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我

    圣旨传遍天下的时候,慕容景安依旧窝在妙法宫,每日照旧诵经祈福,不闻世事,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会嫁给谁。

    三日后,许山带着人送来了许多衣裳和首饰,“陛下说公主深居简出,怕宫里头的人怠慢,特意差奴才给公主送一些新进的小玩意,希望公主能够喜欢。”

    慕容景安随意翻了翻,都是一些粉色和蓝色色彩鲜艳的衣服,和她身上的灰扑扑的衣服相比,确实更加华丽动人。

    “景安谢过陛下,陛下待景安真好。”

    她语气单纯,像是真的被这些衣服所打动。

    许山见状忍不住笑起来,“奴才瞧着公主整日里着灰衣,看着实在清苦,便向陛下转达了奴才的所见所闻,还望公主莫怪。”

    她是公主只是修行祈福,没有犯错剪去头发做姑子,本就不必如此委屈自己。

    “原来是许公公相助,景安真是受宠若惊。”

    她开心的拿起一支金簪,簪子上镶嵌着一颗紫色的宝石,爱不释手的在头上比划几下,感叹道:“这簪子可真好看。”

    她像是一个被花红柳绿迷了眼的少女,哪样都忍不住看一看摸一摸,直到虞雅低低咳嗽一声,她才回过神来,“多谢陛下,景安谢许公公的关照,我自幼与太祖皇帝在妙法宫修行,倒是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衣衫。”

    “公主喜欢就好,来日面见陛下相看驸马人选时,也不会失了礼数。”

    许山是个人精,慕容景安在后宫为太祖皇帝诵经时穿素衣没事,但若是在皇帝面前穿,可就是大不敬了。

    皇帝下令他国皇子也可来参选,可不能让那些使臣看了太宸的笑话。

    为此皇帝还赏了他不少好东西。

    她突然红着脸嗫嚅的开口,“许公公,我……看了那些画像,那些好看的年轻公子真的能任我挑选吗?”

    “自然,只待公主选定,陛下自会赐婚于您和驸马,公主无需多虑。”

    她两手一拍,满脸的兴奋,“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得好好挑挑选一个如意郎君,才算不辜负陛下的一番心意。”

    许山回去后,把这些话都原封不动的转达给皇帝,慕容磬冷哼一声,“养在后宫的女子就是如此浅薄,只知欣赏男子容貌。”

    慕容景安不知道,画像上的人都是寒门子弟,没有一个五品以上的官宦子弟,这都是他的安排。

    …………

    慕容景安让人把衣服收起来,虞雅疑惑的问她,“你不是很喜欢这些衣服吗?怎么不换上?”

    “我才不喜欢。”

    刚刚她都是装的,他们真以为送几件衣服就能把她打发了?

    她是太祖皇帝亲封的天荣大长公主,她有封号有封地,怎会被几件普通的衣衫蒙住眼?

    她回房窝在榻上读书,快到晌午时,宫里突然来了一位老嬷嬷,“奴才见过大长公主,皇后娘娘邀您过宫一叙。”

    她跟着老嬷嬷来到皇后所在的凤仪殿,虽是皇后居所却毫不奢靡,布置的很是清简,院子里的老树枝桠上落满了白雪,像是人苍老后长满的白发,风一吹过漫天雪白落寞又寂寥。

    殿内的鹤炉焚着檀木香,林裳仪坐在正殿等她,“公主来了。”

    “皇后娘娘。”

    她见皇帝还需低头表示尊敬,是因为皇帝是一国之君,她身为长辈,即使年龄小,辈分在那,见皇后根本不需行礼。

    皇后平日里和她接触不多,开口便直奔主题。

    “这些是本宫为公主添的妆奁。”

    林裳仪抬手,左右数十名宫人捧着衣裳与首饰盒子上前,“公主若是还有需要,便与本宫说。”

    “景安谢过皇后娘娘,这些就足够了。”

    “本宫这才惊觉公主整日里都是素衣,是本宫往日照顾不周,还请公主见谅。”

    “皇后娘娘作为后宫之主,操持后宫事宜已经很是辛劳,景安觉得身上的衣裳甚好。”

    被皇后关注可不是什么好事,就像现在,她马上就要被嫁出去。

    “公主宽宏大量,让本宫甚是无地自容。”

    慕容景安想立刻结束这种尴尬的场面话,她宁愿皇后指着她的鼻子骂她带坏太子,也不想和她这样不痛不痒的互相推辞。

    “皇后娘娘不必如此,景安整日里吃斋念佛,用不上这些。”

    “还是请公主收下,公主即将嫁人,还是需要一些首饰撑场面。”

    她没再推辞,直接应下,“景安谢过皇后娘娘。”

    左右皇后也不缺这点东西。

    “公主喜欢就好。”

    “我很喜欢。”

    慕容景安尴尬的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正手足无措间,听到门外有人进来,“儿臣见过母后,见过姑奶奶。”

    他怎么来了?

    慕容苍安抚性的看她一眼,随后又走到皇后身边,关怀的问:“母后的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只是有些头疼,你不必忧心。”

    慕容苍扶着皇后坐在榻上,又是关心又是倒茶的,“母后喝杯热茶。”

    “你这会儿不是应该去御书房吗?”

    “儿臣有些担心母后,想见母后便来了。”

    林裳仪的目光从他身上,转到慕容景安身上,“你是为她而来吧,我什么时候为难过公主?”

    她的话里全是埋怨,若不是因为慕容景安,她一向谨慎守时的儿子,怎会冒着面见陛下去迟的风险,这个时候来看她?

    慕容景安苦着脸陪笑,“你看,娘娘送了我好些漂亮的首饰。”

    慕容苍还想说什么,却被她催着离开,“你快去御书房吧。”

    林裳仪看了他们一眼,无可奈何的闭上眼扭过头去,疲惫的摆摆手,“东西已经送到,公主自便。”

    过去十几年都没能拦住他们亲近,现在又能改变什么?

    慕容景安对他眨眨眼,“走吧,我送你去御书房。”

    “儿臣告退,晚些时候再来看望母后。”

    “去吧。”

    两人并肩走出凤仪殿,慕容景安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谢谢你来救我。”

    她真不习惯和皇后单独相处,那感觉太窒息了,也不知道他怎么受得了,幸好母妃从不这样对她。

    慕容苍轻笑着偏头看她,“是我让你为难了。”

    “应该是我让你为难。”

    他们五岁那年,太祖皇帝和先帝还在世,皇帝还是东宫太子。

    尚不懂事的她在后宫里乱转,无意中闯入东宫,鬼使神差间推开其中一扇宫殿的大门,在殿内看到昏迷在地的慕容苍。

    她着急的跑过去,抱着他就开始大喊大叫,“来人啊,有人晕倒了!”

    在殿外偷懒的小太监赶过来阻拦她,“你别喊了!闭上嘴快滚出去!”

    要是被太子妃发现有人溜进来,他就完了!

    “本公主就喊,你凭什么管我!”

    “公主?”

    她发现小太监被她的话吓到,立刻搬出太祖皇帝,“我乃太祖皇帝亲封的天荣大长公主!”

    慕容景安出生那日,天降瑞雪,太祖皇帝非常高兴,随口赐了她封号天荣,后来还给她选了一块富庶的封地,不仅对她宠爱有加,甚至亲自把她带在身边修佛,太祖皇帝在世的时候,整个太宸没人敢触她的霉头。

    小太监害怕的跪在地上,“公主,奴才知错了,奴才无意冲撞公主,求公主见谅……”

    “我不生气,他怎么了?”

    小太监抬起头小心翼翼的回答,“三殿下被太子妃处罚在此闭门思过,许是饿晕了……”

    “为什么不让他吃东西?不吃东西人就会死,你去给我拿点吃的来!”

    她颐指气使的使唤起小太监,但是他根本不敢,“公主莫要为难奴才,奴才只是依照命令行事……奴才只是想活下去……”

    公主迟早会走,这里还是太子妃说了算,他不敢惹自己真正的主子生气。

    她见他不肯动,一时间有些束手无策,这时怀里的人突然动了动,她高兴的笑起来,“你醒了?你是不是特别饿?”

    “水……”

    小慕容苍已经一夜没有喝水,嘴唇干涩的不成样子,她瞪着小太监,“你快去倒水!”

    “是,奴才这就去。”

    小太监偷偷端来一碗水,她是第一次给人喂水,碗里的水有一半都洒在他的衣襟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谢谢你帮我。”

    “你跟我走吧,跟我回妙法宫,我罩着你。”

    有太祖皇帝在,没人敢欺负他们。

    “谢谢你的好意,是我做错了事情,母妃才会罚我。”

    小景安实在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样的错,会让太子妃这样罚自己的孩子。

    “你做错了什么?”

    “我昨日背诗时,背错了一行诗……”

    “啊?”

    只是背错一行诗,就这么惩罚他?

    这太子妃也太严苛了吧!

    若是她抄错一句佛经,太祖皇帝就罚她一日不吃饭,那她应该已经饿死了。

    他好可怜。

    “她真的是你的母亲吗?”

    天底下真的有亲生母亲,对自己的孩子这么严苛吗?

    “母亲自然是我的母亲。”

    小景安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说,但还是决定尊重他的选择,“要是以后你受了欺负,随时可以来找我。”

    “谢谢你,你是天荣大长公主?”

    “是啊,你好聪明。”

    她都没有介绍过自己的身份,他居然能猜出来。

    “你方才说过妙法宫。”

    小慕容苍记得,父亲和母亲提起过,妙法宫内的小姑奶奶是和他同一年出生的,甚至只比他大两个月。

    小景安回去后,和太祖皇帝说起这件事,他还把当时的太子和太子妃叫去训了一通。

    也许从那个时候情况起,帝后二人就开始厌恶她了。

    “什么难不难的,你快去吧。”

    慕容景安把他送到御书房附近,就往回走,远远瞧见一抹熟悉的白色,那是她送出去的狐裘。

    “小玄子?”

    她喊了一声,结果那人听到撒腿就跑,他就这么不想见她?

    慕容景安轻笑着抬腿追了上去,她自幼习武腿脚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很快就把人堵在角落里。

    “还跑吗?”

    披着狐裘戴着帽子的人蹲在墙角瑟瑟发抖,她满心疑惑,“你抖什么?生病了?”

    那人疯狂摇头,她懒得和他玩猜谜语,伸手掀开他头上的帽子,却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她的表情瞬间阴冷下来,“你是谁?披风哪来的?”

    “奴才……捡的……”

    “捡的?这件狐裘的皮料是先帝亲手所猎的狐狸毛制成,你还不说实话吗?”

    小太监连忙把披风解下来,想要交给她,嘴上依旧不肯承认,“真的是奴才捡的……奴才没有说谎……”

    “那你说说是在什么地方捡的?带我也去捡一件。”

    慕容景安接过他手里的披风,让出路示意他走前面,“带路。”

    小太监带她来到冷宫不远处宫墙边,“贵人……奴才方才在这里捡到的……”

    雪地里的脚印纷乱,还有几滩红褐色的血迹,一看就知道有人在这里打斗过,怪不得披风上沾着血,原来是这样。

    “你走吧。”

    “谢贵人饶命……”

    小太监一溜烟的跑没影,慕容景安顺着脚印往里走去,穿过纷乱破败的院子,在宫墙最外围听到一阵喧哗声。

    几名小太监围在一起,对着地上头破血流奄奄一息的人,一句接一句的质问怒骂,“那件披风你到底是从哪偷的?那么好的料子,连我都没见过,你一个他国质子,没人要的野种也配享受那么好的东西?”

    “你活的连狗都不如,怎么还不去死?”

    “你身上这件衣服还是偷我去年的旧衣服,快说那件披风到底是哪里偷的?”

    慕容景安没吭声,翻身上了房顶,那几个小太监没有得到回应,气愤的又开始对他拳打脚踢,“说不说!不说打断你的腿!”

    一个小太监踩着他的腿,使劲的碾了碾,嘴里骂着,“你以为你一个质子的死活有人在乎吗?你只是我们宸国养的一条狗!”

    尹玄气愤之下将他掀翻在地,扑过去一拳打在他的脸上,“救命啊……”

    小太监喊着救命,旁边的几个人上前把尹玄拉开,几个人按着他的脚和胳膊,地上的小太监爬起来,伸手在他脸上狂扇巴掌,“我让你打我!你这只疯狗,我打死你!”

    巷子内的巴掌声刺激着慕容景安的神经,她皱着眉看向地上望着她的人,嘴唇张开无声的吐出两个字,“求我。”

    尹玄扭头避开和她的对视,奋力的挣扎着和他们再次扭打起来,他被打的满身伤痕,那几个小太监也没讨到好,还有人被他打落一颗门牙,满嘴鲜血,说话都漏风。

    “真是一条疯狗,下次再来教训你!”

    几个人匆忙的离开,边走边骂,“怎么感觉这疯狗今天不太一样?好像比之前厉害了不少?”

    “我刚才差点按不住他,是不是最近饭吃多了,力气变大了?”

    “咱们明天盯着点,别让他偷到饭菜。”

    “好。”

    几人越走越远,巷子内只剩下一个满身伤痕,趴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尹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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