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着时机好敲门进去,却听到弟弟炫耀般说着他是怎么在我中考前一晚在水里下安眠药的,说着爸爸是怎么抱着他坐旋转木马的,说着要我一辈子当他的玩具的……
妈妈在一旁笑着应和,爸爸也笑,亲吻他的肥胖的脸,夸他聪明,点子多,不愧是他儿子。
弟弟已经四岁了。
叫我都是“喂”和“贱骨头”,爸爸妈妈也大差不差地叫我。
不得不说,他们确实才是一家人。
我在门口听了很久,直到他们开始收拾碗筷的时候才回过神。
我还没吃完饭,我也没有家,只能回到那个弥漫烟味的网吧,偷偷捡些过期的饼干面包勉强果腹。
回去的路上我想了很多,过去一点点清晰,未来模糊一片。
在孤儿院的时候要乖,要听话,要守规矩……
在爸爸妈妈家也要听话,要照顾家人,挨打不能反抗,不能生病……
我不想再继续了。
我不要烂在这个家里。
我不甘心。
凭什么他们可以幸福,我却要挣扎才能活下去?
为什么要把我带回来?
我要考大学,我要过自己的人生。
打工的钱我并没有全部给妈妈,自己偷偷存了一部分,有时店里客人高兴了赏的小费我也不敢花掉,全都存起来。打架凑人头我也去,帮忙扛货的,修电脑的,没人想做的夜班,只要能赚钱我都去学,都去干了。
八月二十日,弟弟生日,距离开学还有十一天,我偷偷回了家,在水壶里加了安眠药,然后躲在他们房间的床底下,等着他们回来,等着他们睡着。
我向来擅长忍耐和等待。
我了解爸爸,他虚伪,暴躁易怒,大男子主义,早些时候还好,近几年越来越老,调节能力下降,还有偏头痛的毛病,只能靠药物入眠。
我同样了解妈妈,伪善,讲究体面,与爸爸惺惺相惜,生弟弟的时候没养好,爸爸又喜欢打她,身体落下很多毛病,还有神经衰弱。
就算检测到体内有安眠药的成分我也不怕,水壶我也带走了。
弟弟生日剩下很多蜡烛,之前也有过他玩火把桌布点着的经历,周边邻居也都知道。
我很羡慕他明目张胆的使坏。
他只是年纪小,不懂事。
可我长大了。
懂得比他多得多。
一把火从窗帘烧到床铺,从房间烧到客厅,烧得干干净净,夜都亮了。
那是我第一次觉得上天公平,尽管他对我前面的十四年视而不见,但今天等烧得尘埃落地才下起雨来,倾盆的水流哗啦哗啦,像在为我欢呼。
我一点都不觉得冷,只感觉身体内外都温暖到发烫。
我的人生重新开始了。
火烧得很大,相邻的几户或多或少也有殃及。
可又怎么样呢?
我又不在乎。
在我被打的时候,他们没有帮我,这不能怪他们,明哲保身的道理我也懂。
偏偏他们总喜欢对我指指点点,说我不安于室,不识好歹,说爸妈心善,还把我捡回家。
爸爸妈妈不喜欢我和邻居接触,我也不清楚他们给我营造了怎么样的人设。
他们什么都不懂,我也一样。
所以他们也不能怪我。
我也只是一个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家人的小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