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只狐狸精，谢昭化为人形的样貌美如天仙，就连本体也是好看至极，那身皮毛光鲜亮丽，瞧着就很是让人手痒，舒清妍初见时就很是心动，在狐狸开口之前，唯一的想法就是搞到这张皮卖钱。
后来半妥协半自愿地留谢昭在身边，她也有注意到旁人对他的兴趣，但那都是对他人形外观上的爱慕以及兽形时对珍稀物种的好奇，最多就是瞧上几眼，也没别的举动了，还挺文明守礼，她一度以为这个世界的人对毛茸茸免疫力挺高的。
她就说，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对这漂亮的皮毛心动呢，虽然大概率是想拿来做毛毯。
舒清妍婉言谢绝：“抱歉，不卖的。”
“你随便开价，咱都能接受的。”男子不依不饶。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个人。膀大腰圆，粗衣布衫，身上什么配饰都没有，倒是腰间别出心裁地别了个意味不明的狗尾巴草，怎么看都是个普通农户人家，指不定就是干那种上山打猎、售卖猎物的活计，所以也一眼瞧上了品相极好的谢昭狐狸的皮。
虽然说可以随意开价，但恐怕也只是场面话，普通农家又能拿出几分钱？
舒清妍想着，再度开口拒绝：“抱歉，不卖。”
那人似乎也看出她的意思，她话音刚落，他赶忙又续一句：“咱最低开价二十两银，姑娘要是觉得不够，还可以往上抬抬。”
婆婆绣上半年的荷包都赚不到二十两银，这样一看谢昭还挺值钱，但她真做不出来这等叫人鄙夷之事。
“抱歉，我……”
“五十两银。”
“不好意思，这狐狸……”
“黄金百两。”
舒清妍：“。”
原本淡声拒绝的轻柔嗓音诡异地停顿了下来，一时之间，在场的所有人都一致看向她，包括正巧忙完了手中活计过来看戏的面铺老板。
不待她再次开口，一道声音猝不及防地响起，夹带着浓浓的震惊与委屈：“恩人，你当真要为了这区区的百两黄金卖了我么！”
这哪儿能叫区区，这钱够买一千个这面铺了。舒清妍在心中反驳完，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
“……为什么你能在我脑子里说话？”
“那是因为我施了心语术，可不通过口舌直接将心中所想传递到恩人的脑海中，最适合用来讲悄悄话了，我偷偷练了好久呢，哼哼……不对，这不是重点！”
一只小爪泄愤似的拍了一下她的腿，力道很轻，像小猫挠痒。
舒清妍低头，看见方才那臭屁了半天突然发现自己莫名被绕进去的狐狸耳朵垂了下来，尖尖的狐狸脸皱成一团，脸上苦哈哈的，瞧着十分委屈可怜，看得她手痒。
“恩人，恩人，不要卖了我，我很能干的，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的~”
狐狸熟练发动撒娇攻击，尾巴卷上她的手指，轻轻滑动，手上似触上一团云，在她下意识想要抓握的时候又故意偏开些许，不到一会儿又凑上来挑拨，这下舒清妍不光是手痒，心里也被弄得痒痒的。
谢昭知道自己对毛茸茸完全没有抵抗力，所以知晓了她这喜好后就总拿尾巴这样逗弄，叫她总忍不住心软，拿他没办法。都怪婆婆。
舒清妍板着脸，抓住这作乱的狐狸尾巴搓了两下，再次抬头时面色如常。
“抱歉，我们不卖。”
实际上就算谢昭不这么做她也不会卖的，前不久才打算对这报恩心切的狐狸妖怪好一点，转头把人家卖了，这也太缺德，她不可能干这种事，只是百两黄金这数目，着实是……让人有些心动罢了，怎么可能会有人对钱不心动呢，谁听了都会愣神吧。
为什么她自己没有这么一身漂亮皮毛呢，要不然她早就毫不犹豫地拿去拍卖了。舒清妍无不遗憾地想。
黄金百两大概是男人可以拿出的全部家当，他还想费口舌同舒清妍周旋，后者却已经站起身去扶婆婆。
“时间不早了，我婆婆有午休的习惯，就先告辞了。”
舒清妍看也不看那个农户，趁着面铺老板回过头招呼别的客人的功夫，她偷偷往抽屉里丢几枚铜板，这才心满意足地带着婆婆和狐狸走了。
本以为只是一个小插曲，直到她出门买晚膳的时候，被人拉到了小巷子，她才知道世上还是坏人多这句话还真有点道理。
“同你好声好气商量你不要，就别怪我们弟兄们强抢了！”
面前的男人们小山似的壮硕高大，一个两个凶神恶煞，手上的刀剑闪着寒光，舒清妍扫了眼他们身上相似的灰衣布衫，抬手按了一下怀里蠢蠢欲动的狐狸的小爪子。
狐狸哼唧一声，不动弹了。
“品相好的狐狸世上多的是，各位多去拍卖行或是售卖野兽的摊子看看，总能找到好货，为何非要纠结这一只呢。”她慢条斯理地同大汉们打着商量。
先前在面摊打过交道的大汉呵笑出声：“姑娘真当我傻呢，你怀里这只少说也是结丹期的妖兽，能言善道、法术高深，若不是我有心留意，真叫这骇人精藏在人群中无法发现，你一个凡人看不出我是铁道宗的也就罢了，竟还替妖魔遮遮掩掩，是何居心？”
“我瞧你身上一点儿灵力也没有，身上却是沾染了不少妖气，之前在面摊那妖魔分明还对你施了法术，却跟个傻子似的继续诓骗，可别是被妖魔给魇住了，到时候被吃得连个渣都不剩！”
“少说废话，把那只妖兽擒住，回头再把这包庇妖魔的愚蠢凡人记忆删除，皆大欢喜。”
那些人三言两语就把舒清妍与狐狸的命运安排了，上来就要抢，舒清妍回身一避，跟只泥鳅似的穿过那只手，那些人估计是碍于不得伤害凡人的规矩，竟都没有动用法力，而是选择赤手空拳来逮她。
很快，几个大汉扭打作一团，你揪我胡子、我扯你衣领，本该抓的那个姑娘却站在不远处的屋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谢昭之前说她的根骨很好，虽还没有洗过髓，但若是咬碎灵石，将里面蕴藏的灵力稍微传给她一点应当是出不了什么事的，所以二话不说就又把她亲了。
对于这只色胆包天的狐狸，舒清妍自然是拔了整整八十根毛才放过了他，气愤之余，她以为这狐狸是在开玩笑，自然也把当时口舌生热自己解释成是气的，眼下手脚像是踩在云朵般轻盈，她只需轻轻一跳，就可以跃到屋顶之上，那些大汉们的动作像是电影慢动作，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躲过了那些大手，这才明白自己到底获得了什么样逆天的能力。
狐狸摇了摇尾巴，笑眯眯地看她：“恩人，你觉得怎么样？”
她点了点头：“挺爽的。”
早知道修仙能有这种好处，哪怕是拿了点灵力就可以使出腾云驾雾的本事，她就该早点去个小宗门赚灵石的。
舒清妍手一抬，喷出几条小光线，跟仙女棒似的，闪了几下就没了。
本以为可以开挂放光球的舒清妍：“……”
狐狸噗嗤笑出声来：“恩人，烟花不是这么放的，回头我给你放个更大更好看的！”
她面无表情，狠狠从那条蓬松大尾巴那里薅下来两根毛，直把狐狸揪得眼泪汪汪，无赖似的撒娇耍赖，脑袋却非常不老实的往不对劲的地方拱，于是她开始狂揉狐狸脑袋，把漂亮的红毛狐狸搓成了非主流的爆炸头狐狸。
这厢还在打闹，那边的大汉们总算摆脱了窘境，他们相互对视，均在眼中看到了诧异之色。
“这明明是个凡人，却有如此强大的实力，连金丹末期的大师兄都没抓到她的衣角，莫不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这姑娘我查过了，身上半点灵力没有，身边除了这妖魔也只带了个弱不禁风的老太婆，从方才的动作来看，她恐怕不止隐藏了灵力，身手也是个练家子，实力远在我们这帮人之上。”
“管他这么多，我们人这么多，还对付不了一人一妖么！”
“是啊，这妖兽若是能够炼制成丹药，少说也得涨个百年修为，不拼一把怎能轻言放弃！”
“确实，不言不弃乃传统美德。”
正用着心语术激烈交流的大汉们身子一顿，见鬼似的看向屋顶上面无表情浑身写着无辜的蓝衣姑娘。
舒清妍：她也不是故意偷听的，但谁能想到狐狸还能窃取别人的聊天频道给她，话又说回来她还以为对面听不见的，结果没想到只是狐狸说话他们听不见，这叫什么窃听啊！
若说修真界对剑修的刻板印象就是爱剑如妻、头脑简单，那么铁道宗的修士就是这一刻板印象的杰出代表人物，铁道宗向来以莽著称，管他是人是妖，直接操着刀剑上去乱砍一通就完事了。
几人目光对接，均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眼神狠厉地看向屋顶上的女子，灵力迸发，杀气乍现。
还在拔狐狸毛的舒清妍：……虽然把你们忽悠成了麻花样确实有点丢人但也不至于真发火吧。
大汉们怒吼一声，蜻蜓点水般跳跃升空，他们不再废话，挥舞着刀剑就冲了上来，数把刀剑迎面而来，因动了真本事，只拥有一点灵力还是外借来的一次性灵力的舒清妍没能立刻反应过来，眼看着那把大刀马上就要将她的脸劈成两半，怀中的东西动了一下，舒清妍只觉得怀里一空，随后眼前漆黑，什么都瞧不见了。
她像是被包裹在了毛茸茸之中，全身上下都在被绒毛剐蹭，她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是什么庞然大物突兀挡在了自己面前，所以才会一时之间失去了视线。
耳边传来刺厉的尖叫声和怪异的咀嚼声，舒清妍刚想抬头，却听那尖叫声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硬生生掐断了脖子一般。
她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一动不动地趴在那大家伙上面，直到一点儿声音都听不见了，才缓缓抬起头。
狐狸恰在此时也转过了头。
他变得很大，那只毛茸茸的大脑袋足有三个她这么大，嘴角还在淌血，衬得那一身红毛艳丽妖异。
舒清妍并没有傻到觉得那是他受了伤，但她还是抬起手来，用手中的帕子给它擦血。
狐狸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低下头，乖乖任由她擦拭。
直到最后一点血块都没有，她才收回了手。
舒清妍刚想着要是能销毁掉证据就好了，那手帕竟真的开始在她手心里自燃起来，她没被伤到一分一毫，手帕很快就烧成了灰烬，只剩一点残渣。
舒清妍手一松，灰烬纷纷洒落，被风一吹，什么痕迹都没了。
这火不是她点的，哪怕她身有灵力，没经过系统有效的学习，不会任何道法法术，怎么可能做到点火。
是谢昭。
“杀了这些人，我们会被发现吗？”
狐狸眨了眨眼：“不会。”
“那就行。”
舒清妍点了点头，率先落了地，她抬头看向屋顶上那只巨兽，它背对着光，看不清脸上神情，她却能感受到它观察她神色的视线。
“保险起见，后日的行程安排到明日吧。”她神色冷静，声音都没带抖的，“免得节外生枝。”
她从不自诩好人，正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那些人对她已然动了杀心，她又不是圣母，刀都快劈到脸上了还想着话疗感化对方，谢昭不出手，她现在就不该好好站在这儿，而是已经成了一具断成两截的新鲜尸体，是以她对那些人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虽然直接生吞活人的行为确实残暴了点，不过她也不用考虑尸体要埋在哪儿，那就姑且算是好事吧。
狐狸依言点了点头，巨大身躯跳到半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成了毛绒玩具的大小，钻到舒清妍的怀中时，一股桃花香气掠过她的鼻间。
她往上托了托这只开心甩尾巴蹭她头的狐狸，踏着月光走向巷外。
“也不知那面铺有没有收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