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的天,亮得有些不情不愿,灰蒙蒙的云层低低地压着,晨曦也失了几分清透。苏挽月却早已起身,一夜辗转,心中反复惦念着“回春堂”之事,那份对师父病情的焦灼与对“圣灵草”线索的渴求,让她难以安然入梦。她简单梳洗一番,用过些许随身携带的干粮,便按照昨日那位老药工的指引,向着城南的方向快步行去。
与城东“百草集”那般人声鼎沸、鱼龙混杂的热闹景象截然不同,城南的街巷显得更为幽静雅致。青石板铺就的路面被清晨的薄露打湿,泛着一层温润的光泽。街道两侧多是些门面考究的宅院,朱漆大门紧闭,偶有几家经营着文玩古籍、绫罗绸缎的老字号店铺,亦是尚未开门营业,空气中都仿佛弥漫着一股沉淀了岁月风华的墨香与矜贵气息。
苏挽月穿过几条蜿蜒曲折的巷弄,细细辨认着路牌,终于在一处相对僻静的街角,寻到了那家在老药工口中颇具传奇色彩的“回春堂”药铺。
出乎她的意料,“回春堂”的门面并不似她想象中那般气派恢宏,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有些朴素低调。一块略显陈旧的黑漆描金牌匾,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回春堂”三个大字,笔力苍劲,入木三分,显是出自名家手笔,透着一股不凡的气韵。门口未见寻常药铺那般招徕顾客的伙计,只虚掩着两扇厚重的朱漆木门,更添了几分神秘与高深莫测之感。
苏挽月在门前驻足片刻,定了定神,这才上前,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叩响了门上那对兽首铜环。清脆的叩门声在寂静的巷弄中显得格外清晰。
片刻之后,门“吱呀”一声从内里被拉开了一条窄窄的缝隙,一个穿着灰色细布短衫,面容精瘦,眼神却异常锐利的小厮从门后探出头来,目光如鹰隼般上下打量了苏挽月一番,声音平板地问道:“姑娘是寻药,还是问诊?”
“这位小哥有礼了。”苏挽月微微颔首,语气平和而恭谨地说道:“小女子听闻贵店常有些世间罕见的珍稀药材,特来寻访一二,希望能为家师求得救命之药。”
那小厮听她言语温婉得体,不似寻常市井之辈那般粗俗,神色略微缓和了几分,便将门又拉开了一些,侧过身子,道:“既是寻药,姑娘便请进吧,我们秦掌柜正在后堂。”
苏挽月道了声谢,这才迈步踏入了“回春堂”的门槛。一入其内,她才发现这里果然是别有洞天。前堂的面积并不算大,只沿着墙壁摆放着几排高大整齐的药柜,柜身上雕刻着精致的缠枝莲纹,散发着淡淡的陈年木香与更为幽远的药香。空气中弥漫的并非寻常药铺那种浓烈刺鼻、多种药材混杂的浊气,而是一种更为清雅、甚至带着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奇异芬芳,显然这里存放的药材都非凡品,且炮制与保存之法都极为精细讲究。
穿过一道雕花月洞门,便来到了后堂。后堂比前堂要宽敞明亮了许多,几扇雕花木窗将清晨柔和的光线引入室内。数排更为精致的紫檀木雕花药架依墙而立,上面并非如寻常药铺般堆满药材,而是错落有致地摆放着一个个造型古朴的瓷瓶、温润的玉盒,甚至还有一些用透明的琉璃罩子精心罩起来的奇花异草,形态各异,有的散发着幽微的光泽,有的则色彩斑斓,令人目不暇接。一位身着墨绿色暗纹锦袍,年约五旬上下,面容清癯,颌下留着三缕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长须的男子,正端坐在一张花梨木八仙桌后,手中捧着一卷泛黄的古籍,神情专注地细细品读。想来,这位便是那小厮口中的“回春堂”秦掌柜了。
听到细碎的脚步声,那秦掌柜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苏挽月身上,眼中似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无波。他轻轻放下手中的书卷,声音温和地开口问道:“这位姑娘瞧着面生得很,不知姑娘想寻些什么药材?还是替何人问诊?”
苏挽月上前一步,敛衽福了一礼,声音清婉地说道:“秦掌柜安好。小女子苏挽月,自远道而来,只为寻一味能救治家师沉疴的奇药。听闻贵店藏有不少世间珍品,故而冒昧前来打扰,还望掌柜莫怪。”她并未一上来便直接点出“圣灵草”之名,毕竟此物太过惊世骇俗,在未探明对方底细之前,还是小心谨慎为上。
秦掌柜闻言,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见她虽衣着朴素,但气质娴雅,眉宇间透着一股不同于寻常女子的沉静与聪慧,便捋了捋颌下长须,淡笑着说道:“苏姑娘客气了。老夫姓秦,忝为这‘回春堂’的掌柜。本店确实收罗了一些世间罕见的药材,但能否恰好合姑娘所需,却也难说。不知令师所患何症?急需何种药性的灵药?姑娘不妨细说一二,老夫也好为姑娘参详参详。”
苏挽月沉吟片刻,她深知师父所中之毒极为诡异霸道,其症状也非寻常药理所能解释,若说得太过详细,反而容易引人怀疑,甚至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她避重就轻地描述了师父的一些主要症状,例如身体日渐虚弱畏寒,四肢百骸时常有如针刺般的剧痛,偶有咳血,精神也日渐萎靡不振等等,只笼统地说是中了某种罕见的阴寒之毒,急需寻觅至阳至刚,或是能固本培元、解百毒的灵丹妙药。
秦掌柜凝神细听着,不时微微颔首,神情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待苏挽月说完,他沉思了良久,才缓缓开口道:“听苏姑娘所言,令师所中之毒,确非寻常之症。若要寻至阳至刚之物,本店倒也收藏了几样,譬如那千年火山石心上生的火灵芝,以及极北苦寒之地所产的赤阳参之心,皆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宝物。至于那能解百毒的灵药,更是凤毛麟角,可遇而不可求了。”
说着,秦掌柜缓缓站起身,引着苏挽月来到一排特制的药架前,指着其中几个用上好暖玉雕琢而成的玉盒,以及几个用紫晶打磨的器皿道:“苏姑娘请看,这便是本店收藏的一些较为珍稀的药材。”
苏挽月凝神看去,只见那些玉盒与晶器之中盛放的药材,果然都是世间罕见之物,有的状如赤色珊瑚,通体晶莹,隐隐有温热之气蒸腾而出;有的形似沉睡的婴孩,通体雪白,散发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奇异清香;还有的则是一段焦黑如炭的木头,却偏偏在断口处渗出点点金色的液滴。她凭借着师父多年来悉心传授的精深药理知识,以及“楚离医经”中的记载,一一辨认,心中不由得暗暗点头,这家“回春堂”果然名不虚传,底蕴深厚。
她的目光在一众珍奇药材之中仔细搜寻,希望能从中发现与“圣灵草”相关的任何蛛丝马迹,哪怕只是形态相似,或是药性相近的也好。忽然,她的视线被角落里一个用墨色暖玉浅盘精心盛放着的一株奇特植物牢牢吸引住了。那植物约莫半尺来高,通体呈现出一种剔透的碧玉之色,叶片却并非寻常的绿色,而是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冰蓝色,叶脉纹路繁复细密,宛如冰雪凝结而成的精美雕塑。更为奇特的是,在其顶端,赫然结着一枚约莫鸽卵大小的果实,果皮晶莹剔透,仿佛吹弹可破,隐约可见其内里似乎有丝丝缕缕的血色光华在缓缓流动,仿若一颗正在轻微搏动的心脏。
“这……莫非是‘龙血藤之心’?”苏挽月心中猛地一动,几乎是下意识地轻声低呼了出来。
秦掌柜原本平静的眼眸中,瞬间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赞赏之色,他含笑点头道:“苏姑娘果然好眼力,见识不凡。这确是‘龙血藤之心’,乃是生长于极南之地万丈深渊的悬崖峭壁之上,吸纳天地精华的龙血古藤,历经至少百年光阴方能凝结出的精华所在。此物性温,有活血通络、强筋壮骨、滋养心脉之奇效,对于一些沉年旧伤或是心脉受损之症,有着不可思议的疗效。虽非姑娘所求的至阳至刚之物,却也是固本培元的上上之品。”
苏挽月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这“龙血藤之心”虽然并非她此行最终要寻找的“圣灵草”,但师父曾在一本残缺的楚离族古籍中提及过,此物若是能配合几种特殊的辅药一同炼制,对于缓解师父所中那种阴寒奇毒的某些凶险症状,有着意想不到的奇效,甚至能为她寻找“圣灵草”争取到更多宝贵的时间。而且,眼前这株“龙血藤之心”,无论从色泽、形态还是其内蕴的灵气来看,品相都属极佳,年份也绝对充足,实乃可遇而不可求的稀世珍品。
“秦掌柜,此物……不知可否割爱?”苏挽月努力按捺住内心的激动与渴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不至于显得太过急切。
秦掌柜脸上露出一抹和煦的微笑,正待开口,却听一道略显清冷,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男子声音,忽然从后堂通往内院的一扇绘着淡雅山水墨竹的屏风后传了出来:“秦掌柜,这株‘龙血藤之心’,本公子看着也甚是喜欢,便让与我吧。”
苏挽月闻声一怔,秀眉下意识地微微蹙起,循声望去,只见从那扇精致的屏风之后,缓缓走出一位年轻的锦衣公子。那公子约莫二十岁上下的年纪,身着一袭质地上乘的月白色暗纹锦袍,袍角用银线绣着繁复的云纹,腰间系着一块毫无瑕疵的羊脂白玉佩,玉佩下坠着流苏,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他的一头墨发用一根色泽温润的碧玉簪随意地束起,几缕发丝不羁地垂落在额前。其面容俊美无俦,剑眉斜飞入鬓,目若朗星,鼻梁高挺如削,只是那双深邃如古潭般的眼眸,却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疏离与淡淡的冷傲,仿佛这世间万物皆不值得他多看一眼。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一名身材魁梧、神情冷峻肃杀的青衣随从,那随从太阳穴高高鼓起,目光锐利如电,显然是个内家高手。
秦掌柜一见到来人,原本从容的神色微微一变,连忙躬身行礼,语气也比方才更多了几分恭敬:“原来是……是公子驾到,老朽有失远迎,还望公子恕罪。”他似乎认得这位年轻公子,但言语间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仿佛对其身份颇为忌惮,却又不敢直接点破。
那位年轻公子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秦掌柜不必多礼,目光却径直落在了那株盛放在墨玉盘中的“龙血藤之心”上,又淡淡地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苏挽月,语气平淡无波地说道:“无妨。秦掌柜,这株药材,你开个价吧。”他说话的语气虽然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意味,仿佛这株药材已然是他的囊中之物,根本无需征询旁人的意见。
苏挽月本就因对方的突然插话而心生不悦,此刻见他如此目中无人、强取豪夺的姿态,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压抑不住的薄怒。她好不容易才寻到这株对师父病情至关重要的药材,岂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被人如此轻易地夺去?她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开口说道:“这位公子,凡事总该有个先来后到之理。这株‘龙血藤之心’,是小女子先看中的,并且已经与秦掌柜商议购买了。”
那位年轻公子这才将目光从药材上移开,缓缓地转向苏挽月,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玩味之色。他见眼前这女子虽然衣着朴素,荆钗布裙,却难掩其清丽脱俗的容颜与与众不同的气质,尤其是那双明亮的眼眸,此刻正带着几分倔强与不屈,面对自己的威势,也无丝毫的畏惧退缩之色,倒是有几分意思。他唇角几不可见地微微上扬,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哦?先来后到?姑娘有所不知,在这靖京城里,很多时候,看的却并非是谁先到,而是……谁更有能力得到它。”
他身后那名一直沉默不语的青衣随从立刻心领神会,上前一步,目光不善地盯着苏挽月,语气中带着几分傲慢与威胁地说道:“我家公子看中的东西,便是你的福气!姑娘还是识相一些,乖乖将此物让出来,莫要自讨没趣,惹祸上身!”
苏挽月面色一冷,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寒芒,她挺直了脊背,声音清冷地回敬道:“福气?仗势欺人,强取豪夺,也算是福气吗?药材有灵,自当归于真正有缘、且急需用它救命之人。小女子寻此药,乃是为了救治家师危在旦夕的性命,十万火急,片刻耽误不得。公子若是并非急用此药,还请高抬贵手,行个方便,小女子日后定当感激不尽。”她言辞恳切,不失礼数,却也表明了自己寸步不让的决心。
“救人性命?”那位年轻公子挑了挑好看的眉峰,目光在她身上饶有兴致地打量了片刻,忽然开口问道:“听姑娘的口气,莫非还懂得医术不成?”
“略知一二,不敢称精通。”苏挽月平静地回答,心中却暗自警惕,不知对方此问用意何在。
“哦?”那位年轻公子似乎真的来了兴致,他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指,遥遥指向那株“龙血藤之心”,语气中带着几分考较,也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戏谑,说道:“那你且当着本公子的面,仔细说说,此物究竟有何特性?观其品相,年份如何?炮制之法又有何独到之处与讲究?若是姑娘说得在理,令本公子信服,本公子或许可以考虑成人之美,将此物让与你。”
秦掌柜在一旁看着这剑拔弩张的情形,额头上已经微微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这两边似乎都不是好相与的主儿,他一个生意人,夹在中间,着实是左右为难,心中叫苦不迭。
苏挽月深吸一口气,她知道今日若想顺利得到这株救命的药材,恐怕免不了一番唇枪舌战,甚至可能要冒些风险。她将目光重新投向那株静静躺在墨玉盘中的“龙血藤之心”,定了定神,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沉稳地说道:“此‘龙血藤之心’,观其色泽碧中透蓝,晶莹剔透,果实之内血丝凝聚而不涣散,光华内敛含蓄,触手温润如玉,应是生长于极阴极寒之地的背阳潮湿的石壁之上,常年吸纳水汽精华与地脉深处的阴寒之气,再经过龙血藤自身蕴含的阳刚之性在漫长岁月中不断转化、提纯,历经至少一百五十年以上的光阴方能成形。其叶片边缘有细微的、宛如冰晶凝结般的纹理,正是年份充足、药力醇厚的象征。至于其炮制之法……”
她微微顿了顿,清澈的目光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神色有些紧张的秦掌柜,然后才不疾不徐地继续说道:“秦掌柜将其置于墨玉盘中,以温养其性,避免药性过快流失,确是妥当之举。但此物在采摘之后,若想最大限度地保留并激发其药性,需先以无根之水(即晨间收集的甘露)浸泡十二个时辰,使其充分吸收天地灵气,再以文火隔水缓缓蒸制七七四十九日,每日清晨辅以新鲜晨露调和滋养,方能使其药性完全激发出来,且温而不燥,入口即化。观眼前此物之现状,似乎采摘的时日尚短,蒸制的火候也略有不足,若此刻直接入药,其药效恐怕要大打折扣,至少要折损三成以上。且此物表皮之下,尚有一层极薄的白色内膜,此内膜带有微弱的毒性,若炮制之时未能妥善去除,或去除不净,不仅无益于病情,反而可能对服用者造成损害。”
她侃侃而谈,条理清晰,言语之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与专业,将这“龙血藤之心”的特性、年份、最佳的炮制关键,乃至其中潜在的风险都一一点明,其见识之精深,竟是比秦掌柜这位经验老到的药材商人还要精通几分。
秦掌柜在一旁听得是目瞪口呆,心中暗暗称奇不已,这位苏姑娘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深厚的药理功底和毒理见识,着实是令人刮目相看,钦佩不已。他方才也只是向苏挽月介绍了此物的大致功效与珍贵之处,却未曾想到其中竟然还蕴藏着这许多精微细致的讲究与凶险。
那位年轻公子原本带着几分戏谑与审视的眼神,也渐渐变得专注而深邃起来。他本以为眼前这只是一个略懂些粗浅皮毛的乡野女子,却不想她竟有如此惊人的见识和胆略。尤其是她那份从容不迫、处变不惊的气度,以及言语间不经意流露出的那种源于深厚学识的自信与光彩,让他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异样的感觉。这个女子,似乎比他最初想象中要有趣得多,也神秘得多。
“姑娘所言,倒也确有几分道理,听起来并非虚言。”那位年轻公子沉吟了片刻,深邃的目光在苏挽月身上停留了数息,忽然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问道:“只是,口说无凭。姑娘既然声称此物目前的炮制尚有不足,那你可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弥补其缺陷,并提升其药效?”
苏挽月迎上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人心的锐利目光,神色平静无波地说道:“若此药能归小女子所有,小女子自有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内,运用家传秘法,将其药效发挥至极致。若公子不信,我们可以立下字据为凭。若小女子不能在一个月之内,让此药的药效至少提升三成以上,此药便无偿赠予公子,小女子再额外赔偿公子白银百两,作为今日唐突冒犯之歉。反之,若小女子侥幸做到了,便只请公子日后莫要再因此事为难于我,如何?”她知道自己这是在行险招,也是在赌,赌对方的好奇心与好胜心,也赌对方并非那种真正不讲道理、一味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
那位年轻公子闻言,眼中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讶异之色,随即那讶异便化为了愈发浓厚的兴趣。他着实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柔弱文静的女子,竟有如此过人的胆魄和惊人的自信。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苏挽月看了半晌,仿佛要将她彻底看透一般,忽然朗声笑了起来:“好!好一个伶牙俐齿、胆识过人的姑娘!本公子今日便与你赌这一局!秦掌柜,这株‘龙血藤之心’,便先由这位苏姑娘带回收着。一个月之后,本公子自会派人去寻她,亲眼验证她是否真有那通天手段,能让此物药效凭空提升三成!”
他转头对秦掌柜吩咐道:“此药的银两,你便先记在本公子的账上。”说着,他从腰间解下一块通体黝黑、雕刻着奇特云纹的令牌,随手抛给了秦掌柜,“若她一个月后输了赌约,这药材连同那一百两赔偿的银子,你一并送到这个令牌上所记的地址便是。”
秦掌柜慌忙伸手接过那块令牌,入手只觉触感冰凉,材质非金非玉,却沉甸甸的极有分量,令牌正面雕刻着一个龙飞凤舞、气势不凡的“煜”字,背面则是一串他看不懂的符文。他心中不由得一凛,对这位“萧公子”的真实身份更加敬畏和猜测了几分,连忙躬身应道:“是,是,老朽遵命。”
苏挽月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终于缓缓落地,她朝着那位年轻公子敛衽福了一福,声音诚恳地说道:“多谢公子成全。小女子定不负公子所望。”虽然过程一波三折,还平白定下了一个看似不可能完成的赌约,但总算是将这株救命的药材暂时保住了。
那位年轻公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欣赏,有探究,也有一丝几不可察的、仿佛猎人看待猎物般的兴味。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便带着那名神情依旧冷峻的青衣随从,转身迈步,径直离开了“回春堂”。
直到那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秦掌柜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抬手擦了擦额角不知何时渗出的冷汗,对着苏挽月苦笑着说道:“苏姑娘啊苏姑娘,你可知方才那位……究竟是何等身份的人物?你与他定下这般赌约,可……可有把握?”
苏挽月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平静地说道:“小女子不知那位公子是何身份。但想来,定非寻常之辈。至于赌约,尽力而为便是。”她心中清楚,能让“回春堂”的秦掌柜都如此忌惮,又能随意签单记账的人物,其身份地位绝不会简单。只是她此刻满心满眼都是那株来之不易的“龙血藤之心”,以及师父的病情,实在无暇去深究那位神秘公子的来历。
她从随身的荷包中取出一些预付的银两,交给秦掌柜作为此事的凭信,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将那株“龙血藤之心”用干净的锦布细细包好,妥善地放入自己随身携带的药囊夹层之中。虽然与那位神秘的“萧公子”定下了一个看似苛刻的一个月之约,让她肩上平添了一份沉甸甸的压力,但能够顺利得到这株对师父病情至关重要的救命药材,已然是天大的意外之喜。
她此刻心中所想的,是如何尽快回到客栈,仔细研究这株“龙血藤之心”的特性,并着手进行后续的炮制,以期能在一个月内将其药效提升,赢得赌约。同时,她也并未忘记自己此行的最终目的——继续寻找那渺茫如星辰的“圣灵草”的线索。她隐隐感觉到,今日在“回春堂”的这场意外争端,或许只是一个开始,未来的路,恐怕会更加波折与凶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