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文艺汇演的第一名是九班，韩莉兴奋了好几天。二班拿了个优秀奖，虽然是个鼓励奖，但是班里的同学都对上台的三位发出了赞扬，大家都没想到可以得奖，班主任还特意把奖状和蒋霜的书法挂在了后墙上。

    大家似乎因为一次表演真正的熟络了起来，班里氛围和谐万分，除了讨论课本，大家也开始讨论八卦，跑跑闹闹。

    虽然有两次被班主任训斥班级纪律，但同学们热情不减，每天的玩闹、说笑无意间成为了下意识的习惯。

    食堂新出了一款温面，成了同学们热门食物。

    沈倩今天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操场离食堂很近，下课直接去食堂买了四碗温面，等着她们赶来。

    蒋霜最后一个到，班主任英语测试，亲自监考，没办法提前交卷，幸好面没坨，还是好吃的。

    柳卓炎吃完一碗，没吃饱，又打了一份饭，韩莉感叹道：“真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柳卓炎咽下一块鸡肉，嘟囔道：“我可吃不死我老子，我家的狗比我还能吃呢！”

    说完，三个女孩都笑了起来。蒋霜开口：“你和狗比什么？”

    说完，柳卓炎也不好意思的笑了，“都怪韩莉逗我，我都不知道怎么解释了，而且男生饭量大很正常。”

    四个人说笑间也吃完了饭，边喝水边闲聊着。

    沈倩提起了文艺汇演，夸着蒋霜的字，又忽然想起来那天忘了问的事。

    “蒋霜，我记得你不是和阿姨挑了蓝色礼裙吗，怎么换成白色了？”

    “哎，是啊，你还在群里发照片了，不过这个白色比蓝色的好看。”韩莉接了话茬，蒋霜和柳卓炎会心一笑，竟同时开口。

    “是淡粉色的。”

    沈倩和韩莉一头雾水，但从二人的眼神中也看出来她们已经脑补前后因果了。

    恰好，预备铃响起，四人忙起身收拾回了教室。

    离假期越来越近，期末考试也在给每个同学传递压力。

    钱寿老师作为文科唯一重点班的班主任，更是劳心劳力。一班和三班是理科重点班级，但上次期中考，语文成绩竟然排在二班之上，钱寿是恨铁不成钢，每次上课必会压力一番，他已经和语文老师沟通好，把自己英语测试换成语文，只得辛苦语文老师多批改讲解几次卷子。

    二班也不甘心被理科班超过，大家心齐的互相立目标，誓要碾压一班三班。

    期末考试为期两天，最后一科英语结束，大家兴冲冲的收拾教室和桌椅，为假期的到来欢呼着。

    蒋霜正在后面书柜找自己的书本，忽然听到高赫在教室里喊道：“我靠，楼下九班柳卓炎和别人打架了，被打的不轻啊!”

    瞬间同学们围了过去，你一言我一语的打听着。

    “什么情况啊？柳卓炎能挨打？”吴鹏作为好哥们关心到，又附和着其他人的说话声。

    高赫对于八卦最积极，把自己知道的全盘托出：“我刚去钱老师办公室对答案，刚走到办公桌，就被钱老师赶走了。我就听着教导主任老何和九班班主任在那骂骂咧咧，说要找家长，而且他那被打的脸都青了，校服领子都扯开了，鼻子还流血了，估计得赔钱。”

    高赫还在兴致勃勃的讲着，蒋霜顺手拿了英语卷子，跑去办公室，她也要去对对答案。

    到了门口，自己咽咽口水，轻轻的敲了门，直接进去了。

    她赶忙张望着，却发现自己理解错了。

    办公室很压抑，教导主任说教着两个慌张的女人，九班的班主任拿着碘伏球给受伤的男孩擦拭着胳膊。

    蒋霜正视着柳卓炎气愤的眼神，完全没听见钱寿的驱赶。

    原来高赫嘴里受伤的人不是柳卓炎，柳卓炎是要赔钱的那个。

    柳卓炎只是身上的半袖被扯的松大了，白色的衣服沾了灰土，他笔直的站在墙角，抬头挺胸，上一秒还在愤愤不平，看到了蒋霜竟然还在朝她眨眼微笑。

    而另一个男生，蒋霜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曾经四班的班长，许译。

    许译是清瘦的男孩，他比柳卓炎矮了一头，皮肤虽然有青春痘，但在男生里已经算白的了，可现在左脸已经青了、肿胀了，眼神满是哀怨。他平时戴的眼镜在手里拿着，已经掉了一个镜片。

    蒋霜是知道许译这个人的，虽然活泼，但是胆子小，军训时因顺拐被教官训得头也不敢抬，偷偷掉眼泪。

    不管为什么，蒋霜看到这场景，脑子里瞬间浮现出四个字。

    校园霸凌。

    “蒋霜，回去告诉咱班孩子们今天不对答案，你也抓紧回去收拾！我10分回班开班会。”

    钱寿又喊了一遍，蒋霜回过神，临走时白了一眼自傲的柳卓炎。

    蒋霜不明白柳卓炎怎么下这么重的手，因为许译说了难听的话，起了冲突？可想起办公室的情形，绝对不是这样的。

    任谁看，都是柳卓炎欺负许译。

    放了学，蒋霜去找韩莉，又找了沈倩。三人聚齐，去了健身器材这边坐着聊天。

    蒋霜急切的想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韩莉激动的讲着:“我跟你们说，柳卓炎吃了火药，虽然许译说话也有不对的地方，但这次真的挺过分，你们没看着他拽着许译就是一顿挥拳，真不至于这样。”

    “我看到许译的伤了。”蒋霜怔怔的开口。

    韩莉继续讲着故事的来龙去脉。

    考完试，都回教室摆桌子了，有人帮我抬桌子，我就在窗台浇浇花，眼看着许译搬不动桌子，柳卓炎倒是热情，给他把桌子抬走了，桌子刚落地，许译笨的把书包拿反了，书包还没拉上拉链，里头的东西全掉在地上了，许译弯腰捡着书，柳卓炎捡起来一个红盒子，就立马摔桌子上了。我凑过去看热闹，看着那盒子写着：“送给亲爱的蒋霜同学，生日快乐！”柳卓炎就是因为这个发的火，直接跟许译说：“你送的什么破玩意，还亲爱的，大老爷们要点脸。”

    我当时都懵了，许译这时候不怂了，直接和柳卓炎骂起来了，后来听到许译说了句他头脑简单，还说蒋霜送上门他都不稀罕。

    我当时听了这话，也怼他一句。

    柳卓炎接着骂他娘炮，许译直接把盒子摔柳卓炎身上了，然后柳卓炎就疯了，揪着他就打，我们拉架都拉不开，最后老何来了，把他两带走了。

    蒋霜听完，除了震惊没别的，思绪混乱。

    韩莉又给她当头一棒：“现在老师指定都知道具体原因了。估计会怀疑早恋的事，在咱们学校早恋可比打架严重。”

    蒋霜懵在原地，真想不到他们两个不太相关的人因为自己有冲突，还打起来了。

    沈倩作为局外人，客观的讲道:“我在初中的时候就觉得柳卓炎喜欢蒋霜。我记得初二那年运动会，我们在后面玩真心话大冒险，男的都问觉得谁最好看，柳卓炎直截了当的说蒋霜最好看。他早就不对劲了，男生在这方面都成熟。”

    沈倩给蒋霜和韩莉递了个糖，又说道：“蒋霜，许译那么损你，柳卓炎为你出气正常，但他下手没轻没重，闹到老师那里，就麻烦了。老师一定会怀疑早恋，开学你们得保持距离了。

    韩莉忙问道：“你不会也喜欢柳卓炎吧？”

    蒋霜听了来龙去脉，心中感到气愤。

    “不喜欢！”

    蒋霜几乎是吼出来的，随后又淡定的补充道：“我当他是朋友，沈倩说得对。”

    假期，蒋霜正常上着补习班，不用早起，轻松许多。

    柳卓炎每天给蒋霜发□□，隔两三天电话就打进来了，但蒋霜都不回复，柳卓炎的长篇大论她也没有仔细看。

    持续了十几天，柳卓炎终于消停了，已经一周不联系蒋霜了。蒋霜想起他鲁莽打人，就气愤不已，自然也不会联系他。

    韩莉回了老家看爷爷奶奶，沈倩觉得这暑假越过越无聊，竟然和蒋霜一起上了补习班。

    沈倩说要弯道超车，但没想到这补习班不讲基础，她差点翻了车。于是蒋霜又多了一件事：给蒋霜补基础。

    今天补课老师说，又多了一个学生，正好满员。

    原本二人都不在意，可没想到是柳卓炎。

    沈倩惊了，阴魂不散啊。

    蒋霜抬头便看到了柳卓炎比划的双手，没几步就坐到蒋霜的身后了。

    老师拆分着句子成分，逐个分析，蒋霜偷偷给沈倩传着纸条。

    “他怎么来这个补习班了？”

    “估计是你不搭理他，他就来了。”

    “可他为什么知道我在这。”

    沈倩隔了好一会才把纸条递过来,“不好意思，上次在这拍的合照，我发了空间还带了定位。”

    蒋霜低头翻着手机，看到沈倩的动态:“努力学习中~”

    还附带着两个人严重美颜的照片，蒋霜顺手点了赞，评论了一句好样的。

    19点30分，准时下课。

    其他人都撤了，教室里剩下蒋霜三人坐着。

    察觉到了尴尬，沈倩和蒋霜道了别，临走还留下一句，都是朋友，有事明说。

    蒋霜知道她说的这个事是防老师，少接触。但柳卓炎不知道，急忙的跨步到蒋霜座位前，拽了把椅子坐下，耳廓晕红，皱着眉头就逼问蒋霜。

    “为什么不理我？”

    “蒋霜，就算你要跟我绝交，也得给一个理由！”

    蒋霜看着他理直气壮的样子，怒气说道：“你打了一个比你瘦小的人，你觉得特别英雄是吧？因为我你才动手打人，你觉得你特别仗义，对吧？”

    柳卓炎愣住了，他不再眉飞色舞。在办公室都没有一丝不开心的情绪，在这一刻，他竟然心头一酸，感到委屈。

    “虽然是朋友，但是不应该因为这种事打架。而且你下手很重，不理智、不道德。”

    柳卓炎瞬间红了眼，眼角泪水在打转，他攥拳强忍着。

    蒋霜这才意识到自己话重了，低头道歉。

    柳卓炎的音量小了许多，把心里话，一股脑的全说了。

    “蒋霜，我当时看到那盒子上的字，我就是生气，许译他什么意思啊?跟你表白，然后追你，然后早恋？我当时就想把他后路断了，要是因为他整出来莫须有的早恋，你受处分怎么办？他就是个怂货，出了事，他他妈第一个跑。我当时动手，冲动上头，我哪顾得上他什么体型大小啊，打完了，我也觉得下手重了，但是他太废了，就脸上是我打的，鼻血他自己流的，自己没站住，摔倒了，手臂划着桌子腿了。后来我冷静了，我家给他赔钱，我去他家道歉道了不下3次。打他我没后悔，就是用劲用大了，这是我错了。但是没想到，我柳卓炎在你心里，我是仗势欺人的小人啊，认识这么多年，我可真失败！千想万想你生气的理由，竟然没想到我自己是卑鄙小人，还是个有暴力倾向的小人！蒋霜，我是把你当好朋友了，谁说你不好，我第一个不干!可是你呢，你这个好学生，心里压根看不上我，是吧？”

    蒋霜不敢抬头看他，但是能察觉他的情绪激动，他说完，心里也有了些许的动容，是这样的话，她没理由责怪他，但他的冲动，让人后怕。

    “如果是这样，那我给你道歉，真的对不起。因为把你当朋友，所以不想让朋友因为自己，一时冲动而犯错。

    别在这么冲动了。现在老师们反而怀疑咱俩，甚至在他们心里，已经定下结论了。”

    柳卓炎温热的手掌轻轻的捏住蒋霜的肩膀，蒋霜这才抬头，对上柳卓炎的脸，蒋霜眼神聚焦，心里已经彻底的原谅了他。

    柳卓炎此时没了往日的蓬勃，眼球布下了红血丝，眼泪还残留在脸上。

    “我明白了。你放心，要是真有处分的那一天，那也不会让你受处分。责任都在我。既然你质疑我人品，你也不用把我当朋友了，离我远远的，也不会有人怀疑早恋了。”

    蒋霜脑海中盘旋着各种词汇，想解释这个误会。

    可他说完，撤开手，拿起书包大步离去。

    没给蒋霜开口的机会，他就走远了。

    接下来的假期，蒋霜在□□上和他道着歉，问着许译的伤势，但都没收到回复。柳卓炎每天按时上课，他的座位离蒋霜很远，上下课也不再和蒋霜说话，只是偶尔和沈倩打招呼，又义正言辞的讲着，自己基础太差，除了学习不干别的事了。沈倩惊呼他这是要脱胎换骨。

    蒋霜看他定了心，也不再打扰，这种互不搭理的日子持续到了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