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生病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先跳过一段黑色的记忆。

    那是高一的秋天，北京的风已经透着凉意。安然和孺固进了同一所高中，只不过不在一个班。课间碰面的时候，他们还是会点个头，偶尔在自习室交换几张卷子，但谁也没说破那层薄薄的熟悉。

    直到冬天，她病倒了。

    那天是数学周测。她明明复习过，但坐在教室里，手却开始出汗，心跳乱得像被拨乱的琴弦。试卷一发下来，眼前就开始发黑。她没交卷，捂着胃去了医务室，被诊断为急性胃痉挛。但她自己知道，那不是病，是她的老毛病又犯了。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在家里躺了三天，谁的消息也不回。

    第四天晚上，有人敲门，是宋军萌。

    “你是不是又断联了？”她把外卖袋搁桌上，一脸不耐烦，“孺固让我来看看你。他说你可能不太好，但又不敢硬闯。”

    安然没动。她已经一整天没说话了，嗓子发涩。

    “你到底怎么了？”宋军萌皱眉。

    她本来不想解释，但可能是太久没人真心问过了，她突然低声说：“我没生病，只是……不想活。”

    宋军萌愣住了，手指在校服下意识地拽紧。

    那一晚，是宋军萌叫了孺固来，把她送去了医院。医生说是重度焦虑伴发抑郁。她当时蜷缩在急诊输液椅上，整个人像个抽空了的袋子。

    孺固没有说话，只是坐在她对面，一直等着她输完液。凌晨三点，他陪她走出医院，街上空无一人，出租车亮着“空车”的红灯像海上的浮标。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安然突然问。

    “从你看书速度慢了开始。”孺固语气很轻，“还有你听不进题的时候，眼神会飘。”

    她低头笑了笑：“那你还让我做题？”

    “我知道你做不动。”他顿了顿，“但你脑子没坏。你不愿开口的时候，题是你唯一还愿意搭理的东西。”

    她没说话。

    那之后，恢复并不快。

    她照样每周复查，服药，试着吃东西，试着睡觉。有时候整夜盯着天花板发呆，第二天还要照常进教室。有一回物理老师讲课讲到一半，她突然耳鸣，整个人开始发抖，连讲义都拿不住，是宋军萌扶着她去了医务室。

    “你还撑什么？”那次宋军萌是真的生气了，“你又不是什么比赛马，干嘛老逼自己快？”

    “我怕我不快，就看不见前面的人了。”她说。

    “那就不看。”宋军萌冷冷地说，“你看自己。”

    安然那天没哭。只是坐在医院的椅子上，握紧了药袋。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原来她不是没人要。原来她摔倒的时候，还是有人肯回来找她的。