏柒柒把〖皎〗拉进队伍。
〖皎〗晚上好。
〖枫原〗同好。
〖诗听〗嗯。
〖奉行〗好。
今晚要去一个隐藏地图里完成支线任务，〖诗听〗带队。
一路打过去，十分顺利地来到终极boss面前。他们路上都是开着语音交流，因为隐藏地图如迷宫一般的布局，他们时而聚拢时而分散，现在才重新集齐。
boss打到一半，〖诗听〗突然提议。
〖诗听〗我明天去庙会祈福，要不大家留个名字？
【灯盏】可以啊。
〖奉行〗我没问题。
〖枫原〗ok.
〖皎〗赞成。
〖诗听〗那就从我开始吧，我叫周延维。
〖枫原〗崔京元。
【灯盏】夏柒柒。
〖奉行〗王献。
〖耀〗赵南星。
？？？？
〖奉行〗不是，你走错片场了吧？
他们还在一个队伍里，boss刚好被打到丝血，一旦怪物死亡，队伍里还活着的的人都会变成满血。赵南星第一个杀的人就是周延维，周延维最后一个技能没能放出去。
〖枫原〗快把他踢出去。
队长变成夏柒柒，夏柒柒踢人没成功，又被秒杀，队长按照等级高低变成崔京元。
【灯盏】跑。
崔京元没跑，去跟赵南星单挑，王献绕道旁边，想给boss补上最后一击，这样两个满血对一个满血还有胜算。偷盗者就是个人精，表面上跟他们称兄道弟，实际上每次boss放大招时他都“恰巧”站在后排，所以他的血量是五个人里最多的。
这件事就麻烦在，原先四个人，把他踢出去，他们还有余力即拦下他，又有人去攻击boss，让留在队伍内的人恢复满血。现在只有两个人，把他踢出队伍，一旦他先攻击到boss，全场就只有他一个是满血状态了。
王献的攻击落在怪物身上，怪物死亡，可在怪物死亡前的零点几几秒，崔京元也死了。在场剩下两个满血，一个王献，一个赵南星。
〖枫原〗走吧，满血开游疆技能，你还逃的掉，保留火种。
〖奉行〗怎么能说走就走？游戏而已，死几次没什么。
没有出现力挽狂澜的结局，即便是面对已经被削弱了的偷盗者，王献依然必输无疑。
五人小队死了四个，剩下一个还不是自己人。
〖奉行〗@【灯盏】你看人好眼光。
【灯盏】多谢夸奖，有机会再给你找几个。
偷盗者还在他们队伍频道内，因为现在他是队长，而另外四人还在等复活时长，没人主动退出频道，都想看看赵南星会不会给个说法。
〖耀〗各位晚上好，我是偷盗者〖耀〗。
〖奉行〗知道了，你在那待着别动，等我们复活了就去宰你。
〖耀〗大过年的，和气生财。这个其实是狂徒的新年活动，你总不能指望狂徒新年也像你们一样在游戏里放烟花猜灯谜吧？
〖枫原〗什么活动？详细点说。
〖耀〗就是刺杀。既然是刺杀，就要出其不意，系统要求，首先得跟那人是好友，然后和那人好友羁绊值达到50。我跟【灯盏】在苯日神山一起滑雪竞技了几局，差不多就达标了，【灯盏】手速可以的，滑雪的时候也足够灵巧。
〖耀〗如果和那人组队，则队内所有人都可以进入狂徒的刺杀名单，只要刺杀成功，就可以按人头领取奖励。不过刺杀这事只能玩一次，你们知道了狂徒有这个活动，其他人也会知道，所以我们十二个人今晚是一起动手的。
没有人再提问……
四人从商店买了加速复活药，王献给每一个人开了攻速，崔京元加防御和治疗。在赵南星说话的同时，四个人一齐从隐藏地图外的复活点闪现到赵南星身边。
周延维航海家本命技能方向感（失灵）把赵南星控制住，王献一个画地为牢再加层禁锢，崔京元各种毒药往赵南星身上砸，夏柒柒的技能金钱锁钥正要攻击赵南星，忽然发觉队内频道没声音了，而赵南星根本没有出现任何使用技能的动作。几乎是凭借直觉，夏柒柒把技能丢到身后过道偏右的地方，金色锁链锁住赵南星的脚，将他牵制在原地。过年期间狂徒的各项能力都被限制，金蝉脱壳只能使用一次。赵南星正准备换个方法走或者直接跟他们动手，夏柒柒等人却停了下来。最佳偷袭时机已过，再打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灯盏】我们走吧。
王献给赵南星发了一个唾弃的表情包，周延维把赵南星踢出队伍。
夏柒柒跟赵南星私聊。
【灯盏】我删好友了。
〖耀〗嗯。
四个人离开去下一个地点，夏柒柒把〖耀〗删了，在那之前，赵南星发送给了她一个礼盒，附带几句话：
希望你知道，偷盗者除了索取，还可以馈赠。而这世上，坏人作恶和肉食者捕猎一样，都是自然的规律。
——〖耀〗
二月十四，11：11。
坐班车到了市区，路过那个老婆婆家，她脚步蹒跚，正在用火钳把炉子里烧完的蜂窝煤取出来。
晚来咖啡馆门前，奚云在等她，常辰在用乐高拼海盗帆船，空气里有烘咖啡豆的香味。
“饿了吗”送来外卖。
夏柒柒，“我不饿，你们吃吧。”
16：55。
案发现场已经找到了，一个是村中央的烤烟房，一个是后山树林里荒废的旧房子，砖墙瓦片塌了半边，衰草连连，其中一间地上堆了些玉米谷。
抛尸路径已经确定，苍耳死亡时间也已知晓。
……
许嘉名：“那晚有人邀请我去吃年夜饭，回来时只要我再往烤烟房另一边走几步，或许就能救下她了。”
邵木兰没说话，许嘉名也不需要她回答。案件脉络已经很清晰了，现在就差一个凶手，凡事并非无迹可寻，在她让黄小杉去偷听的那些闲话里，藏着被人忽视的，不能被称之为法定证据的信息。
许嘉名沉默良久，一声叹息，“好怀念去年九月的时候。”
二月十七，8：04。
奚云跟夏柒柒一起去了图书馆几天就不去了，她觉得自习没什么意思，今天跟几个人约着去逛街看电影。
夏柒柒起得很早，所以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十分清闲地坐在一家早餐店门口，慢慢地等着它开门。然后买了早餐坐在路边
，看那一条排得长长的队伍一点一点往前移。
吃完，把垃圾丢进垃圾桶，夏柒柒去了图书馆。
17：49。
从图书馆出来，已经是下午了。
夏柒柒就近找了个摊子坐下，给一只石膏龙上色，很有耐心地一点点涂。
街上人不算多，毕竟还没到一天最热闹的时候。日渐西斜，黄昏无限好，惑乱着人心，混乱顷刻发生。
一辆车失控向路边冲来，车速突然加快，一个孩子刚好在它前方。栾枝丢了自己刚买的蛋糕跑过去，那个孩子被他救下了。车子擦着他险险而过，撞倒路边停着的一排电瓶车和摩托车，半个车轮子已经上了人行道，在撞上夏柒柒之前停了下来，相差不过两米。
夏柒柒给龙的眼睛描上最后一笔。
“你怎么不躲开？！”那边栾枝对她喊。
夏柒柒：“来不及啊。”
确实来不及，她坐在桌边，为了不挡人过路，椅子往里靠了许多，要起身得先把椅子往后挪。如果真要撞上，也无非是坐着被撞和站着被撞的区别。
车主人下了车，向夏柒柒、刚才那孩子的母亲和被撞坏车子的人连连道歉。
“对不住，刚在亲戚家串门不小心喝多，踩错刹车了。”
夏柒柒付了钱，摆摊的小贩给她包装好石雕，夏柒柒笑着说了声谢谢。
“你还笑得出来？”栾枝捡起自己被摔塌的蛋糕。
“不笑难不成哭吗？”
栾枝顿时无语凝噎，看着夏柒柒走进人群里，自己也回了栾花巷。
栾花巷秋天的时候很漂亮，火红金黄色的栾花缀满枝头，百里一中文科班参与秋季校外高考模拟时路过几次。
回到咖啡馆，奚云在看言情小说，常辰在照料他种的草莓和仙人掌。
夏柒柒放好东西，把买来的奶茶递给奚云。奚云拿来平板，夏柒柒就坐在她身边和她一起玩节奏大师。
再晚一点，店里来了常辰的一个朋友，那人一开口，夏柒柒抬头看他，一个动作停顿，游戏就结束了，卡农摇滚版的乐声戛然而止。
常辰约了他，今晚四个人一起吃饭。
常辰给他们做介绍。
“奚云，我表妹。”
“这是我表妹的同学，夏柒柒。”
他转向另一人，正要开口。
夏柒柒，“我知道，他是方疏络。”
“你认识我？”
“不认识，但我认识你的声音。”
方疏络轻笑，“我的荣幸。”
“也是我的荣幸，很高兴见到你。”
23：00。
黄小杉从噩梦中惊醒，就再也睡不着了，他如同被梦魇住了一般，在深夜里走出家门。
手里拿着一把锄头，顺着牛马踩出的山路，路边的白茅草刷着他的手臂，他深一脚浅一脚地上山去。
寒风呼啸，树叶瑟瑟，转过一个山坳，一座新坟立在那里，黄小杉举起锄头就开始挖。
邵木兰站在一棵树后面，默默地注视着黄小杉。
不知挖了多久，又是一锄头下去，棺材板被撬了个洞。
等到把棺材板移开，黄小杉退后一步，眼睛死死盯着李瑟。
嘴唇嚅动，半晌才发出声音，“你带她去河边的时候，她还活着吗？”
长久的死寂，黄小杉望向山坡下的村庄，一片漆黑，无光黯淡。
突然一声大喊，群山回响。
“苍耳！”
苍耳――
苍耳……
苍耳。
［番外］
春节，烤烟房。
李二狗醉醺醺出了门，走到这里，一脚踩滑滚下坡去，火气大得在沟底一连串咒骂，问候了一遍也不知道是谁的祖宗十八代。
从沟底往上爬，李苍耳路过猛然看到石板边上扒出来一只手，吓了一跳，等看清是个不小心掉进沟里的人，走过去，拉了他一把。
李二狗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低头去看这个身高只到自己胯部的小姑娘，冲动地有了其它想法。
“那个谁，你在这儿看着我点，叔要尿个尿，别待会儿又栽沟里没人管，摔死了记你头上。”看着他头重脚轻，又凶神恶煞的样子，苍耳也不敢乱说话。
李二狗伸手解开裤腰带，苍耳背过身去，想等他上完厕所就赶紧回家。
李二狗开始撒尿，尿水哗啦啦地落进沟里，苍耳捂住耳朵。
李二狗尿完抖了抖腿，把最后一点尿水抖干净了，系上裤腰带。
“我可以走了吗？”苍耳转身，被李二狗一把掀倒在地上，紧紧捂住嘴巴。
许嘉名恰在此时路过，长方体的烤烟房，他和苍耳，各在一边。李二狗把人压着锁死在自己怀里，不让她发出声来。苍耳的手掌被摁着，只有指尖能动，而指尖不远的地方有块石头，她拼命伸手去够，她已经听出了老师的脚步声，只要把石头敲击出声响，老师就能来救她了，可是那块石头离得那么远，无论怎么努力她都够不到……
李二狗按着人的头狠狠撞在地上，李苍耳立马晕了过去，他自觉这里不是个可以尽兴办事的好地方，扛着苍耳离开村子上山到了老屋。
把人丢在玉米谷堆上，他就迫不及待地开始脱裤子。苍耳醒转过来，头痛欲裂，想起来刚才发生了什么，爬起来就想跑，被李二狗抓着头发拽回来，像破布一样扔在地上。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赤裸着交叠在一起，地上凌乱不堪，散落着衣物和血迹。李二狗抱怨不满，她里面那么小，都不够玩的。等李二狗把她操开了，才觉出那么一点点舒服来。
苍耳挣扎，他狞笑。
她告诫着自己不许哭，想着她现在该怎么办？可她又能怎么办？
手挥打间摸到自己的裤子，苍耳抓出里面的硬币，被李二狗一掌拍开。
硬币落下，不知道滚去了哪里。
最后，李二狗污辱完了她，死死掐住她的脖子，看到她面红耳赤的痛苦样子，他爽得头皮直发麻。
苍耳抬头，透过屋顶的破洞，看到了满天清冷的月光。
李二狗把苍耳带到河边，她那双眼睛像是两汪死水，又似乎还有微澜。
用绳子把人拴在河边低矮的树丛里，身上坠了石头沉入水中。
李二狗慢悠悠走回村子，天上下起了雨。大雨滂沱，万物在风雨中摇摆。
他又一脚踏空掉进了沟里，半天才爬出来，觉得身上哪哪都不舒服，在雨夜摸索着去了卫生院。
李苍耳感觉自己溶在了水里，安宁突然而至……
她感觉到有鱼在身边游，自己的头发铺散在水中，扎头发的头绳不知道去了哪里。
有人把她从水里捞出来，是个长得很好看的人，他的一双眼睛望着你，让你不觉得害怕。
“你……是来送我的吗？”
“是的。”傅说回答了她。
“可是我的硬币不见了……我想要我的硬币，你能帮我找找吗？”
傅说一去就回，把硬币放在苍耳手里。
“谢谢你。”
傅说送苍耳走，苍耳告诉他，她很喜欢稻田，因为知道秋收之后，就可以在稻草垛里捉许多蚂蚱。
苍耳给他念自己在作文课上写的短诗：
“谁说雨水不会说话？
谁说春天不会发芽？
如果雨水不会说话，
那我耳畔作响的是什么？
如果春天不会发芽，
那我心里萌动的是什么？
所以雨水会说话，
它问你，“晴天的时候你还好吗？”
所以春天会发芽，
它要慢慢长大，
然后送你一个热情的盛夏——
请不要遗忘了它，
雨水会说话，春天会发芽。”
苍耳：我其实很害怕有人认识我，担心他们会因为我而难过。可如果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人认识我，我自己也会很难过，很难过……
0：00
黄小杉安全地回了村子，李瑟曝尸荒野，邵木兰走到尸体身边，上面已经爬满了蚂蚁，正在把他一点点剖开，搬运回地下的巢穴。
清除完黄小杉掘坟留下的痕迹，邵木兰连夜离开了李家村。
［番外］
若干年后，平安长大了的黄小杉学成归来，在李家村守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